萬丈高峰，雲霧萦繞。
于雲霧之上，殿宇連綿。
在凡人眼中宛如仙神般的修行者，在這裏數量甚多。
有初學者，正修行真氣。
有凝就道印者，正演練道術。
有凝就大道金丹者，正在講法教導。
而真玄大修士，無論放在哪裏，都是極爲強大的人物，放在紫煙觀也是太上長老級數的人物，則較爲少見。
“不愧是道門祖庭，仙宗大派。”
莊冥贊賞道：“确實具有仙家氣象，一片祥和盛景。”
玄謙老道士聞言，頗爲得意，撫須說道：“我紫煙觀爲天下道門之首，自當該有仙家氣象。”
莊冥微微點頭，心中念頭微動。
他一直在想，這九陰山所在，該是何方地界？
東洲境内，不曾聽聞。
天南界他并不熟悉，但是天南界經過聚聖山外一戰，損失慘重，各方勢力大變，也不該如此平靜。
至于天荒、北域禁地、甚至西方所在，他并不熟悉。
他本懷疑如今自己身在後面這三方天地之間。
但如今看來，這方天地，不是東洲、不是天南界、不是天荒、也不是北域禁地和西方地界。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天地。
紫煙觀中，修爲最高者，爲真玄八印，但已經被譽爲天下道門之首。
如此說來，這是另一方天地，另一座世界。
傳聞世間有諸天萬界，但強如巅峰真玄，也隻知世間有東洲、西域、天荒、天南界、北域禁地……往往世間修行人都認爲，這五方天地，便是諸天萬界。
但他似乎離開了這五方天地之外，來到了陌生的世界。
這就是傳說中的諸天萬界？
其中一界所在？
這麽說來，他真龍之身所在的，也應該是在諸天萬界的某一界當中。
分隔兩界，所以才有如今的隔閡。
但好在他與真龍，皆屬本身，并未被兩界之隔，徹底隔斷。
冥冥之中，他還是他。
他是莊冥，他也是真龍。
——
紫煙觀中。
莊冥看見了這方世界的道門祖庭掌權人。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老道士。
這是個中年道人，身形消瘦，須發墨黑，身着青色道袍，舉止如風，頗有仙家風範，也不乏威嚴之狀。
“這位便是太虛道友？”
“正是。”莊冥施禮道：“見過觀主。”
“玄謙師兄提及，太虛道友爲我紫煙觀，送來了一場天大的機緣。”紫煙觀主神色平靜，說道：“這靈泉适才本座也已探過，着實不俗，單是一瓶，固然珍貴，卻也有限，可若真有一汪泉眼，得以源源不絕，如此一座靈泉，放在尋常宗派之中，便是千年昌盛之底蘊，不衰之根本，而在我紫煙觀這等仙宗眼中，也是堪稱寶藏。”
“看來這靈泉的效用，比貧道所料，尤爲不俗。”莊冥這般說道。
“憑借道友這身修爲，足以開宗立派，憑此寶藏一座，利于發展，過得千八百年光景，也可稱得是仙宗道派。”紫煙觀主問道：“如此寶藏，道友不取，送我紫煙觀，總該有緣由才是……”
“貧道若說，敬重紫煙觀是道門祖庭，故而送上一場機緣，觀主必然是不信的。”莊冥笑道。
“道友與我紫煙觀從無交集，即便敬重，可如此厚禮，也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何況，無功不受祿。”紫煙觀主這般說來。
“……”在玄謙老道眼中，觀主這話，明面上說的是無功不受祿，其實應該是在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觀主果然風趣。”莊冥說道：“這靈泉本是有主，今次受人所托，将靈泉奉上，欲請觀主，斬殺一尊狼妖……”
“斬殺狼妖？”紫煙觀主微微皺眉。
“未足絕頂真玄，應是真玄第六境。”莊冥說道：“對紫煙觀而言，隻須得一尊絕頂真玄出面即刻，應當不是難事。”
“爲何斬之？”紫煙觀主平淡說道。
“若說有仇，以靈泉爲酬勞，請貴宗出手，觀主覺得如何？”莊冥輕笑道。
“既然請動本門絕頂真玄出手，此事便須得有來龍去脈。”紫煙觀主說道：“我紫煙觀身爲道門祖庭，不會貿然出手斬殺陰山之内的大妖王，盡管斬妖除魔是爲我輩之己任，但狼妖不踏足人世，便沒有理由斬殺。”
“其實……”莊冥原先也沒有什麽隐瞞的意思，當即便坦然道：“狼妖造成威脅，故而請紫煙觀斬殺狼妖，以作庇護。”
