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廣袤如海的湖泊上空,天獅獸迎着北風徐徐飛翔,在它寬闊的背上,坐着宋芒和葉瑰龍。
宋芒躺在葉瑰龍溫柔香軟的懷中,仍有頭暈眼花、惡心幹嘔的症狀,因爲他體内還殘存着蜘蛛的毒素。
事實上,他并非不能把那些毒素完全清除幹淨,反而是有意留下了一些。作爲一個白鶴城精英戰士,他多少懂一些醫理,知道微量的不足以緻命的毒素可令中毒者的身體産生某種神奇的抗性,以後如果再中同樣的毒,那種抗性便會自動解毒。
毫無疑問,與蜘蛛的戰鬥将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任務,他從第一次目睹飛蛛的厲害時,心中就有了這個覺悟,所以無時不刻在爲将來很可能降臨的災難做準備,現在受點罪不算什麽。
葉瑰龍起初還擔驚受怕,連日來,但見宋芒臉上身上都消了腫,恢複了本來面目,身體狀況也在日漸好轉,總算放下心來。
她心情很好,看着水天一色的旖旎風光,更覺惬意,忽然開口道:“我們的約定你不要忘了,你欠我一個條件。”
宋芒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正是引發此次中毒風波的那場賭賽。兩個人的殺傷數目差距懸殊,毫無疑問,是葉瑰龍赢了。
他一臉無奈,試探道:“說吧,你想要什麽?”
葉瑰龍抿抿唇,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回道:“會告訴你的,不過不是今天。”
“空頭承諾啊?”
宋芒秉承了父親宋九重的性格,作爲一個男子漢,從不輕易許諾,更不會輕易毀諾,一聽葉瑰龍的态度,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不敢答應下來,“這樣的話可犯規了,誰知道你的條件會不會過分到我絕不能答應的地步呢?”
葉瑰龍明白自己是犯規了沒錯,所以也不惱,早有準備的說道:“如果我也滿足你的願望呢?教給你煉雷之法。”
一聽這話,宋芒睜開眯縫的眼睛,直起身來,轉頭看向葉瑰龍,看着她拖着下巴等待答案的表情,有些猶豫起來,“這個嗎……”
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答應下來,一方面自是渴望煉雷之法,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太知道此女較真、傲嬌的性格了。假若他這次還是不答應,又一次駁了她的面子,煉雷之法就甭想再奢望了。
“呦……”
鷹嘯悠長,泛空而響。
雖然禽語不通,宋芒卻立馬就理解了天獅獸這一聲叫所表達的意思。他拍拍鷹背,屬意它降低高度,尋找合适的地方降落。
撞破層層白雲,下方茫茫大澤盡收眼底,隻見白浪翻滾,遊魚縱躍,水鳥飛翔,當真一片罕見的巨湖。
天獅獸穿梭風中,離水數百米平穩飛行,缭繞的水汽之下,碧波蕩漾,有大魚在逐浪跳躍,正在追趕着一個猶如滾滾波濤般的龐大魚群。
宋芒見狀,禁不住食指大動,這些天來,膠囊食物也是真吃夠了。而且,無論他們兩個還是天獅獸,在天上飛得太久了,也該是到陸上稍事歇息的時候了。
“嗯?”
很快,他就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眉宇微微攢了起來。
汽笛聲、螺旋槳的聲音、發動機的轟鳴,各種各樣的隻有人類城池才會有的噪聲從前方傳來,持續不斷,越來越清晰。
遙遠處,一座小島的輪廓漸漸浮現在視野中。島上山丘起伏,樹木蔥茏,掩映着一些高樓和别墅。島外築有長長的環形城牆,牆内坐落着鱗次栉比的民房,牆外排列着許多的碼頭,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舶。
小島上空炊煙袅袅,小島周遭漁船漂搖,還有小型直升機環島飛行,分明一個大型人類聚居區所在。
宋芒靜靜的看着那小島,心中暗暗驚歎于此地遠超白鶴山的地利和形勢,此島能成爲生存之島,并且發展壯大堅守至今,是天成的壁壘,更需要強人的統禦。
他沉默須臾,命令天獅獸向一側飛去,有意避開那小島的空域,免得又橫生枝節,引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怎麽?這一回你不想去參觀一下了嗎?”葉瑰龍打趣道。
宋芒苦笑道:“我們時間有限,最好還是盡快趕路吧。姬大哥常說,隻要不主動去惹麻煩,麻煩就不會找上門來。”
葉瑰龍沉吟一聲,笑吟吟的道:“這話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嗎!想當初我們如果不主動去找你,現在怎麽會惹上你這個麻煩,甩都甩不掉?”
宋芒看了葉瑰龍一眼,淡淡一笑,完全沒有否認自己是個麻煩的事實,歎聲道:“說的也是啊!”
