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盼來了這三人和汽油,但以目下的境況看來,根本派不上用場。之前的計劃太過模糊了,待付諸實踐時,才發現似乎沒有可行性,而宋芒的情勢又是那麽危急,随時有生命危險,容不得他們仔細研究或等待時機,當真是火燒眉毛。
一向不怎麽主動的魏曉風早就失去了耐心,率先開口道:“我們該怎麽辦?看着算什麽,得想辦法幫他啊!”
短暫的沉默之後,姬紅月沉聲道:“放火吧!”
“你說啥?你想把他們一塊兒燒了呀?”
王薪一聽就急了,忙道:“先别忙放火……小滿肯定注意到我們來了,他是主要戰力,最知道該怎麽辦,等他争取戰機,給我們暗示吧?”
姬紅月厲聲道:“再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宋芒可能就沒命了!他若有事,我們全得跟着完蛋。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已是強弩之末,隻能勉力堅持,自顧尚且無暇,哪裏能争取什麽戰機?總之,先放火再說,以宋芒的功力,不但能做到水火不侵,還能控制隔空控制火焰,放火應該不會是壞事。至于屍王鬼鸮,我們也顧不得了,生或死,就看它本身的造化了。”
以王薪的戰術思維,何嘗想不到這一層,隻是他與宋芒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出生入死,兄弟情深,本能的偏向于宋芒的安危,是以不及姬紅月來的冷靜,看得通透。
他眉頭緊皺,一拳砸在石塊上,“好,牛皮兔,就按你說的辦!但願你是對的。”
姬紅月看向魏曉風和倪小鹿,兩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替我照看黑王子和白公主!”
姬紅月鄭重交代了一聲,不由分說,扛着一桶汽油向激戰之處奔去。
兩隻小虎妖毫不猶豫地跟上去,王薪眼疾手快,一手一個掐着脖子,揪回來死死按住。
“嘩啦啦……”
姬紅月盡己可能的接近正進行殘酷肉搏的鬼鸮女屍,在紛飛的鮮血和毛羽中打開桶蓋,把汽油倒出來大半,然後把汽油桶咕噜噜滾向更深處。
事情進展得頗爲順利,他逃離到十多米外,轉身拔槍,先是朝上“呯呯呯”開了三槍,對宋芒表示警告,然後瞄準地表,一槍擊中滿地流散的汽油。
“轟!”
一刹那間,大火冒起,轉眼蔓延開來,開始熊熊燃燒。
緊接着,隻聽“咚”的一聲巨響,好似晴天霹靂,震耳欲聾,汽油桶爆炸,滾滾火浪漫卷整個樓道,把屍王鬼鸮、子母屍怪,以及宋芒,全部淹沒掉,熾烈的熱風猛然襲來,把姬紅月直接吹得飛起,跌倒在碎石中。
好似流星一閃,短時間的絢爛後,火焰迅速消減,現出燃着火的鬼鸮和子母屍怪瘋狂掙紮的身影。
下一刻,白濛濛的光華中一個瘦削的人影忽閃忽現,正是宋芒,如姬紅月所料,他施展出護身氣牆,輕易就避過了火浪侵襲,周身無恙。
“嗚嗚嗚……”
他全力釋放外氣,強大的氣勁彌漫開來,涵蓋住整個火場,一簇簇火苗在一股神奇力量的牽引下,搖曳擺動,好似被風吹。
“聚!”
宋芒低喝一聲,兩隻手緩緩相合,扣在一起。
包括屍王鬼鸮身上的火苗,所有殘存的火焰如同活了一般開始流竄,盡數爬到亂滾亂擾的子母屍怪身上,大火烈烈灼燒,将之裹成了一個火人。
怪物尖聲嘶叫、嚎哭,再也沒有戰意,帶着滿身火焰“呼啦啦”一躍縱起,背貼着屋頂,爪足反向抓挖着天花闆,圓滾滾的大肚皮綴在下面,開始奮力逃竄,看上去活像一隻燒着的大蜘蛛。
到了這份上,宋芒豈能容它逃掉,撿起失落的哥舒刀,疾步趕上,飛身一刀,斬斷了女屍被燒得焦爛的雙臂,迫使其跌落下來。
子母屍怪仍不放棄,擾着一雙冒血的斷臂,跌跌撞撞的奔逃。宋芒殺氣凜然,緊跟上來,用足全力,看向它的脖子。
“噗!”
