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大個子,我們才不是膽小鬼呢!給我一把槍,我也能殺得了屍狼……”
王薪不屑的道:“啐,拿槍殺屍狼,有啥了不起的,簡直跟放個屁一樣容易,是個人都能做到。”
“我再長大些,拿刀也能幹掉屍狼。”
“嚄?再長大些嗎?你今年多大,應該有個十一二歲了吧?你知道我們飛鷹小隊的隊長宋芒多大麽?還未滿十三歲呢!他比你大不了多少,别說屍狼了,連屍王都手刃了數十隻了。”
“宋芒隊長……宋芒隊長是個怪物,我怎麽跟他比,我就跟你比,飛鷹小隊裏的大個子廢物!”
“小麻子,你說啥?”
王薪被反将了一軍,幾乎要跳腳,到底發作不得,氣哼哼的道:“沒錯,在飛鷹小隊裏,我的确算個廢物,但也比你強上一萬倍。你不是說你不是膽小鬼嗎?來啊,你要敢摸摸我家四熊的頭,我就承認你不是個膽小鬼。”
麻臉男孩聞言,轉頭看看呲牙咧嘴兇相畢露的四熊,喉嚨一滾,道:“你這分明是耍賴嗎?誰都知道四熊會咬人,我可不想爲了證明我不是膽小鬼這種事丢掉一隻手,能不能換一個,三熊、五熊、八熊,就算二熊也行。”
“換一個?你小子真是不要臉呐!老子就知道你怕四熊,才偏偏點的四熊的名,要是換一個,還有啥意思?怕四熊,這沒什麽,不怕告訴你,别說你們了,連老子都怕呢!可勇氣這種東西,不是說你不怕,而是說你怕了還敢上,那才叫真勇氣。嘿喲,說你們不行,你們就是不行,别再跟老子犟了,把路讓開,老子還急着回去鑄劍呢!”
麻臉男孩脫口道:“等等,摸就摸,誰怕誰啊?”
王薪咧嘴一笑,道:“真要摸嗎?要是手被咬掉,我可不負責啊!”
麻臉男孩再看看滿嘴尖牙的四熊,右手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轉頭看看周遭喊他大哥的小弟們,舔舔嘴唇,強提起一口氣,大聲道:“當然要摸!”
“好,算你有點骨氣!四熊就在這兒,想摸就來摸吧!”王薪說着,伸手摸向四熊的腦袋。
“啊嗯!”
四熊哪裏願意乖乖被他摸頭,嘴巴蓦地朝上,毫不留情的要過去。
虧得王薪眼疾手快,險險抽開手,才沒被咬到。
這突如其來的一咬,吓得所有人爲之一顫,毛骨悚然。四熊連主人都敢咬,何況是别人呢?
麻臉男孩面色煞白,身上發顫,狂吞口水,當真是騎虎難下了。
王薪見這男孩遲遲不敢上前,激道:“怎麽?小麻子,還是怕了吧?膽小鬼他媽就是膽小鬼,廢物他媽就是廢物,非要跟老子争辯,真是浪費時間呐!”
麻臉男孩一咬牙,解下背後木劍,單手握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皮卡車上的妖狼四熊走來。
“嗯?有點意思呀!”
王薪見狀,露出玩味的神色。
四熊看着那戰戰兢兢接近的男孩,呲着牙醞釀許久,突然一聲吼,兇氣乍放,懾人心魄。
腥風撲面,麻臉男孩駭得呆若木雞,好容易才壯起膽子,繼續往前走。到距離四熊兩步遠處,他停下來,持着木劍慢慢探過去……
四熊驟然而動,一口就咬住了木劍,說時遲那時快,乘此時機,麻臉男孩急忙伸手摸向四熊的頭顱。
原來,他手持木劍,不是想跟四熊硬碰硬對着幹,而是引誘它去咬,從而獲得摸它頭的機會。
四熊固然上了當,但到底是強大的妖物,看到一隻手伸過來,急忙後退避開,順勢還把木劍奪了過來。
“啪!”
