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候,日落西方,映出半天赤霞,仿佛半邊天空被墜落的太陽燒着了一般,景象壯觀恢宏,奇特少見,美不勝收。
飛鷹小隊五個人,外加宋小雨,肩并肩坐在一座如巨斧一般楔入空中的山崖上,外加一對小虎妖,甚至是那一窩小狼崽子,幾乎都在看向西方,一起欣賞那無與倫比的美景,皆看得呆了,癡了,無人動彈,無人聒噪。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留。太陽徹底落下,暮色漸深,即使是點燃天空的大火,也熄滅了,天地陷入黑暗中,點點星光閃爍,夜來了。
回到白鶴山後,姬紅月帶着一對小虎妖,和魏曉風一道回第三城,王薪開車,載着黃婉、宋芒兄妹,還有狼和狗,回左翼城。
他們皆入了第三城的籍,但并不一定非得住在第三城。姬紅月是跟随紅崖山衆人逃難而來的,無家無舍,當然隻能住在新城裏;魏曉風親人喪盡,原本寄居在城主府,入籍第三城後,毫不猶豫就搬家了;王薪和黃婉在左翼城有家有親人,當然要回去;至于宋芒兄妹倆,他們在第三城早有了寬闊的新居,然多數時候,仍要回那個簡陋狹小的小柴房住,因爲那裏是父母生活過的地方,他不願徹底離開,而且,住在那裏,比住在第三城安全多了。
宋小雨高高興興玩了一整天,回去之後,洗洗漱漱,倒頭就想睡,被宋芒硬是拉起來,敦促着勉強修煉了半個時辰後,才準許她睡覺。小丫頭方一沾上枕頭,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柴房外,宋芒靜靜站着,看向不遠處燈光璀璨的大房子,那是他們以前的家,現在卻住着一個不相關的人,外科醫生司修仁,這讓他心裏感覺很不舒服。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他隻是個無親無故和妹妹相依爲命,艱難求生的小少年,如今一戰成名,成了名動一山三城的飛鷹隊隊長,級别大幅度躍升,财富急劇增長,若能繼續變強,建立更多的功業,将來未嘗不能達到父親宋九重的地位,靠實力把自家房子收回來。
無月之夜,夜色深沉。
宋芒來到遠離柴房的空林中,屏氣凝神,然後抽刀起舞。
他看不清周遭一切,但遍體氣機輻散開來,直達十多米遠外,卻是察覺得到物質的存在,三四米近處,就連一片小小的枯葉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刀聲飒飒,好似夜風在吹,含着淩厲的殺機,每一刀都是足以緻命的殺招,不留餘地。
原來,他練刀時,腦海中總會幻想出一個超強的假想敵,與之對戰厮殺,以此方式練刀,練刀的動力越足,刀法精進得更快。
“斬!”
幻境之中,戰至關鍵時刻,宋芒大喝一聲,雙手持刀,全力使出一記橫斬,長刃割裂空氣,劃出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圓弧,刀鳴聲刺耳,刀鋒上泛出一縷森寒白芒,噴吐出去,轉瞬即逝。
一斬之後,連人帶刀,全部靜止不動,好似将這一刻的畫面定格下來。
須臾後,但聽“磕啪啪啪”的聲音,一棵海碗粗的桦樹緩緩傾倒,劈開臨近的小樹落到地面,無數枝條折斷的聲音宛若爆竹亂響。
持刀人擡起眼皮,昏暗中依稀看得見,手中長刀根本夠不到那白桦樹的斷面,刀尖至多劃過樹皮。
毫無疑問,刀刃絕沒有切過樹幹,然而,粗壯的桦樹竟被一刀斬斷,斜向上的斷面整整齊齊,平滑如鏡。
“呼……”
宋芒收刀,長吐一口濁氣。
這是他刻苦練刀,新近得來的一項巨大成果,禦刀成芒!
