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賢從來沒想過油燈真的會熄滅,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來到老祖堂,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眼睜睜看着那盞傲嬌的油燈如同風中秋葉,搖搖晃晃了幾次,終于徹底熄滅了。
“啊!”
羅玉賢大叫一聲,瘋了一般沖過去抓起油燈,深黑色的燈撚上面還殘留着一絲燈油,然而油燈真的滅了。據說在老祖堂已經燃燒了将近千年的油燈,竟然在羅玉賢手裏熄滅了,隻是想想就覺得這件事非常可怕,羅玉賢平時小心翼翼不敢招惹任何事,即便這樣依舊免不了受到羞辱,如果油燈熄滅這件事傳出去的話……
羅玉賢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他着急忙慌地掏出打火機,試圖把油燈重新點燃,可是因爲心中驚慌過度,兩隻手不停哆嗦,打火機來回幾次都打不着火。羅玉賢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經過幾次深呼吸之後,他的手終于穩定了下來,好不容易打着火,可是卻怎麽也點不着油燈上的燈撚。
或許是因爲缺燈油的緣故,羅玉賢這麽想着,他立刻往油燈裏添了一半燈油,然後再次嘗試點火。結果讓人很失望,熄滅的油燈就像一根幹枯的老樹,無論如何也不肯再發出新芽了。
羅玉賢嘗試了另外一個辦法,他挑起燈芯,把燈油摻入進去,然後用火烤了很久。燈芯一點變化都沒有,那明明是一根普通的燈芯,上面粘滿了油,怎麽可能點不着呢?
嘗試了許多方法,油燈仍舊點不着,羅玉賢滿頭大汗,他緊張地望了望老祖堂外面,幸好,暫時還沒有人過來。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過來的話,那羅玉賢就要想想怎麽逃命了。
“呼……”
一陣清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吹散了羅玉賢心中的焦躁,他恍然間覺得自己置身夢境,油燈熄滅好像隻是他做的一個噩夢,隻要噩夢醒來,一切還會恢複正常。然而心底似乎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提醒他,這不是夢,油燈真的熄滅了。
羅玉賢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給折騰的迷迷糊糊,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更不理解自己的腦海裏怎麽會出現兩種聲音?而且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正在激烈地争吵,乃至于羅玉賢的腦袋開始劇烈的疼,就像有人在用鋸子活生生把他的腦袋給割開了一樣的疼,疼入骨髓。
“啊!”
羅玉賢受不了這種痛苦,他雙手抱着腦袋,倒在地上發出慘叫聲。羅玉賢慘叫的聲音很大,這麽大的聲音,按理說會被很多人聽到,并且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查看情況,可是他叫很久,老祖堂卻沒有見到任何人過來。
頭疼的太厲害,以至于羅玉賢忘記了時間,他根本不知道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隻是覺得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當頭痛的感覺如同潮水般褪去,羅玉賢終于恢複了意識,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像一條快要病死了的老狗。
“小子,你該起來了,不要裝死。”
羅玉賢睜開雙眼,尋找發出聲音的人,可是視線所及根本沒有任何人的影子。怎麽回事?難道剛才的疼痛帶來了幻聽?并不排除這種可能,剛才那種非人的疼痛,帶來任何嚴重的後遺症都很正常。
“看什麽?說你呢小子,長尾巴的雜種羅玉賢。”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羅玉賢聽得真切,聲音并不是從耳朵裏傳過來的,而是直接在他的腦海裏響起的。羅玉賢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緊張地說:“誰?是誰在戲耍我?是你熄滅了油燈嗎?”
羅玉賢并不是傻子,雖然他長了一條奇怪的尾巴,并且活得沒有一點尊嚴,可他依然有自己的想法。關于通靈師的種種傳說,通靈道法的種種神奇靈異之處,羅玉賢都有所了解,作爲清源羅家的人,哪怕隻是一個雜種仆役,他也要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
油燈莫名其妙的熄滅,随之而來的就是劇烈的頭疼,還有這直接在腦海裏響起的聲音,羅玉賢相信其中一定有着某種聯系。有種通靈傳音術就是可以直接在目标腦海裏說話,羅玉賢并不覺得有人在自己腦海裏說話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他隻是對這個說話的人感到奇怪,是誰要這樣對自己呢?自己隻是一個廢物,雖然頂着一個羅姓,事實上卻連一般的雜役都不如。
“油燈就是羅家的命運,不是我熄滅了它,而是羅家自己熄滅了它。”
說話的人仍舊沒有現身,依然在羅玉賢腦海裏傳話,但他回答了羅玉賢的另一個問題。羅玉賢聽到這些反而更加糊塗,他問道:“羅家自己熄滅了油燈?這是什麽意思?”
“你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隻是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想罷了,小子,要直面自己的内心。”
羅玉賢沉默了一下之後說:“油燈是羅家的命運,你的意思是說羅家要完蛋了嗎?所以油燈才會熄滅?”
“是的。”那個聲音簡短地說。
“那我能做些什麽?”羅玉賢緊張地說,“我隻是一個廢物,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我甚至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我是羅千相。”
“羅千相?”羅玉賢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覺得很耳熟,但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他又念叨了兩遍,還是想不起來,隻好老老實實地說:“對不起,我覺得你的名字很熟悉,可實在想不起來你是誰。”
“混蛋,轉過身去,擡頭看。”
那個人不客氣地說,聲音裏充滿了憤怒。
羅玉賢被人欺負得久了,遇到強勢的人就不由自主的服從,他急忙轉過身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牌位,牌位上面刻着一行字——羅氏先祖千相之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