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洮、鄣縣兩地的秦兵都是不戰而走,說來是白得兩城,但莘迩并無喜色。
一邊傳令,教部隊暫在鄣縣休整,莘迩一邊遣斥候,前去襄武打探。
斥候人皆三馬,行速甚快,上午出發,深夜就歸來了。
回到軍中,幾個斥候急報莘迩:“由此至襄武的路上,盡是秦兵行軍留下的痕迹,詢問沿途居民,昨晚就有人聽到兵馬經過的聲響。小人等到的襄武縣外,遠眺望之,城上軍旗林立,刁鬥森嚴,觀其旗幟,姚桃的将旗與呂明的将旗并列一處,卻是共在城頭。”
打發了斥候下去,莘迩與麴球、唐艾、郭道慶、趙興等商議。
郭道慶說道:“如此說來,姚桃果是撤到襄武了。”緊皺眉頭,說道,“姚桃部有三四千人,呂明部亦差不多是此數,甚至可能比姚桃部的兵數還要多上一些,其兩部合兵,約近萬數;而我部的兵卒不過萬餘而已!即使首陽的秦兵現有曹領軍、田将軍牽制,不能來助襄武,然以我此萬餘,攻彼近萬人衆守禦之襄武,明公,這場仗也将會十分難打啊!”
姚桃的棄城不守,說實話,當真是大大地出乎了莘迩的意料。
在莘迩想來,臨洮守将因爲兵少,不敢守城,這可以理解,但那姚桃擁兵四千,外有城池爲依,且北邊不遠又有襄武的呂明爲其後援,怎麽說,也不該一矢不發,就趁夜宵遁吧?另外再則說了,姚桃是降将,其弟姚謹又因中金刀計之故,叛逃去了魏國,按理說,他現在應該是極需向蒲茂表達忠心才對,從這個角度講,他更不該避戰棄城,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如不跑,莘迩有兩種預案可以視情況而用。
一種預案是,圍住鄣縣,誘襄武救援,半道設伏,給呂明來一個圍城打援。
一種預案是,呂明如不來援,便猛攻鄣縣,争取短日内先把鄣縣打下,——姚桃非是秦國的嫡系,用後世的話講,其人及其部乃是雜牌,就像趙興及其部類似,作戰的意志必不會特别頑強,以莘迩、麴球兩人的将才和莘迩所率之定西精銳的戰力,攻克鄣縣應是不難,然後再與曹斐、田居合兵,或打首陽,或打襄武。簡而言之,此預案可稱作是“各個擊破”。
可卻偏偏,姚桃竟然就領兵跑掉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不好辦了。
便如郭道慶所說,兩城,如加上臨洮的話,就是三城的秦兵收縮到了一城,計其兵馬,将近萬人,而莘迩的部隊總共也就萬餘,“十則圍之”,此兵法之教,而眼下莫說十倍,兩倍都沒有,能用來攻城的部隊,僅與守城的敵軍人數相當罷了,這可如何發起攻城作戰?
莘迩思之無策,問麴球、唐艾,說道:“卿等可有對策?”
唐艾說道:“我部的兵馬與襄武守城的兵馬相差無幾,攻城的話,顯是會對我部大不利,極有可能會久攻不下。於今之計,唯有一策。”
莘迩說道:“千裏,你的意思是說?”
“隻有想辦法野戰取勝。”
郭道慶說道:“呂明、姚桃有城池能依,他倆會情願出城與我部野戰麽?”
唐艾答道:“所以我說,‘想辦法’野戰取勝。”
郭道慶問道:“法從何來?”
唐艾說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無它辦法,唯示弱驕敵。”
郭道慶說道:“前時,呂明、姚桃能把曹領軍、田将軍部阻於兩山間,不得前進寸步,說明他兩人非是庸将,乃有智謀。我部縱是‘示弱’,如果他倆不上當,如之奈何?”
唐艾說道:“他倆如不上當,那就隻有下策可用了。”
郭道慶問道:“下策是何?”
唐艾說道:“隻能先與曹領軍、田将軍合兵,攻打首陽。”
爲何說先攻打首陽是下策呢?卻是說了,既然在莘迩本來的預案中,其中一個是“圍城打援”,那爲何不把這個預案用在首陽呢?圍攻首陽,以誘來呂明、姚桃的援兵,半路伏擊之,這不一樣也是“圍城打援”麽?
原因很簡單,當圍姚桃而誘呂明之時,呂明能遣的援兵至多兩千,兩千敵兵較易設伏殲滅,但現下姚桃、呂明合兵之後,襄武縣城有兵馬近萬,那麽他倆可以遣出的援兵,至少也能有五六千人,若是擺出決戰的架勢,傾城而出,那就是七八千人了。如許多的援兵,非但不好設伏殲滅,一個搞不好,反而還會使莘迩、曹斐兩部陷入将受夾擊之險境。
是以,這個辦法是“下策”。
莘迩沉吟許久,問麴球,說道:“鳴宗,你怎麽看?”
麴球笑道:“我看,呂明、姚桃定然是會‘上當’。”
定然是會“上當”,也就是說,應該是會出城野戰。
莘迩問道:“哦?此話怎講?”
麴球腰杆筆直地跪坐着,微笑說道:“其實也不能說是‘上當’。球敢請問明公,如是換了明公處在呂明、姚桃的位置,手上的兵馬不僅不比來攻的敵軍少多少,而且有堅城可爲依仗,則面對來敵,明公會如何選擇?是單純的守城,還是先試一試野戰?”
莘迩明白了麴球的意思,沒有回答他,笑着反問,說道:“鳴宗,如果是你,你會怎生選擇?”
麴球說道:“有堅城可依,就算出城野戰,戰鬥失利,亦可撤回城中,從容守禦,這種情況下,球自然不會單純的守城,……尤其是當來敵中,還有敵國赫赫有名的重臣、明帥之時!”
郭道慶是麴家的故吏,久從麴爽,與麴球也很熟,平時相見,對麴球甚是尊重,但牽涉到軍戰大事,他卻能堅持己見,仍以适才的觀點來表達疑慮,說道:“将軍所言甚是,但問題是,呂明、姚桃皆非庸将啊,他倆會見利而昏頭麽?”
麴球笑道:“子善,正因了呂明、姚桃不是庸将,我才斷言他倆會敢出城的啊!”
郭道慶茫然不解,問道:“将軍此話怎講?”
麴球答道:“他倆如是庸将,那麽他倆可能會因爲畏懼明公的威名,而不敢出城浪戰;可他倆不是庸将,那麽他倆對自己肯定都頗有信心,有信心,不就敢出城與我部野戰了麽?”
莘迩歎道:“隻會排兵布陣,俗将而已;能知人心,以定戰守之法,才爲名将。若鳴宗者,名将是也!”聽完了麴球的分析,莘迩的心定了下來,不再擔憂呂明、姚桃萬一據城固守,他該如何應對了。
翌日,兵發襄武。
到的城下,當天築營。
次日,莘迩令神射手,射信城内,邀呂明、姚桃會戰於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