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燈光薄又柔和,卻給人一種冷清與壓抑,大概太安靜了,實在太安靜了。
林冰蘭朝地上望去,他睡着了,睡在冰涼的地面上,睡的有些東倒西斜,身上連張被單都沒有。
她一直醒着,腦袋空蕩蕩的醒着,她知道齊不揚在她身邊呆了很久,他趴在床沿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睡着睡着,人就睡到地面上去了。
他爲什麽不睡在床上,而是睡在冰涼的地面上,是因爲内疚嗎?
忽的,林冰蘭驚訝自己怎麽還有心情想這些,她朝熟睡的齊不揚臉上看去,他的臉容緊繃着,看上去很嚴肅又很疲憊,這是一張并不讨喜的臉。
然後她又低頭看着自己,赤身**的自己,她看見白裙上的血迹,是那麽的紮眼,忽的她又清晰的感受到已經過了很久還一陣火辣辣的下身,她意識到她不再是一個處女,或者說她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女人,這就是這層膜破裂所帶來的意義嗎?
以這樣的方式失去處女之身,林冰蘭感到深深的憎恨,深深的遺憾……
忽然她又感覺這并沒有什麽,有什麽事情比這還要更重要,一絲不挂的她走出房間,走到廚房,拿了一把切菜的刀回來。
她把刀架在齊不揚的脖子上,幾秒鍾之後她把刀移動到齊不揚心髒的位置,她想把他的心髒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麽顔色,她殺過人,殺一個人對她來說不是很難,但她所殺的人都是窮兇極惡的歹徒,卻從來沒有對一個熟睡着的人下手過。
林冰蘭看着齊不揚的臉,下不了手,她心中是有恨的,下身火辣辣的疼痛一直在提醒她,她應該恨這個男人,她不能饒了這個禽獸,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界上,可這種恨的分量卻不足讓她下手殺了他,她逼迫自己想着剛才的情景,她腦海浮現出齊不揚的臉,得意、滿足、冷笑、充滿邪惡的一張臉,他壓在自己的身體上,毫不顧忌自己的感受,鞭撻蹂躏着,他像個惡魔的摧毀自己的一切,清白、尊嚴……
她的心中開始充滿憤怒和恥辱,她雙手高舉菜刀,下定決心要下手,可當她瞥見齊不揚那張緊繃而又嚴肅的臉,此刻這張臉與她剛才腦海中想的那張臉完全不同。
她沒辦法看着他的臉殺了他,她扯了東西遮住齊不揚的臉,是她沾上血迹的白裙。
林冰蘭别過臉去,手中的刀緩緩落下,電光石火之間她又忍不住朝那遮了白裙的地方看去,朦朦胧胧中她看不清齊不揚的臉,她想到了齊不揚陪她過生日的那個晚上,她想到了在沙灘上的木棚内他緊緊的抱住自己,她想到了和他在一起每一個美好快樂的瞬間。
林冰蘭的臉容繃緊,緊接着扭曲起來,她閉上眼睛,緊咬的銀牙痛楚而僵硬,她的雙手握住這把重若千均的菜刀緩緩下壓。
林冰蘭睜開眼睛,她放棄了,她做不到。
她如此恨他。
她又如此愛他。
她冷笑着,無情的對着齊不揚說道:“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說着她毫不猶豫的拿起菜刀割斷自己的手腕。
鮮血幽幽的從她手腕滴落,林冰蘭将血滴在白裙之上,讓這塊白紗紅的更加鮮豔,
她跪着,睨視、倔強、沉默。
那白紗上的血越來越多,緩緩浸散開來,鮮豔的好像一朵紅花,用她最美好年華揮霍而來的一朵花。
她緩緩閉上自己的眼眸,風吹入房内輕輕蕩着她的秀發,滴答滴答,聽着自己鮮血滴落的聲音,缥缥缈缈的,林冰蘭似看到了那無邊的寂靜,那無邊的黑暗,她走的越來越遠,原來死亡是如此的平靜。
呢喃聲傳來,“冰蘭。”
這把聲音似遠遠追來,從明亮處追到這黑暗深處。
“冰蘭。”呢喃聲再次呼喊着她。
林冰蘭緩緩張目,是他在呼喊自己,在夢中呼喊自己,在自己割腕準備死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正做着什麽夢呢?