宋芒連斬三刀,焦黑的頭顱被斬飛,一束血氣冒起,直噴到屋頂上,如雨灑落。
無頭的女屍搖搖擺擺的撞倒在牆邊,一雙腿腳無力的痙攣着,徹底失去了行動的力量。
然而,此物乃是一體雙生的異類,作爲軀殼的女屍被消滅,肚子裏所藏的鬼嬰暫還活着。
宋芒不敢大意,一手提刀,一手托着火焰,小心翼翼的靠近子母屍怪,既想着除惡務盡,也生怕其暴起傷人。
他緊盯着女屍隆起的腹部,隻見其上不斷有凸起顯現,胡亂遊走着,不知道這鬼嬰臨死之際還能做什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忽然,一對鮮紅的骨手伸出來,破開那鼓脹焦黑的肚皮,從中爬出來一個四肢俱全不足半米高的血紅色小人來。
小人有頭有臉,眼睛緊閉着,長長的頭發黏在身上,也呈現血色,腹部以下全部萎縮退化,站不起來,隻會用兩手撐着爬行。
毫無疑問,這個恐怖的生物,就是鬼嬰的本體,它自打誕生出來,還是第一次走出母親的肚子外面。失去那個安全、溫暖的空間,它分明恐懼得不行,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害怕,抑或二者兼有。
灼灼烈焰凝聚成一個西瓜大小的火球,被宋芒托在手中,好似一輪小太陽一般,發出怵目的橘紅色光,超高的溫度,使得周遭空氣不穩定,爲之波蕩不已。
宋芒擡起手,就欲将這個醜陋無比的怪物一擊打滅,但見其神色中滿是懼意,畸形的軀體篩糠也似的顫抖,從女士身上滑落,整個兒伏倒在地,變得越來越虛弱,似乎不用他出手,自己就快死掉了。
它看上去是個幼童,實際年齡恐怕足有三十歲,比宋芒大上兩倍不止,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處身于黑暗中,直到今日,從來沒有睜開過眼睛。母親已然喪生,它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軀殼,免不了一死,之所以自行破腹而出,或許是出于本能還想掙紮,或許隻是想感受一些外面的世界。
誠然,人類與穢物是生死之敵,沒有和解的餘地,但凡有機會,就該出手滅殺,但說來這些可恨的嗜血穢物或許也更可憐,活着的人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末世裏艱難奔命,但至少他們還活着,而穢物早就死了,還得不到安息,化身行屍走肉或醜惡的怪物獵殺曾經的同胞……
不像從文明時代遺留下來的那些個老人,在廢土世界上出生成長的年輕的人們,每日都在爲活下去而努力,常常忘記了去問人類爲何會陷于如此境地,宋芒也是一樣,可此時此刻,面對這個原本該長成一個男人的怪物,他的心仿佛被人揪住了心尖尖,難受得厲害,禁不住問自己,爲什麽會是這樣?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衆所周知,滅亡世界的大災變是由于人類貪圖長生,普遍服用拉斐爾醫藥公司生産的長生藥所緻,這個子母屍怪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太太,就因爲服用了那種藥品,一身兩命變成了這種怪物。
然而,把這種事情單純的歸結于藥物,不得不說,是不是太簡單了些?
該殺的還是要殺,容不得情,也無情可容,宋芒将火球猛地投下,砸向那半死不活的鬼嬰。
就在火球炸裂的一瞬間,血色小人嘴巴張開,一股烏幽幽的黑氣噴湧而出,飛速遁走,化爲巨嬰模樣,掠向王薪、姬紅月等人所在。
“糟糕!”
宋芒大驚失色,一邊急追上去,一邊高聲大呼:“快點火!擋住它!”
