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淑雙淡道:“進來吧,随便把門關上。”說着轉身,對着電話道:“先這樣吧,我家裏來客人了,晚點再聯系你。”
齊不揚走進房子,關上房門,方淑雙這邊已經挂了電話,正盯着他看,表情說不上冷,但也談不上熱情。
自從那夜之後,兩人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古怪,有些複雜。
齊不揚被方淑雙盯的有些尴尬,出聲笑道:“小妍呢?”
“睡了。”方淑雙不冷不熱的應了一句。
兩個字就把齊不揚堵的無話可說,方淑雙見他有些窘迫,心中一陣怪異,禮貌道:“先坐下來吧。”
“好。”齊不揚笑着在客廳沙發坐了下來。
方淑雙給他倒了杯溫水放在他的面前,齊不揚剛要喝上一口,突然卻又放下杯子,沒喝。
方淑雙大概也猜想到什麽,出聲道:“放心吧,沒下藥。”說着幹脆拿過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也不打算再給他倒水了。
齊不揚是有些顧慮,見方淑雙這個證明清白的舉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方淑雙問道:“齊醫生是不是剛好順路經過我家,就随便上來坐坐?”
齊不揚道:“不是,我是專程過來的,本想提前給方副局長你打個電話,你的電話卻一直在通話狀态之中。”
方淑雙應道:“我剛才一直在打電話。”
齊不揚覺得兩人的談話有些悶,抹不開來,也就不說過多的客套話了,直奔主題道:“是這樣的,我這次來是專程給小妍送藥過來的。”
“藥?”方淑雙說着,瞥了他手中的箱子,這才發現他手裏一直提着個箱子。
“是。”
方淑雙怪異道:“你都不知道我的女兒得了什麽病?”
“我知道。”齊不揚說着笑道:“别忘了我是個醫生。”
方淑雙冷淡道:“我知道你是個醫生,但你不是個神仙。”
齊不揚問道:“小妍得了血癌對嗎?”
方淑雙表情一驚之後,露出傷心難受之色,血癌這兩個字對她來說是永遠無法躲避的痛。
齊不揚沒有說話,打開箱子,“這些藥能夠很好控制小妍的病情,我再慢慢想辦法根治小妍的病。”
方淑雙隻是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驚喜道:“普納替尼!”她正着急拿到這種藥,齊不揚就送過來了,簡直就是送來了救命稻草,方淑雙既激動又感激,就差站起來緊緊抱住齊醫生了。
齊不揚道:“這藥大概能讓小妍用十八個月。”
十八個月!方淑雙心裏驚訝,同時暗暗算了一筆賬。
在這房子裏,齊不揚蠻尴尬别扭的,見藥已送到,目的到達,站了起來,出聲道:“方副局長,那我就先走了。”
方淑雙有些失神,想着齊不揚是怎麽弄到這些藥的,其實早在變異禽流感爆發的那段日子,她就已經了解到這位齊醫生的無所不能,可以說在那段抗變異禽流感的日子裏是靠齊醫生一人在力挽狂瀾,與那相比,隻不過弄來些普納替尼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齊不揚本打算看一下小妍,見方淑雙不應,以爲她已經默認送客了,也不打算逗留,識趣離開。
方淑雙突然回神,見齊不揚起身要走,出聲将他喊住:“齊醫生。”
齊不揚轉身笑道:“方副局長,還有事嗎?”