林冰蘭覺得自己很荒謬,死亡将近,她還有心思關心這些。
“冰蘭,就算失去驚雪,我也不願意失去你。”
林冰蘭聞言,手上立即掀掉那染成紅色的白紗,映入眼中是滿臉悲戚的一張臉,那緊閉的眼睛,眼角流下晶瑩的淚珠兒。
林冰蘭心頭一緊,悲怆不已。
這是林冰蘭第二次看他落淚,與第一次的厭惡鄙棄,這一次卻完全不同,讓人那麽的心酸,讓人那麽的悲痛。
她伸出手指,顫顫的拭着齊不揚眼角那晶瑩的淚珠兒,溫柔到用手指尖的吸力吸走這一點淚珠,卻沒有觸碰到他的眼角肌膚,她一邊拭着一邊喃喃的說:“我是如此的恨你,恨不得殺了你……”
“我又是如此的愛你,愛的願意爲你而活着……”
說着她嘴角露出溫和的淺笑,用那染成紅色的白紗包紮自己滲血的手腕。
她穿上衣服,款款而立的站在齊不揚的身邊,淡漠而冷豔,血還一直從她的手腕滲出來,林冰蘭又從早已經破碎不堪的白裙上撕了一條白紗,在滲血的手腕上面又包紮幾圈,用力的打了個結,勒似自己的血管。
她又這般站着看了齊不揚一會之後,又彎下腰去,将被單輕輕的披在她的身上。
提着皮箱走出卧室,走出家門,隻留下一個背影。
林冰蘭打了一個電話,“小李,我受傷了……”
……
已經一個星期了,那天晚上之後,齊不揚早上醒來發現林冰蘭已經走了,她把她的東西也一并帶走了,那一晚他睡的很沉很沉的,似連續工作好幾天那麽累,他并不知道林冰蘭是什麽時候走的。
醒來的時候,他剛發現一些蹊跷,醫院護士一個緊接的電話就打過來。
這一個星期來,他撥打林冰蘭的電話都打不通,他特意到警察總局去,卻被告之林冰蘭在休假,其他的情況卻是一概不知。
這讓齊不揚感覺,林冰蘭就好似突然間憑空消失在他的生活,沒有她的音訊。
隻感覺一個人要在你面前消失,讓你永遠都見不到她,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
齊不揚不知道,林冰蘭是不是似她姐姐一樣遠走他鄉,永遠都不想見到他了。
他知道冰蘭心裏肯定很恨他,他對她做了如此過分的事,他違背了她的意願,強暴了她。
而林冰蘭是個警察,她天生有強烈的正義感,對這種事情深痛惡絕,這越加深了對自己的憎恨,有的時候齊不揚會想,她憎恨的殺了自己也不是什麽奇怪過分的事,可那一夜她安靜的離開了。
齊不揚借此推斷,事情會有所轉機,她隻不過需要時間從這件事情緩過來,她需要時間一個人靜一靜來平息心中的情緒和風波。
齊不揚希望自己能給她時間,不要去打擾她,可是他總是忍不住的拿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電話打不通就找到她工作的地方,他并非想跟她說什麽,解釋什麽,他隻是想看看她是否依然安好。
“齊醫生,這個穴道時間要紮的長一點嗎?”
見齊不揚發着呆一動不動,劉碧蓁弱弱的出聲問道。
“哦。”齊不揚回神,迅速施針針灸,并解釋一句:“剛才我有些走神,不過不會有太大影響,你放心。”
“嗯。”劉碧蓁對他無比信任,她經常能感覺這個年輕男人卻與其他的年輕男人不一樣,他身上散發着成熟穩重的氣息,讓她很有安全感,模模糊糊的就像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給她的感覺一樣。
有的時候她會思考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喜歡他了,在暗戀他,她并不确定。
但劉碧蓁清楚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話,她更願意這個男人當她的父親,而不是男朋友。
多麽荒唐怪異的一個念頭。
“好了。”齊不揚收回銀針站了起來,突然發現劉碧蓁正盯着他看,便問了出來:“怎麽了?”
劉碧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有,我看齊醫生你這些日子經常走神,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什麽困難,要不你說出來啊,也許我能幫助齊醫生。”
齊不揚笑了笑道:“你幫不了我。”
劉碧蓁道:“你不說出來怎麽知道我幫不了你。”
“好了,小孩子不要管太多事,專心養傷。”
一般說女孩子是小孩子,女孩子都會很不高興的辯解,但劉碧蓁似乎很樂意齊不揚把她當做一個小孩子。
“我先走了。”齊不揚說着轉身離開病房。
“齊醫生。”剛走兩步,劉碧蓁就把他喊住。
齊不揚轉身,“還有什麽事?”
劉碧蓁問道;“你能不能治好我的腳臭?”
齊不揚笑道:“你說呢。”
隻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她腳上的怪病已經大有好轉,她的心裏也相信齊不揚能夠辦到,多此一問隻不過是想找機會和他多聊幾句。
“我相信你能人所不能?”劉碧蓁說着緊接着立即道:“要不今天你陪我到樓下散步吧。”她想讓齊不揚知道,這一個星期來在曉靜姐的陪伴下,她已經克服了心理障礙,她不在羞于将自己的雙足暴露在人前。
齊不揚笑道:“下次吧,小蘇馬上過來了。”說着不再交談,轉身離開。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遇見小蘇走了起來。
“齊醫生,你現在下班倒是挺準時,是不是金屋藏嬌,忙着回家啊?”
齊不揚沒有回答,笑了笑道:“我先回去了。”
他回到辦公室,換了衣服,駕車前往林冰蘭工作的地點,穗南市警察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