姬紅月一直盯着宋芒這邊,早将那突然發生的異變看在眼裏,根本不用他說,其立即把汽油桶底朝天提起來随處潑灑,然後丢在地上,急急忙忙奔到石堆後面,開槍再次引燃汽油。
熊熊火焰瞬間塞滿整個樓道,向兩頭溢散開來,火勢甚大。
鬼嬰畏火,絕無可能過得來,待火變小時,宋芒肯定早就趕來,将之消滅了,姬紅月如是想。
不過,他小瞧了鬼嬰的最後一搏,它悍然撞入火中,被燒得遍體冒青煙,發出凄厲的尖鳴,忍受着難以想象的痛苦,一舉沖過火幕的阻隔,突兀的出現在衆人面前。
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宋芒也還離得遠,鬼嬰獨獨挑中了所有人中唯一的女子魏曉風,一個猛子紮在她身上,化作一股黑氣,絲絲縷縷往裏滲透,轉眼就鑽進去了一半還多。
不管魏曉風平日裏如何冷傲,無所畏懼,此時被這陰恻恻的鬼氣包裹着全身,遍體上下好似有無數螞蟻在噬咬着往裏鑽一般,疼癢難忍,吓得花容失色,雙手本能的胡亂撕扯,驚聲尖叫。
姬紅月、王薪和倪小鹿三人,誰見過這等陣仗,皆被吓得呆住,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兩隻小虎妖變得狂躁無比,沖魏曉風嗷嗷狂叫,就差撲上去撕咬了。
姬紅月到底不用一般,最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摁住慌亂失控的魏曉風,右手中外氣鼓脹,化爲一個剛好能容納手掌的不可見的球形空間,抓向少女的小腹,赫然捏住鬼嬰散淡的身體,奮力往外抽。
王薪和倪小鹿見狀,不敢猶疑,當即上前幫忙,一人一邊把魏曉風牢牢抓住,好讓姬紅月全力對付鬼嬰。
飛鷹小隊全體隊員都随宋芒修煉,其中姬紅月是當之無愧悟性最高的,進步亦是飛快,短時間内就掌握了釋放外氣的訣竅,在這方面基本沒有讨教過宋芒,幾乎是無師自通的。
當然,二者之間差距還十分明顯。宋芒能夠全身釋放外氣,氣息最多可輻散到二十多米遠的地方,能夠籠蓋直徑五十多米的範圍,高度聚斂的話,三米直徑範圍内結成護體氣牆,風吹不透,水火不侵。至于姬紅月,暫時隻能通過雙手釋放外氣,散放範圍也極爲有限,隻有區區半米來長。
但他也有他的優勢,外氣高度聚斂成一個小小的球體,強硬程度竟遠超宋芒的護體氣牆。他若如此這般,雙手各罩着一個球形護壁,好比戴上一雙世界上最堅硬的鋼鐵拳套一般,甭說别人了,就算以大力聞名的王薪持鋼釺抽打,都傷不到他的手半分。與此同時,雙手的握力也會大大增強,堪比老虎鉗。
所以,鬼嬰固然可化爲抓不到摸不着的虛體,被這雙施加了外氣護罩的手抓攝,卻是逃不過的,輕易就被抓住了。
姬紅月左手抟着一個堅固的球形氣罩,右手把鬼嬰的身體一絲絲一縷縷強行從魏曉風肚子裏扯出來,不斷的塞進左手裏,禁锢起來。
宋芒穿過火海急急趕到,但見姬紅月掌控了局面,稍稍放下心來,看着其所施展的手段,暗暗吃驚,自歎弗如,同樣的事情,自己八成是做不來的。
鬼嬰脫離實體後,就剩下能夠霧化的鬼魂也似的這部分,但縱使它如何分散,就像被剪刀剪得無限之碎的絲綢一樣,終究還是藕斷絲連的,隻要抓住一些,其餘的就跑不了,未多久後,盡數被姬紅月抽出來,塞入球形氣罩中。
魏曉風全身冒冷汗,直接虛脫過去,不省人事了。
姬紅月左手中黑氣湧動,漸漸凝結成一個小小的嬰兒模樣,自是那鬼嬰不假,它尖嘯連連,狠命的撞擊着氣罩,妄圖逃離。
“火來!”
姬紅月目湛厲芒,右手随意一招,不遠處的火焰連成一線飛來,長鲸吸水般盡數湧入球形氣罩中,火焰凝若實質,光焰如日,頃刻間就把鬼嬰焚成虛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