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經常會爲自己做過的事而感到後悔,又是如此多變,一會想着這樣,一會想着那樣。
林冰蘭屏住呼吸,昂着頭看着那深邃無邊的大海,心卻牽挂背後,有的時候我們一心看着大海,想要從大海看穿什麽奧妙,都未必能做到,何況這樣一心兩用。
身後似腳步聲的聲響停止了,他大概停下腳步,林冰蘭等了一會,身後的人卻沒有開口,打算就這麽安靜的看着自己嗎?又或許害怕刺激到自己敏感的情緒,其實這會她已經冷靜下來許多了,她也意識到早些時候在家裏自己的行爲是那麽癫狂,讓人無比理解。
一股清涼到有些冰涼的海風吹來,又蕩起她的根根青絲,那似腳步聲的聲響又開始了,他在繼續往前走嗎?他在靠近自己嗎?
時間過得很長又似乎很短,林冰蘭感覺到什麽東西在蕩觸着自己的腳,他已經到自己身後了嗎?爲什麽自己沒有聞到他的味道,而又爲什麽他沒有保住自己,是在惱她莫名其妙的行爲嗎?
晚飯沒吃,卻發瘋一般的一個人跑到海邊來。
林冰蘭胡思亂想着,終于她忍不住了,轉過身來,眼前卻空空如也,剛剛蕩碰她的腳卻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塑料瓶。
突然她又聽到那似乎腳步聲的聲響,這才發現原來隻不過是海風吹着沙灘上的垃圾發出的聲響,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出現過,一切隻不過是自己的憑空幻想。
林冰蘭坐在滿是垃圾的沙灘上,安靜的坐着,不知過了多久,心是空的,也不難受悲傷痛苦了,倒像是麻木了。
突然她發現自己還圍着廚裙,她的心又流過一絲溫暖,本來是準備給他做一頓晚飯的,怎麽就跑到這裏來了,可是她名不正言不順,憑什麽給他準備晚飯,嘴角又露出一絲酸楚的苦笑。
她呆呆的看着籠罩在黑暗中的大海,任時間流逝着……
頭頂突然感覺到點點冰涼,下雨了,雨點落在水面上,濺起無數小水花,似人心中複雜的思緒,一股海浪湧來,那小水花又不見了,浪潮退去,水面上又濺起無數小水花,重複如此。
雨越下越大,似乎要趕着林冰蘭離開這裏,直到林冰蘭感覺到自己全身濕透,寒意襲體,她才低着頭離開這片滿是垃圾的海灘。
看着那沙灘上早已被雨水淋濕的鞋子,也幹脆不穿了。
她當警察,有的時候會因爲莫名其妙的狀況而出警,例如因爲失戀的想要跳樓自殺,無論是男是女經常是哭的要死要活的,最後解救下來,林冰蘭心裏會忍不住罵一句:“神經病,犯得着嗎,浪費警力。”
這會她就覺得自己是這一類神經病。
犯得着嗎?
放手就是。
可放手爲什麽這麽難做到。
林冰蘭跑到那個木棚避雨,今天的風并沒有那晚那麽大,木棚四周有點濕潤,中間卻是幹的。
不過并不隻是她一個人在這木棚躲雨,在木棚的最中間有一對男女,緊緊擁抱在一起,身體肌膚也緊密的貼在一起,林冰蘭想那天我和他就是這個樣子擁抱着嗎?如此的親密無間嗎?如此的恩愛纏綿嗎?
她當時隻是緊張,卻沒有太多感受到。
林冰蘭一直盯着,似乎想從這對男女身上看到她和齊不揚。
女孩突然看到林冰蘭,立即嬌柔道:“我有些怕。”說着緊緊的抱着男孩。
背對着林冰蘭的男孩轉身看了一眼,明顯也是吓了一跳,立即護着女孩後退了幾步,從木棚中間退到了邊緣。
此刻的林冰蘭被雨淋濕,一頭長發就這麽面容下垂了下來,像一道發簾,看上去又讓人感覺有些恐怖,她濕潤的身體占滿了垃圾污穢,腳下光着雙足,就好像從海底出來的女妖。
最爲詭異的是她圍着廚裙,這廚裙莫名的讓人感到陰森恐怖。
林冰蘭站着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這對情侶看。
女孩被她看到害怕發抖,男孩的雙腳也隐隐發抖,卻勇敢的将女孩護在懷中,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
“你是誰?”
