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放肆!嚣張!”這個叔婆氣的話都理不直了。
齊不揚溫和笑道:“大嬸,明年太叔公若安在,我們兄弟還來給太叔公拜年。”
這位叔婆氣的真想當場撕破臉皮,隻是齊不揚一直笑着說話,讓她實在找不到撕破臉皮的機會。
齊不揚隻是想替弟弟齊不沖争口氣讓他有自信,不要因此而自卑,并非想和這位嫌貧愛富的叔婆作對,氣也争回來了,“叔婆請帶路吧,給太叔公拜完年,我們兄弟兩就回去了。”
齊不揚說話依然禮貌而又溫和。
叔婆冷哼一聲;“求之不得,以後沒什麽事别上我家來。”
齊不沖聞言心中暗歎:“窮人家想争口氣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層親戚關系算是沒了,以後遇到困難想讓太叔公家出面幫忙,怕是難了。”
齊不揚笑道:“過年就過來,平時沒什麽事也不會來打擾。”
叔婆冷冷說道:“有事也不要過來。”
“哼,也不想想自己的工作是怎麽來的,還不是三番兩次上别人家門求人求來的,成了個小醫生就真以爲自己有身份了,了不起了,還不是窮鬼一個,家裏破成那個樣子,卻連修一修的能力都沒有。”
這話當面說出來就太過分,太傷人了,齊不沖氣的要發作,齊不揚輕輕按住他,示意齊不沖冷靜消氣,而他自己微微一笑報之。
太叔公的住在三樓一間通風向陽的屋子。
“爸,有人來給你拜年了。”
齊不沖忙朗聲道:“太叔公,不沖來給你拜年了。”說着低聲對着旁邊的齊不揚道:“太叔公耳朵不太好。”
“不沖……”蒼老的聲音念了名字,緩了幾秒之後,才繼續道:“哦……意明的兒子,進來……快進來……坐。”
老人家看來年紀很大了,思維不快,說話也很緩慢。
齊不揚跟着齊不沖進屋,屋子是新的,牆體漆白,不過屋内的東西陳設卻是古老的,老式的棕木床,老式的桌子,桌子上一台老式的收音機,收音機旁邊是豎起的相框,相框内别着一張發黃的照片,牆壁上挂着一台老式的鍾,床的旁邊挂着一件綠色的軍大衣。
沒有風扇、電視、空調,除了燈是現代的,屋内的東西基本很古老。
這讓齊不揚感覺這位太叔公應該是懷舊的人,懷舊的極緻,那就會接受不了現代的新物品。
齊不揚看着屋内這些古老的物品,隻感覺回到母親跟他講述的那個歲月年代。
齊不沖這邊輕腳輕步的走到棕床邊,大聲道:“太叔公,你還好吧。”
“哎!人老了,不行了!前幾年我還每天跟你爸下好幾盤象棋呢。”
齊不沖道:“太叔公,你記錯了,我爸已經去世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嗎?”
“是啊!十多年了。”齊不沖肯定道。
“哦,我記起來了,那時候你還穿着開裆褲呢,現在都是大小夥了,扶我起來先。”
齊不沖忙輕輕攙扶,極少見他輕手輕腳,細心的時候。
“你哥哥呢?”
“哥,太叔公叫你呢。”
齊不揚正看着一張老照片,照片中的年輕人穿着軍裝,一臉英姿勃勃,聽到聲音,回頭,“哦”便朝床邊走了過來。
“太叔公,不揚來給你拜年了,祝你身體健健康康,心寬體胖。”
“呵呵,人一老啊,就跟老機器一樣,毛病不斷,不揚啊,工作怎麽樣啊?順不順利啊?”
齊不揚應道:“很好。”
“什麽?”由于齊不揚說的不大聲,太叔公卻聽不清。
“很好!工作很順利,謝謝太叔公的幫忙!”這次齊不揚說的很大聲,這位太叔公總算聽清楚了。
“呵呵,都是齊氏子孫,我都希望你們過的好,風風光光的有一天回來造福鄉鄰就更好了。”
老一輩說話就是踏實,念親念舊。
齊不沖拿起禮物袋,“太叔公,你猜我給你帶來什麽了?”
