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不揚心中有數,肯定是那位陳教練後知後覺,當初在離開之前,他已經有警告過這位陳教練,如果讓劉碧蓁上場,對傷情可能造成的後果是嚴重的。
江院長隻是簡單說了一下,齊不揚就開口道:“院長,我知道了,你聯系他們安排一下,我随時都有時間。”說實話,他并不願意接受這個燙手的芋頭,不是他沒有辦法,而是這事好像不是劉碧蓁說的算,就算女足主教練陳宏波也說的不算,卻是後背那幫想要成績,想要名利的領導說的算,但他作爲一個醫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有足球天賦的女孩,職業生涯剛剛起步,就因爲傷病毀了。
江院長道:“他們已經到穗南市了。”
女足世界杯在日本舉行,這裏離日本也不算遠,應該是剛剛坐飛機趕回來。
齊不揚點了下頭。
江院長低聲道:“他們是坐飛機秘密回國,沒有媒體知道,小齊你可要保密。”
齊不揚點頭,他不是多嘴多舌好說閑話的人,他的眼裏隻有病人,爲什麽選擇秘密回國跟他無關。
齊不揚駕車再次來到君華酒店,接他還是上次的那位四十來歲的女士,齊不揚好像記得她自我介紹時說她姓陳。
到了酒店十九層,一臉憂愁的陳宏波立即上前,客客氣氣稱呼一聲,“齊醫生。”
“陳教練,請帶路吧。”
陳宏波道:“齊醫生要不要先見一下李秘書長?”
齊不揚道:“我來看病人,見他幹什麽。”
陳宏波道:“李秘書長的意思是想見一下你,和你談一談。”
齊不揚直接回絕道:“不見。”
陳宏波愣了一下,心中暗忖,“李秘書長想見你和你聊一聊,你一個小小的醫生怎麽敢拒絕,不過這位齊醫生至少在他面前表現了魄力的一面。”
齊不揚跟着陳宏波進了一間豪華套房,劉碧蓁見到他時,顯得有些畏縮,很快卻又挺直腰肢。
齊不揚也不看她,對着陳宏波道:“病情資料。”
陳宏波早就準備好了,陳女士拿了一疊不少的病曆資料遞給齊不揚,有英文、日文的,還有中文的。
齊不揚也沒全看,選了一份核磁共振的英文檢查報告看了起來,看着眉頭卻皺了起來。
陳宏波一直觀察齊不揚的表情,見他皺眉,立即緊張問了出來:“齊醫生,怎麽樣?”
齊不揚應了一聲,“我還沒看完。”說着繼續安靜看了起來。
合上資料開口道:“醫生是不是建議手術啊?”
陳宏波立即點頭道:“核磁共計檢查結果顯示膝蓋出現運動性損傷骨膜炎。”
齊不揚不緊不慢道:“我早就警告過你了。”說着朝這個不見棺材不掉落的女孩看去。
劉碧蓁卻不知道哪來的底氣還敢與齊不揚對視,大概她覺得自己沒錯,她爲女足爲國家争的榮譽。
陳宏波忙點頭道:“是是是,齊醫生早就警告過我了。”這會也不說明明明知道有風險還要強行讓劉碧蓁上場,隻想讨好安撫這位連李秘書長都不給面子的年輕醫生。
齊不揚朝劉碧蓁走去,劉碧蓁看見他冷冷酷酷的樣子,又開始有些緊張,這個在體育界,全國媒體面前的寵兒,卻還畏懼一個醫生,大概兩次見面,齊不揚給她感覺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人,又或者因爲别人都把她供着捧上天,隻有這位醫生對她的态度卻不友好親切,又或者她有腳臭的秘密被這個醫生知道了,覺得有些難爲情。
總之,齊不揚也沒有把她怎麽樣,劉碧蓁卻有點怕他。
齊不揚道:“先躺好了,我看一下你的膝蓋。”
劉碧蓁躺下,依然曲着腿。
齊不揚道:“把腿放直了。”
劉碧蓁緩而慢的放直腿,臉上表情先是皺眉,緊接着輕輕咬了下唇,終于放直下去了,臉上這才露出輕松的表情,見齊不揚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劉碧蓁朝他看去。
齊不揚這才開口:“再直一點。”其實從剛才女孩的表情,齊不揚已經知道她很難受痛苦。
劉碧蓁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把腿給壓直,關節越大伸展,骨膜之間的摩擦。
盡管劉碧蓁看上去動作很拖拉,齊不揚的耐心卻很好。
劉碧蓁終于把腿壓直了,卻帶着怨氣冷冷問道:“這樣行了嗎?”