葉瑰龍輕哼一聲,道:“臭小子,還真夠坦率的。”
繞過湖心主島,天獅獸繼續向湖邊飛去,越過一座座星星點點部分有人居住的小島,最終在一片相對幹淨些的石灘上落地。
有懾于天獅獸的強大威勢,徘徊在湖邊的稀稀落落的屍鬼以及夾雜其中的屍魁和變異體,紛紛朝遠處退散,讓開了一片空地。
不過,遺憾的是沿湖一岸堆滿了腫脹、蒼白的浮屍,散發着濃烈的屍臭,烏鴉、喜鵲、野狗等食腐者在其中争搶一些還算新鮮的腐肉,這場面實在煞風景。
宋芒看着這一切,哪裏還有半點食欲,站在一塊大石上,目光透過許許多多擱淺的大船小船,遠遠眺望着湖心主島模糊的影子,心裏禁不住暗暗思忖,這湖裏不知闖入了多少屍鬼,湖水以及水裏栖息的水族,恐怕都已被污染了,那座島上的人類到底是怎麽生存的呢?
“去吧。”
他對着站在大石下湊到跟前的天獅獸點點頭。
一聲長鳴,巨鷹迫不及待振翅騰空,依着湖面飛向湖水深處,很快隐沒在浮蕩的水霧之中。
未久以後,天獅獸去而複返,雙爪中攝着一條比之還要大上一倍多的白肚尖嘴的銀色大魚,扔到巨石間,任憑其劇烈搖擺,狠命掙紮,鐵鈎尖嘴隻消三四下,就将之啄死,然後大口吞食起來。
湖水一浪一浪的湧來,固執的拍擊着石塊,在宋芒的腳下碎成水花,打濕了他的褲腳和靴子。
自打從榕樹城失望離開,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大規模的人類聚居區,固然早就決定不在此浪費時間,但心底還是有點兒想一睹那座島的真面目。人類的未來究竟在哪裏,非但取決于自己的生存,也取決于同胞們的生存……
在天獅獸進食期間,宋芒站着一動不動,一直沉默無語的望着這片生命之海,明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沉郁的眼神,凝重的表情,流露出來的卻是如此的老氣橫秋。
葉瑰龍長發飄舞,也靜靜的陪在宋芒身邊,隻不過,此時此刻,在她的眼中,沒有肮髒的人類,隻有這少年一人而已。
風雲變幻,幾乎就在眨眼之間,原本白雲朵朵的天空,轉瞬變了顔色,水汽凝結,烏雲沉沉,一陣冷風吹過,雨水洋洋漫漫的往下灑,并且愈下愈大,直有滂沱之勢。
天獅獸早已吃飽了肚子,他們也已經在這裏待了足夠久了,正當宋芒想着要不要離開之時,一個奇怪的影子透過濛濛雨幕向他們駛來。
他依稀看得出來,那影子乃是一艘小船不假,既沒有船帆,也沒有引擎,乘着一道在一波一波小浪中鶴立雞群滾滾翻騰的大浪迅速駛來。船上隻有一個人,是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男人,筆直而立,身形魁偉,雖然一副普普通通的漁夫打扮,卻散發着非同一般的強大氣場。
一人一船須臾即至,停在距離宋芒二人不遠處的淺水之中,他們驚奇的發現,此人船下湧動的獨一無二的大浪根本不是什麽浪,赫然是一個由成百上千尾魚組成的大魚群。正是由于這魚群推波助瀾的馱負,這艘既無帆也無引擎的小船才獲得了行駛的動力……
見此奇景,不管是早就見怪不怪的宋芒,還是見多識廣的葉瑰龍,都暗暗稱奇不已,對這位神秘來者充滿了好奇。
來者擡起頭,揚起鬥笠,露出粗粝而堅毅的面龐,開門見山道:“我是滄瀾湖鼍龍島漁國的使者,受漁王之名特來面見兩位,請問兩位來自何方,到此有何貴幹?”
聽到如此正式嚴肅的話,宋芒微微一呆,簡單回道:“我們來自北方,隻是路過而已,馬上就要離開了。”
“哦?原來如此……”
漁夫略顯訝異,明顯還有些懷疑。
“北方?”
下一刻,此人忽然想起了什麽,面上難掩激動之色,連忙道:“難不成兩位來自傳言中的北極冰雪城市?”
宋芒搖搖頭,道:“不是,還不到雪境。”
漁夫又不甘心的問道:“那閣下可知道有關冰雪城市的消息嗎?”
宋芒搖了搖頭,“從來沒有。”
漁夫深歎一聲,靜默須臾,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打盹的天獅獸,試探着問道:“敢問閣下是怎麽馴服如此猛禽的?在閣下的國度裏,有很多這樣的猛禽嗎?”
宋芒微微一笑,道:“它是獨一無二的,能擁有它,是機緣巧合罷了。”
“世界上隻有勇者,沒有巧合。”
漁夫道:“閣下遠道而來,可否願意到我鼍龍島上做客?漁王陛下最喜歡接待像閣下這樣年少英武的勇者。”
“不用了,我們還要趕路,就不叨擾了。”
宋芒心意已決,自是毫不猶豫的婉拒了此人的邀請,開口詢問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不瞞你說,我們二人此行實際上是爲了追蹤一種特别的蜘蛛,它們能随風飛翔,到達特定的地點,不知從哪裏來,而且源源不斷……”
漁夫聽到“蜘蛛”二字,即大驚失色,驚聲道:“竟有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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