太叔公道:“肯定你媽親手腌的鹹菜。”
兄弟兩人呵呵笑了起來,齊不沖笑道:“知道你最愛吃了。”
太叔公道:“早咬不動了,去年還能含在嘴裏感受那個鹹味,今年能含咽不下,時日無多咯。”
“太叔公身體康健,肯定能夠長命百歲。”
齊不沖嘴巴真是甜。
太叔公隻是呵呵一笑。
“病好了沒有?”齊不沖問了一句。
“沒病!老了,身體不利索了。”
齊不揚道:“太叔公我幫你把把脈看一下吧。”
太叔公“咦”的一聲。
齊不沖道:“太叔公,你忘了,我哥哥現在是醫生。”
“現在的醫生,現在沒治過幾個病人,讀了幾年書就自稱專家,動不動就開藥吃藥,我從軍那會,遇到一個醫生,那才是真正的神醫,一把小刀,幾副普通的草藥愣是把一個重傷的人從鬼門關給就回來,這些日子,一天一個醫生,一天換一個專家,一人一個說法,一人開一副藥,藥我也吃了不少,現在還不是躺在床上。”太叔公怨念很深啊,看來這些日子吞了不少苦藥水。
說個看一下身體病情,怎麽扯到别的方面去了,齊不揚倒是笑了一笑,老人有時候就像小孩子一樣。
“我知道啊,我這是時限到了。”
齊不沖道:“太叔公你别亂想,過幾天你就又可以下床四處溜達了。”
齊不揚道:“太叔公,還是我給你把把脈看一下吧。”
“來來來,也好讓你練習一下,早日醫術精湛。”說着緩慢的擡起手。
齊不揚牽過太叔公的手,輕輕放下,把脈起來,凝神靜聽脈象,他自幼出身醫學世家,這傳統中醫可不是跟别人一樣半路出家,是有底蘊在的。
大概過了幾分鍾,齊不揚這才松手,太叔公帶着考考的口吻道:“不揚啊,你說我得了什麽病啊?”
齊不揚笑道:“沒病。”
太叔公哈哈大笑起來,突然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齊不沖驚呼一聲,頓時慌了手腳。
齊不揚卻很從容的托起太叔公的下颚,另外一隻手輕撫他的後背,太叔公呵的一口氣緩了過來,老人可真是比玻璃還易碎。
太叔公緩過一口氣之後,繼續道:“就憑你剛才說我沒病,就比那些狗屁專家醫術要高明,我有病沒病我自己會不知道啊,我這是老了,該換零件了,可人不是機器,沒得換。”
“是。”齊不揚應了一聲。
太叔公突然垂目一動不動,吓的齊不沖搖晃他的身體,喊道:“太叔公!太叔公!”
太叔公突然又睜開眼睛,“搗蛋鬼!我隻是困了。”
齊不沖道:“太叔公,那我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說着就要扶他躺下。
齊不揚突然道:“想不想身體康健,四處溜達啊?”
太叔公笑道:“是不是重德讓你來騙我吃藥啊?”
重德是秃頭叔公的名字,也就是太叔公的兒子。
齊不揚莞爾一笑,那位叔公可沒這麽高看他,開口道:“不吃藥,是一套健體強魄的功夫。”
太叔公道:“不揚,你這就更離譜了,弄一套神功出來,就能讓我返老還童啊。”
齊不揚笑道:“返老還童辦不到,但能夠讓你身體更康健。”說着趣味補充一句:“給零件抹抹油,潤.滑.潤.滑一下。”
“中聽,實際,不算唬人。”
齊不揚笑道:“那開始吧,有些複雜,但也不難,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練習。”
齊不沖懷疑道:“哥,真的假的?”
齊不揚不悅道:“什麽真的假的,這是我家傳道家十段錦。”
齊不沖呵呵一笑,“咱家哪來的家傳道家十段錦。”突然發現太叔公盯着他看,忙機靈道:“有有有,我給忘了,好像真有這麽一本書,隻是我都不識字,看不懂。”
“行了。”齊不揚說了一句,自己不小心說漏嘴,哪裏知道齊不沖也跟着胡扯。
太叔公狐疑道:“不揚,你該不會是拿當實驗吧。”
齊不揚啞然失笑,“哪敢,你老有半點差池,我可擔當不起。”
“哥,你胡說什麽,快呸呸呸。”
齊不揚當醫生,又說慣實話,哪裏有這麽多講究啊,也不廢話,開始教太叔公一些粗淺的基礎。
太叔公學累了,毫無征兆的就睡着了,又把齊不沖給吓一跳,齊不揚依然很淡定。
這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叔婆出現在門口,臉冷冷臭臭的,見太叔公睡着了,譏諷道:“這年拜的可真久,想順便蹭午飯啊,對不起,沒下你們兩位的份。”
話說的越來越尖酸,越來越難聽了。
“誰稀罕啊!”齊不沖高聲應了一句,反正今日過後這門親戚關系算毀了,幹脆破罐子破摔。
叔婆冷笑一聲,“行,醜話說在前面,以後遇到什麽事情,别厚着臉皮上門來求助。”
齊不揚拉了齊不沖一下,“行了,别吵到太叔公。”
“另外一個呢,貓哭耗子假慈悲,裝模作樣,你什麽底細,誰不清楚。”
齊不揚淡淡一笑,這份涵養功夫實在過人。
兄弟兩人走出屋子,這位叔婆跟在後面,不是送客的意思,倒有點督促催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