“庇護？”紫煙觀主眉宇一揚，頗有咄咄逼人之狀。
“九陰山中，狐妖一族，暗藏靈泉，已有千年。”莊冥神色如常，說道：“狐族至高強者，已被虎王所滅，但虎王也身受重傷，而如今狐族勢弱，遭受狼王威脅，意欲搬遷，而靈泉也将随着狐族搬遷而毀去。貧道思前想後，靈泉毀滅，實乃暴殄天物，何況狐族搬遷也必有損傷，爲求兩全之策，貧道鬥膽，來請我道門祖庭紫煙觀，出手斬殺狼妖，庇護狐妖一族。”
“你可知此舉，乃大逆不道？”紫煙觀主面色微冷，拂袖道：“我紫煙觀是何等地界？此乃道門祖庭，以人族興盛爲己任，以斬妖除魔爲天命，那九陰山中，狐妖異類，也妄圖尋求庇護？我紫煙觀門下，但凡得見異類，便該斬之，談什麽庇護？”
“觀主此言差矣。”莊冥說道：“妖物精怪之流，雖屬異類，卻也該分善惡才是，世間人分善惡，妖物亦當如此……如适才觀主所言，狼妖未足塵世，便不好斬之，而今狐妖一族，也不曾踏足人間，更不曾爲惡四方，它們也是世間生靈，同在世間生存，既然不曾爲惡，我道門若肆意斬之，當真是替天行道麽？”
“太虛道友！”玄謙驚呼道：“慎言！”
“道友莫非也是狐族所化？”紫煙觀主面帶怒色，喝道：“身爲道門羽士，如何替妖族異類辯解？”
“我道門自然也講道理。”莊冥緩緩說道：“若觀主對庇護異族，而心有芥蒂，那麽今次隻當一場交易便是……它狐妖一族尋求庇護，以靈泉一座，作爲酬勞，且先奉上一萬瓶，此後百年光景，每年上供三百六十五瓶，觀主以爲如何？”
“我紫煙觀爲天下道門之首，豈能與異類妖族爲伍？”紫煙觀主喝道。
“這般看來，此事該當作罷了？”莊冥歎了一聲，似有遺憾之色。
“你想離開紫煙觀？”玄謙老道目光微凝，手上握住了拂塵。
“既然此事不成，難道貧道不該識趣一些，主動離開麽？”莊冥笑着說道：“紫煙觀不願庇護狐妖，貧道自然要爲狐族另尋一條生路的。”
“你想尋其他各宗庇護？”紫煙觀主道。
“不錯。”莊冥點頭道。
“我紫煙觀在此，倒要看看世間哪一方勢力，膽敢與狐妖異族勾結！”紫煙觀主語氣漸冷。
“觀主何必如此？”莊冥歎道：“這般說來，貧道不也是勾結妖類？”
“你确有嫌疑。”紫煙觀主冷淡道。
“太虛道友，你又何苦爲妖族異類，如此奔波？”玄謙老道士略感無奈，這般說道。
“受過一場救命之恩，理當回報。”莊冥說道。
“同爲道門羽士，你要離開，本座也不留你。”紫煙觀主背負雙手，眸光冷冽，說道：“但靈泉所在，你須告知。”
“告知靈泉所在，倒也無妨。”莊冥也不動怒，隻笑道：“但觀主确定，要在陰山中，建立道觀，收取靈泉？”
“有何不可？”紫煙觀主喝道。
“陰山所在，山脈連綿，共計二十七座，足有三十餘萬裏，内中是蠻荒之地，飛禽走獸無數，故而靈智之精怪，數不勝數，至今年代久遠，内中不乏大妖、不乏妖王、甚至有傳說中堪比巅峰真玄的強大存在。”莊冥緩緩說道：“自古以來，那裏就是妖魔鬼怪的地界，而不是人族的地界。”
“你想說什麽？”紫煙觀主臉色沉了下來。
“修行人踏足陰山曆練，倒也不算少見，此去曆練，斬妖除魔，但也會被妖魔所害，實則道門弟子踏足其中，也是陰山之内那些妖魔成長的磨刀石，故而算是一種平衡，但是……”
莊冥停頓了一下，說道：“紫煙觀想要在陰山立足，必受陰山二十七座山脈，三十餘萬裏大地的妖魔群起而攻之，待到那時……引動的便是天下大劫，世間修行人與陰山無窮妖魔鬼怪之間的決戰，禍及天下，百姓皆苦，哪怕高至真玄，亦難免遭此劫數。”
他靜靜看向紫煙觀主，說道：“紫煙觀貿然出手，染指陰山地界，後患無窮，莫非觀主此舉，想要留下萬古罵名？”
這樣的局面，莊冥早已考慮過。
最順利的局面，便是以靈泉請動紫煙觀，斬殺狼妖，驅虎吞狼，給狐族留得喘息之機。
如此一來，雖然失去靈泉，但至少紫煙觀是道門正統，不至于如狼妖一樣，以狐族爲血食，終究是條穩妥的生路。
但世間之事，能夠順心如意的，終究還在少數。
世間絕大多數的事情，總是會遭遇波折與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