他全身蓄力,竭盡所能催持,可以将綿密的内息混同精純的能量,以外氣的形式注入刀中,在适當的時機,再以刀爲媒介,一下子釋放出來,刀上便能綻出一縷不到一米長的刀芒。
衆所周知,武器是肉體的延伸,古老的冷兵器刀,就是手臂的延伸,而刀芒則相當于是刀的延伸。這種短時間内爆發出來的能量體,威力巨大,比及實質的刀刃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銷金切玉,完全不在話下。
煉出刀芒,意味着刀術更上一層,然宋芒仍不滿意,一來因爲刀芒太短,殺傷範圍太有限了,二來因爲刀芒的威力遠遠不夠,還不足以一刀斬落屍王頭顱。
禦刀成芒消耗很大,他認知體悟刀術中的瑕疵和不足後,席地坐下,對着這時候才升起的月亮,吞吐山氣,吸收能量。
時間流逝,林中月下,少年如同老僧入定,紋絲不動。
随着他一呼一吸,不可察的細風發生消散,發生又消散,将近三十米直徑範圍内的清新山氣帶來,供他吐哺吸納。
月光缥缈,映照着白鶴雙峰上的塵埃和水汽,光華漫射,仿佛銀色的霧氣,當真美輪美奂。少年周遭,銀色“霧氣”顯得尤爲濃郁,恍恍惚惚中,化爲點點靈光,滲入他的身體,襯托得他有一股出塵之氣,恍若傳說中的神仙中人。
輕微的振翅聲傳來,一隻夜枭落在樹上,發出“咕咕”的叫聲,圓圓的頭顱轉過來轉過去,兩眼俯視地面,搜尋蛇鼠之類的獵物。
宋芒修煉畢,夜枭仍在,無有所獲。
他暗暗運氣,一隻手遙遙罩定那夜枭,一根指頭射出一道外氣,五根指頭就是五道外氣,風也似的湧出去,恰似手臂憑空延長了一般,神不知鬼不覺,把夜枭重重纏裹起來,全方位封鎖住。
做完這些,他五指合攏,蓦地發力,一隻由外氣凝結的看不見的大手忽然把夜枭給捏住了。
夜枭受驚,狂扇雙翅,奮力掙紮,輕易就擊散了那隻看不見的手,尖叫着,慌慌張張飛走了。
宋芒站起身,暗歎自己的氣還是不夠強勁,遠不足以做到這種事情。
若是捏拳舉起,縱然隔得遠,他也自信能一拳将那夜枭隔空轟殺。若是一片輕飄飄的葉子,隔空抓攝過來,也不成問題。然想要更進一步,甭說是強壯的夜枭了,就算是隻小小的麻雀,要想禦氣抓落,還是個難以完成的夢想,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宋芒是個修煉狂不假,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需要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正所謂過猶不及,一味的夜以繼日,勤修苦練,絕不是好事。
柴房裏,宋小雨早陷入熟睡中,他擯除心緒,安然躺倒,和妹妹一樣,也是一沾枕頭就睡着。
其淡若無的氣息從他身上自然散發出來,彌漫了整個屋子,無形中保護着自己和妹妹,氣息籠蓋範圍内,一有風吹草動,他立馬就能知曉,做出反應。
……
後半夜,萬籁俱寂,千家燈火熄滅,一山三城寂靜無聲,除了熬夜執勤的守城衛士們,人們基本都已入眠。
睡覺絕對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有高牆和城防的守護,人們的相互協作,在這艱險的廢土世界中,才能有一片可供安眠之地。
月影中,一個短小精悍的人影,從後山而來,悄無聲息的摸進了白鶴雙城。他走走停停,飛轉騰挪,避過所有城衛兵,先是光顧了右翼城守備長王銀橋的府宅,又以驚人的策略和身法,通過連接左右雙峰的懸空索橋,侵入左翼城,光顧了左翼城副守備長魏肖的宅子,前前後後,沒有驚動任何人。
最後,他赫然來到宋芒兄妹倆居住的柴房外,将一根金屬細管透木牆縫隙插入,用一個針筒也似的東西,将其内如煙似霧白色氣體打入屋内。
等候未久,他确定沒有問題,整理了一下覆面的面罩,來到門外,輕易打開反鎖的插銷,解除白鶴城人慣用的鈴铛警報器,推門而入。
屋子裏,兄妹倆皆鼻息深重,睡得很香。來者不瞧宋小雨,一步一步,幾乎不發出一絲腳步聲,徑直走到宋芒床邊,伸手抓向他置于另一側身旁的哥舒刀。
不知爲何,他伸出的手忽然頓住,從腰上抽出一柄短刀,正手抓着,一刀刺向宋芒心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