四熊一口咬斷木劍,兩隻耳朵豎得直直的,眼中兇光潋滟,看着麻子臉少年,似乎不明白這家夥想幹什麽。
“嚯,就差一點啊!”王薪驚聲道。
麻子臉少年失手是失手了,信心卻是大增,好似吃了豹子膽一般,面容一獰,悍然撲上皮卡車。
不知怎的,兇惡的四熊竟被追得滿車亂跑,跳來跳去的,隻敢閃躲,不敢攻擊,仿佛麻子臉少年才是猛獸。
孩子們見老大如此強悍,老鷹捉小雞也似攆着四熊跑,紛紛叫好,呐喊助威,場面一時變得熱鬧非凡。
四熊逃無可逃,躍下皮卡車,麻子臉少年也跟着跳下去,緊追不舍。
……
另一邊,黃婉走到仍坐在地上的盧家小妹面前,身後跟着黏人的三熊和五熊,二熊學人一樣走在旁邊,兩隻狼爪裏各拎着一隻兔子。
盧小妹見狀,吓得瑟瑟發抖,抱緊弟弟,本能地往後縮去。
黃婉看着這面黃肌瘦的姐弟倆,嘴角帶着一絲溫和的笑意,柔聲道:“盧家小妹是吧?不用怕,快站起來。”
盧小妹雙腿發軟,幾乎使不上力,但面對這個錦衣貂裘、氣質不凡的漂亮姐姐,自慚形穢的她根本生不出拒絕之意,掙紮着站了起來。
黃婉上前一步,摘下皮手套,握住盧小妹冰冷的小手,捋捋她紛亂的頭發,憐惜的道:“多好的女孩兒啊,怎就落到這般境地了……”
盧小妹縮回手,看都不敢看黃婉,黃崖山林場覆滅前,她也曾過着美好的生活,穿着精美的皮衣,戴着皮帽和皮手套,從來不用愁餓肚子的事情,一場大亂,一切都被打碎了,簡直像一場惡夢。
黃婉抿抿紅唇,又道:“你千萬别多想,我家大個子,還有二熊,他們都沒有惡意的,不是非要跟你過不去,更不是舍不得區區兩隻兔子。可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是殘酷的呀!每一個活着的人,都要有活着的覺悟,你不努力的去活,就活不下去的啊!今天,有人給你兩隻兔子,不代表明天後天也會有同樣的好事落到你頭上,隻有自食其力,才是最堅實的保障。這兩隻兔子,我可以給你,但不能白給你,得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盧小妹擡眼看向黃婉,羞怯和慚愧都阻止不了他想得到這兩隻兔子的欲望,因爲他們姐弟倆實在是餓極了。
黃婉一手托着下巴,想了一想,看看腳下髒兮兮的小妖狼,狡黠的道:“如果你願意給我的狼崽子們洗一回澡的話,這兩隻兔子就歸你了。”
盧小妹愕然,萬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條件,給這些惡狼洗澡,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要知道她的父母就慘死于屍狼之口。
“白鶴城也是一個殘酷的地方,養活自己,養活你弟弟,絕對不容易,這隻是一個小小的開始,真正難的事情你還沒遇上呢!怎麽樣?這個條件,你敢接受嗎?”
盧小妹猶豫再三,咬咬嘴唇,點點頭,最終應了下來。
“二熊。”
黃婉喚了一聲,不用多說旁的話,直立行走的人面狼怪走上前,把兩隻兔子交到了盧小妹手中。
二熊退回來時,向臉上挂着淚珠的盧小弟伸出一隻狼爪,在黃婉的鼓勵下,他伸出手,跟這怪物握了一下。
倪小鹿呆呆的看着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相比王薪和黃婉的作爲,他感覺自己施舍兩隻兔子的做法實在是太蒼白太可笑了,流于表面的善意是十分廉價的,看似做好事的人,很可能是在做壞事,真真正正的憐憫,掩藏在冷酷之後。
紅崖山林場之所以能堅持很多年,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執着于文明的堅守,知識的傳承,而白鶴城則找到了遺失在文明中的更深層次的東西,那就是鬥争的精神,第一代的建城者們,第二代的守城者們,一脈相承。
很久以前,人類隻是地球上一個很普通的物種,慢慢的脫穎而出,靠着頑強的鬥争精神,在與嚴酷的自然環境的鬥争中不斷成長。
人類文明崛起之後,人與人的鬥争取代了人與自然的鬥争,待到二十一世紀後,文明進入巅峰一百年,自然更是被徹底擊敗,鬥争精神消失于物質的享受中。
大災難之後,人類好比回到了遠古時期,面對生存的考驗,最需要的不是暧昧的文明,恰恰是鬥争的精神啊!
“喂,軟腳鹿,走了!不能再擱這瞎耗了,老子還有事呢!”
王薪一句話,把呆滞的倪小鹿喚醒過來。
“喔……”
他目光粗略一掃,發現妖狼四熊已回到皮卡車上,至于那麻子臉的少年,并未被咬傷,在皮卡旁勾着腰粗聲喘氣,無力再追了。
事實上,自從一開始他突然發難,險些得手,在之後的追逐中,就再也沒有抓住一絲機會。
少年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不行!你,不能走!你……你這是耍無賴……我不是膽小鬼,我也不是廢物。”
王薪笑道:“小子,說話算話可不是耍無賴哦,沒摸到四熊的頭就不算你赢。告訴你,單純的勇氣是作不得數的,什麽都幹不了,有力量的勇氣才實在。你呀,要想證明自己的話,好好練練,下次再來吧!”
皮卡車開動,飛車三人組載着盧家姐弟倆,外加五條妖狼,揚長而去,麻子臉的少年以及他的小弟們,怔怔的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日頭西沉,金光照耀,把他們的影子拉得極長。
王薪和黃婉的舉動,一方面是爲了鼓勵孩子們的成長,另一方面也是爲拉近外人和小狼們的距離,好漸漸消除猜忌和恐懼,讓它們成爲爲城民們所接受的護山猛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