“齊醫生,謝謝你。”
齊不揚從方淑雙的神情中看到了尊重和感激,對于長久以來兩人惡劣的關系,這卻是極大的改觀,而曾幾何時,方淑雙将他當作一個卑鄙下流的小人,對他厭惡無比。
齊不揚心中暢快無比,潇灑一笑,“不必客氣,對于我以前對方副局長您做過的那些過分的行爲,這裏我要鄭重向方副局長你說聲抱歉。”
想起那些事情,方淑雙雙頰悄悄暈化,嘴上淡然道:“齊醫生,我原諒你,我們兩清了。”
方淑雙終于肯說出原諒的話了,其實在那天晚上之後,方淑雙已經不是很恨他了,隻不過直到此刻才真正說出來,
這會冰釋前嫌,兩人的心情都十分的好,齊不揚笑道:“那我先走了。”
方淑雙卻疾步走到他的跟前,朝他主動伸出友誼之手。
齊不揚看了一眼,笑着握住方淑雙的手,兩人看着對方,微微露出笑容。
方淑雙将這隻厚實的大手握的很緊很用力,齊不揚想要抽手,竟是抽不回來。
兩人就這般無聲握了好一會兒,突然恍悟,彼此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方淑雙主動松手,又是一刻無言,心中倒是有很多話想說,很多話想問,一時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齊醫生……我送你吧。”
齊不揚笑道:“不必了,你回房照顧小妍吧。”
方淑雙笑道:“她睡着了,沒這麽快醒來。”說着走在前面,“走吧,我送你下樓。”
突然恍悟自己這副局長習慣走在最前面,特意停下來讓齊醫生先走。
兩人走進電梯,都沒有說話,方淑雙假裝很自然的朝齊醫生看去,剛好齊醫生也朝她看來,兩人目光交彙的一瞬間,隻覺既尴尬又暧昧,方淑雙生澀笑着,移開目光,不敢與齊醫生再多對視一會。
以前和齊醫生關系惡劣的時候,她針鋒相對,冷言冷語能說個沒完,這會冰釋前嫌卻反而無話可說,腦子裏突然想起在化驗室,齊醫生吻了自己一下的情景,臉驟地又紅了起來,心頭莫名的砰砰直跳起來。
方淑雙剛想開口說話,打破電梯内的沉默,電梯門突然打開,有人走了進來,方淑雙也就幹脆閉嘴了。
走出電梯的時候,方淑雙忍不住深深的松了一口氣。
齊不揚好奇朝她看去,方淑雙笑着解釋道;“有時候生活壓力很大,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難得能輕松的呼口氣”
齊不揚問道:“方副局長,你的丈夫呢?我來過三次,都沒有見到你的丈夫。”
方淑雙應道:“他去世了。”
齊不揚道:“我很抱歉。”
方淑雙笑道:“已經很多年了,小妍剛出生不久,他就走了。”
齊不揚道:“方副局長,你一個女人帶着孩子這麽辛苦,沒打算要重新組建一個家庭嗎?”
方淑雙笑着,輕輕搖了搖頭,過了片刻才解釋道:“對于一個結過婚,有過家庭的女人來說,愛情就變得不是那麽重要,生活的重心多是孩子和工作,倘若爲了分擔作爲一個單身母親的壓力而去找一個男人,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不知道齊醫生能否理解我這番話的意思。”
齊不揚笑道:“方副局長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母親。”
方淑雙卻道:“若是遇到合适的人選,我也許會考慮。”說着特意看了齊醫生一眼。
齊不揚笑道:“憑方副局長的條件,自然不難,就怕方副局長目光太高了。”
方淑雙笑道:“齊醫生,這你倒說錯了,我的要求并不算高,但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合格。”這話看似矛盾,其實并不矛盾。
齊不揚剛想問什麽樣的要求,突然看見自己的車,出聲道:“我到了。”
方淑雙和齊醫生聊的正投機,卻不知不覺就到了停車場,隻覺未能盡興,其實她以前多是跟别人談公事,極少有如此閑情雅緻聊一些私生活。
心中雖然依依不舍,總不能讓齊醫生再上樓多坐一會吧,出聲道:“齊醫生,路上小心。”
“好。”齊不揚應了一聲,上車駕車離開。
方淑雙站在原地目送轎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這才收回目光,這個男人像迷霧一樣,讓她看不透摸不清,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驚訝,這會覺得齊醫生沒有欠她,倒是她欠齊醫生許多,她是個驕傲的女人,一般不會領别人的情,但她心中還是接受了齊醫生的幫助,隻覺得必須做些什麽來回報齊醫生。
想了一下,卻無頭緒,莞爾一笑:“來日方長。”
一陣風吹來,透着幾分涼意,冬天快到了,方淑雙突然有了主意。
方淑雙剛回到家裏,電話就響了,
電話是華夏中外制藥的趙成方打過來了,關于華夏中外制藥和羅恩制藥合資建廠的事情,市衛生局方面一直都是方淑雙在跟進,而趙成方是這個合資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所以兩人一直都有工作上的聯系。
方淑雙見趙成方工作之餘的時間打電話給她,以爲是合資項目出了什麽問題,出聲問道:“趙經理,是不是項目上面什麽變故?”
趙成方忙道:“不是,不是,我這會打電話給方副局長你與公事無關。”
與公事無關,趙成方聞言有些不太高興,她與這位趙經理的關系僅限于工作,還談不上是朋友,語氣比較生硬道:”什麽事情,說吧。“
趙成方語氣委婉道:“我從一個朋友口中聽說方副局長你急需一種特效藥。”趙成方頓了一頓,将藥品說了出來:“普納替尼!”
再次聽到這個藥名,方淑雙已經顯得不是那麽驚喜了,忍不住朝放在茶幾上的醫藥箱看去,這麽一大箱的藥都不知道要用到什麽時候,如今卻不是太需要了,想來有些諷刺,前些天還着急的一支都求不到,如今卻多餘的她都不想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