齊不揚這才蹲了下來,突然發現她腳上穿了厚厚的襪子,踢足球的那種襪子,也不好奇這會在屋内她爲何還穿着足球襪,開始她膝蓋的傷情,膝蓋已經腫了,很顯然是骨膜淤血、水腫、血管擴張血球益出,也就是骨膜炎,嚴重就會造成積水。
齊不揚手落在劉碧蓁膝蓋周邊,又是摸又是按,劉碧蓁倒是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有種被人揩油的感覺,朝齊不揚看去,卻見他一臉認真嚴肅,心中忍不住暗忖道:“也不知道這個醫生會不會笑。”
陳宏波着急問道:“齊醫生,怎麽樣?”
齊不揚沒有回答,待仔細檢查完了之後才站起來說道:“還不至于到動手術的地步,按我說的去做,保證會恢複的健健康康的。”
陳宏波松了口氣,突然問道:“那碧蓁半決賽能不能上場?”
齊不揚冷聲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上場比賽。”
陳宏波道:“齊醫生啊,如果這一次能拿到冠軍可是華夏女足曆史性的一刻啊,不單單是領導,全國人民都期待着這一刻的到來,碧蓁是身負重任,她不能不上場啊。”
齊不揚冷聲道:“她腿都壓不直,你覺得她還能跑得動。”
陳宏波道:“上次你不是說她不能上場,碧蓁最後還不是也上場了。”
齊不揚怒道:“那現在傷成什麽樣子,你都看到了。”
陳宏波道:“齊醫生,董教授把你誇得無所不能,這會不是死馬當活馬醫嗎?”
劉碧蓁突然開口道:“我要上場比賽,我一定要上場比賽。”
齊不揚怒了,喝道:“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他性格雖然溫和,當也有脾氣,這女孩的話實在讓人生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當醫生的又能有什麽辦法,不怕遇到難治的病,就怕遇到不願意配合的病人。
劉碧蓁被他一喝,有些吓到了,緊接着卻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
齊不揚道:“既然這樣,那我走了。”說着轉身要走。
陳宏波忙把齊不揚攔下來,“齊醫生,你等一下,等一下。”這位董教授口中神奇無比的齊醫生可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齊不揚卻不給陳宏波面子,去意已決。
劉碧蓁道:“教練,讓他走,我不需要他,讓其他醫生再給我打一針封閉針,半決賽我要上場。”
齊不揚聽到這話,卻停下轉身問道:“姑娘,我問你,你喜歡足球嗎?”
劉碧蓁一愣,不知道這位齊醫生爲什麽突然這麽問,卻肯定道:“喜歡,足球是我的生命。”
齊不揚道:“那如果今後你不能踢足球你會怎麽辦?”
劉碧蓁一訝,略微思索,過了一會才輕輕道:“如果不能踢足球,我甯願死。”
她的語氣雖然輕淡,眼神卻是堅定無比。
齊不揚道:“封閉針不是靈丹妙藥,我實話告訴你,如果你選擇上場比賽,我可以向你保證,你今後沒辦法再踢你喜歡的足球了,甚至你的運動能力有可能比普通人還不如,如果你現在入院接受治療,我保證你能恢複健康,是一場比賽重要還是你喜歡的足球重要,言盡于此,你自己考慮吧。”
剛剛還一臉堅決的劉碧蓁聽到這番話,卻露出猶豫的表情,不能再踢足球了這些字眼一直在腦海震蕩,突然間一股恐懼襲上心頭。
齊不揚對着陳宏波道:“陳教練,比賽比的是競技精神,而不是名次輸赢,如果因此讓一個女孩遺憾終身,你于心何安,就算你這一次真的帶領華夏女足拿到世界冠軍,你心理也會耿耿于懷,外面那些領導不關心她的将來,你作爲她的教練,你也一樣眼中隻有成績嗎?”
齊不揚說完就離開房間,陳女士突然回神,喊道:“齊醫生,我送你。”
齊不揚離開之後,房間内的氣氛卻是壓抑而凝重,陳宏波和劉碧蓁都沒有說話,劉碧蓁更是低着頭,一臉難受,她還很小,卻就要做出人生的重大抉擇,她想上場,她想在賽場上拼盡全力,她想帶領華夏女足戰勝對手,拿到冠軍,甚至她已經看到華夏女足曆史性的一刻,可是她……
一邊是國家榮譽,所有人對她的寄托和希望,一邊卻是視如生命的足球,天平的兩邊好像一樣重。
劉碧蓁輕輕對着陳宏波道:“教練,你拿主意吧。”
陳宏波沒想到劉碧蓁會讓自己拿主意,其實劉碧蓁無論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他都會尊重的,他看着這個還很年輕的女孩卻已經光芒四射的女孩,她還有未來,在足球這條路她還要走很長的路,齊醫生說的對,怎能因爲一場比賽,一個冠軍而斷送她的将來,在這一瞬間,陳宏波已經不猶豫糾結了,輕輕道:“碧蓁,聽齊醫生的吧,下一場你就不要上場了,也許我們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