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龍現世，鎮壓八方。
京城上下，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無論精兵強将，還是販夫走卒，盡都在龍威之下，發自于本能地臣服。
而在皇宮之内。
莊冥背負雙手，淡然問來。
“陛下何故造反？”
“……”
這一聲詢問，令在場三人，無不錯愕，但卻興不起半點反駁之念。
自當初蛟龍現世，橫掃鎮南軍之後，莊氏商行的存在，隐約便如同高于皇室之上，哪怕當今皇帝，也不敢妄動。
皇帝名義之上，仍是天下至尊。
但莊氏商行的十三先生，卻比皇帝更爲尊貴。
甚至，當今皇帝，心中也知，當今東勝王朝，是否需要改換一個朝代，隻須具有蛟龍神力的十三先生，一言而定。
若說皇權天授，莊氏商行十三先生，便是東勝王朝最高的天。
“造反？”東勝皇帝笑了一聲，滿是自嘲之意，道：“朕堂堂帝皇至尊，東勝王朝之中至高無上的存在，而你用的是造反二字……”
“從一開始，我隻想在東勝王朝之内行商，從而獲取我所需要的東西，隻是爲求利益，而無意與你争權。”莊冥平靜說道。
“可是你莊冥存在一日，便如同一座山嶽，在朕的頭頂上死死鎮壓住。而你莊冥的莊氏商行，便是高于皇權之上的存在，各地分支，氣焰之盛，竟壓制官府。”皇帝咬牙道：“這一年半載，你莊氏商行何曾對朝廷有過半點尊敬與畏懼？”
“你不願有人壓在你的頭頂上？”莊冥出聲道。
“不錯。”皇帝沉聲道。
“所以你要造反？”莊冥問道。
“……”皇帝沉默片刻，才道：“如非天災連綿，國庫不足，朕也不敢貿然對莊氏商行下手，隻是……”
“說到底來，還是你不願低我一頭，你作爲凡塵帝皇，想要至高無上，可是在這聚聖山福地所在的東勝王朝之中，隻要我在，這皇帝的位置，終究在我之下。”
莊冥掃了他一眼，平淡說道：“在我莊冥威懾之下，人間帝皇的位置，尚可算是一人之下，而萬人之上，你不願坐這個位置，但自有無數人想要你這個位置……”
言語落下，清風吹拂。
便見這位東勝王朝的皇帝，化作了一片灰燼。
而他的目光，又看向劉全。
劉全的眼中，帶着無盡的恐懼。
莊冥歎息一聲，說道：“你野心勃勃，當年我便看出來了，隻不過在潛龍山莊一戰，你畢竟立下大功。我雖心知人性醜惡，野望陰沉，然而，當初你拼死一戰，血迹斑斑，疲累将死，那般姿态仍如昨日，我甯願放下疑惑，甯願認爲自己看走了眼，也仍強迫自己，信你是忠心耿耿，但你終究讓我失望了。”
劉全躬身拜倒，澀然道：“公子若不出海，哪怕沒有蛟龍之威，單憑公子識人之能，用謀手段之神妙，劉全也決計不敢生出反意。”
莊冥緩緩說道：“你野心很重，一心想要往上爬，即便是在潛龍山莊，想必也是看出陳王有屠滅山莊的意圖，看出我當初舉動背後隐藏的希望，所以拼上性命，争取時機，立下大功，讓我提拔你……這便是你眼中的富貴險中求？”
他輕歎了一聲，說道：“你跟當年的袁濤與鄭元山，并不一樣，他們最初确實對我忠心，隻是大楚的局勢，改變了他們的心境，然而你則是從一開始，就隻是爲了富貴，而不是忠義。”
劉全默然片刻，微微點頭。
莊冥問道：“不怕我海外歸來？”
劉全低聲道：“我武道已至宗師，想要再進一步，已到人力極限，而不久之前，得到了功法，看到了更上一步的指望，對公子的敬畏，對蛟龍的畏懼，也就消失了。”
莊冥微微沉吟，各宗真玄大修士隕落之後，真人級數的人物，被九師兄斬殺，而他二十四具身外化身，則收盡了各家真人的遺物。