林冰蘭應也不應。
“你是人是鬼?”男孩又顫顫問了一句。
林冰蘭還是不應。
女孩低聲道;“我們走吧。”
男孩看了一下外面的大雨,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脫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女孩頭上,帶着女孩奔跑着離開這個木棚。
女孩突然看見林冰蘭轉身朝他們離開的方向看去,不知爲何尖叫一聲,男孩幹脆将女孩抱了起來。
林冰蘭一直看着,直到這對情侶消失在視線當中。
林冰蘭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木棚中間,風吹來,不再有人給她遮風,身體冷了,不再有人抱着她給她溫暖,寂寞了,沒人跟她說話讓她感到不孤獨。
木棚頂上發出叮咚叮咚聲,雨還在下,林冰蘭卻沒有太在意,心裏惦記着别的,“家裏他的髒衣服還沒給洗,他還沒有吃晚飯……”
想着想着,她走出木棚,任雨水拍打在自己身上,想着回家把沒幹完的事情幹完,做一頓晚飯,洗幹淨衣服。
……
齊不揚一邊問路,一邊尋找,一個奔跑中的女人實在太引人矚目了,要獲知她的行蹤并不難,隻要肯開口詢問,當然他也受到一些頗有正義感老頭老太太的責備。
齊不揚一直問到環海東路,剛想找個人問一問,這一帶卻沒有什麽行人,左右張望也沒有發現林冰蘭的蹤影,突然發現這不就是上一次和林冰蘭一起來的海灘嗎?
來這裏幹什麽啊?齊不揚伸手撥起被雨水打濕垂着額頭的頭發,又抹了抹眼睛,讓視線更清晰一點。
正着急着,突然看見一對年輕男女快速跑來,
齊不揚立即上前,“請問……”
齊不揚還沒問完,女孩就說道:“有個女人在木棚那邊,模樣好可怕啊?”
齊不揚心頭驟喜,說了聲“謝謝”,朝這對情侶來的地方跑去。
來到木棚,卻一個人也沒有,齊不揚心頭一空,卻覺得林冰蘭肯定是看見他了,所以躲起來。
他巡視周圍,周圍荒寂空蕩,除了這個木棚,卻沒有任何躲藏的地方,齊不揚甚至奇思妙想的爬到木棚頂上去找,這麽離奇的想法自然不會有什麽結果。
不過倒是可以居高巡視整片海灘,齊不揚眼睛仔細的打量海灘的每一處,尋找林冰蘭的蹤影,隻可惜是天黑,而且下着雨,他的視線并不能看的太遠,沒一會兒這棚頂上的大風将他身上潮濕的衣服吹得緊緊貼在身子,渾身上下皆已濕透,頭發在大雨的沖刷下,額前劉海順雨水流淌下來,遮住他的額頭和眼睛。
齊不揚抹了一下頭發,從棚上下來,朝海邊走去。
沿着海邊從右到左尋找,雨水怕打在他的身上,長時間浸透在濕潤中讓他身體開始感到有些冷,齊不揚開始變得很生氣,隻覺的找到她一定要狠狠訓她一頓,罵她一頓,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麽能夠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來。
“冰蘭……”齊不揚一邊找着一邊朗聲喊着。
走了一半,齊不揚心開始忐忑緊張起來,心中暗暗祈禱道:“千萬不要做出什麽傻事,千萬不要發生什麽意外,隻要人能夠找到,什麽都可以不計較。”
每往前走一步,齊不揚的心就往上提上一分,同時心裏渴望在下一步能一眼看到他,他生怕這海灘走完,卻還沒有找到林冰蘭。
他的心被緊緊拽着,懸在半空中……
當他走到海灘的終點,這片垃圾滿地都是的地方,齊不揚的雙手雙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寒冷而在不停發抖,嘴上喃喃道:“不會有事的,她這麽堅強的女人,怎麽可能糊裏糊塗的做出傻事來。”
齊不揚潛意識推着着林冰蘭沒有理由做出傻事了,緊接着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會不會失足了呢,這風這麽大,這雨這麽大,會不會呢?
他并不知道林冰蘭會不會遊泳,如果他了解到林冰蘭會遊泳的話,心裏可能會踏實一點。
怎麽辦?齊不揚有些六神無主,他想做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做些什麽,他望着籠罩在黑暗深邃的大海,隻感覺這就是一個吃人的黑暗魔鬼。
突然他看到一雙鞋,整齊的擺在沙灘之上,他認得這是林冰蘭的鞋子,一瞬間,入骨的冰冷襲擊他的全身。
齊不揚整個人撲到海裏去,喊着,胡亂摸索着。
他開始往外遊,海浪卻很大,不停的将他往海邊推,齊不揚奮力遊着,與大自然的力量較量着,卻隻能在原地打轉。
時間的流逝讓他的心變得驚慌、恐懼!
終于他一點力氣也沒有,被海浪打到沙灘上,他累得躺在沙子和垃圾混合的沙灘上一動不動,嗓子也喊啞了。
如果冰蘭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絕對不能原諒自己。
驚慌恐懼的時間持續太長,人就會變得麻木,變得不再感到驚慌恐懼了,也就會開始接受事實了。
爲什麽?
爲什麽?
他的表情像頭猙獰的野獸怒吼出聲,喉嚨卻沙啞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