劉全所指的，大約是各宗聯盟圍住聚聖山福地之後，最先派出來的那一批修行人。
那個時候，自己才剛出天禦福地，正在半途上。
想必是那十餘位真人，數十位道印，被聚聖山守山大陣斬殺，遺物留存俗世之間，被劉全所獲。
或許也有一部分，被東勝王朝所獲。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好說？”
“無話可說，但是……”劉全頓了下，神色異樣。
“但是？”莊冥平淡道：“你還有資格與我提條件？”
“公子行事，劉全素來深知。”但見劉全跪地叩首，說道：“但念在劉全曾在潛龍山莊，奮力殺敵，争取時機，望公子饒我一家老小。”
“你既然知曉我行事一向喜歡斬草除根，免去後患，又何必多言？”
“劉全願意效仿宣城錢氏家主。”
“那又如何？”
“公子已是仙神般的人物，我那孩兒隻是蝼蟻般的凡人，也從不知劉全所爲，請公子念在劉全也曾立功，留他一命。”劉全将額頭抵在地上，低聲說道。
“這個理由，尚是不足。”莊冥平靜道。
“我還有一事，報知公子。”劉全說道。
“說。”莊冥道。
“公子……”劉全擡起頭來，欲言又止。
“你要與我講價錢？”莊冥輕聲道：“我是商人，但我不喜歡有人與我講價錢，當初宣城宋天元，臨死之前，也與我講價錢，我答應他了，然後他死了。”
“不敢。”劉全低下頭去，當初公子斬殺宣城宋天元時，他就在邊上。
“說。”莊冥繼續道。
“東勝王朝也有一部功法，汲取天地大勢爲己用，但是這一部功法，是有人特意送入皇宮的，而并不是仙神隕落之後被東勝王朝獲取的。”劉全說道。
“特意送入皇宮的？”莊冥眉頭一挑。
“那人送功法至皇宮，便飄然而去，不知所蹤。”劉全應道。
“哦？”莊冥眼神一凝，按道理說，除無淵老祖之外，其他人踏足聚聖山福地，哪怕是真玄大修士，也都已經隕落了，那人多半也無法幸免，隻不過送功法入皇宮，意欲何爲？
“公子……”
“好，我留他一命。”
莊冥平淡說道：“但我可以給你機會，他若知你死于我手，随時可以向我報仇，但他若來，我必殺他。而你若不願讓他知曉，你死于我手，我也可以答應，隻不過從今以後，他無論多麽出色，在莊氏商行之内，最多是個護衛統領，最多是個管事之職，商行之内，也不會給他平步青雲的機會。”
劉全躬身說道：“這孩子原先就胸無大志，今後便當個小卒子罷，也能安穩過日子。”
說完之後，便見劉全拔刀出鞘，橫過脖頸，血濺殿前。
莊冥神色平淡，隻是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惋惜之色。
而他的目光，又看向渾身顫抖不已的國師。
“就是你測算衆神隕落之兆，是東勝王朝大興的迹象？”
“回尊神，正是小道。”國師低頭叩首，顫聲說道。
“有點兒本事。”
莊冥淡然說道：“今日之事，你以爲如何？”
那國師忙是躬身拜倒，說道：“全憑尊神指點。”
莊冥往前行了一步，緩緩說道：“東勝王朝的皇帝，隻要我在，便隻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不再是至高無上，但是還有一個例外……”
他一步邁過，形體變幻。
隻眨眼光景，他便即化作了東勝王朝皇帝的面貌。
國師臉上滿是錯愕之色。
“隻要我親自來當這個皇帝。”
莊冥淡然道：“那麽東勝王朝的皇帝，便是至高無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