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一身嶄新齊整的衣服站在一家酒吧門口,眼望着進進出出的花哨男女,耳聽着酒吧裏頭傳出來的勁爆音樂,不自覺就感到很緊張很羞澀。
我不想進去,我覺得這種地方太低俗太下流,我擔心自己一旦進去了,就會被那些污穢之物弄髒。
因爲心裏的抗拒,我感覺雙腿似乎灌了鉛一般,手心也有點出汗了。
“放心去吧,記住那個畫師的特點,他左邊的眉毛是斷的,很好認。”
老瞎子站在旁邊鼓勵我。
這是我們離開李桂芝家的第二天晚上,我們從沭河縣城一路走到了柳河縣城,這當中的辛苦自不必說,不過這些都還不是關鍵,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到了柳河縣城之後,老瞎子一改之前的刻薄,不但讓我吃好喝好,而且還在旅店開了房間,讓我洗了個熱水澡,睡了個舒服覺,最後甚至還出錢讓我買了一身新衣服。
這個情況,讓我有點受寵若驚,還以爲老瞎子轉性兒了,結果到了晚上之後,我才明白他這次依舊是在坑我,他要我去跟蹤那個畫師,最好是能夠和他套套近乎,到他家裏去查看一下。
此前在出發之前,老頭子就跟李桂芝打聽了一下那個畫師,得知這家夥三十來歲年紀,沒有成家,爲人比較喜歡玩,平時除了畫畫之外,就是在市井之間鬼混,什麽酒吧、舞廳,總之都是一下下三濫的地方。
“他的名字叫陳其元,比較好認,他左邊眉毛是從中間斷開的,一看就知道是他,”李桂芝最後說道。
掌握了這些信息之後,老頭子果斷帶着我直奔柳河縣城而來,其目的自然是想要探探那個畫師的底兒。
結果,到了這邊之後,我才發現老瞎子的計劃是讓我去接近那個陳其元,而且還要混到酒吧裏面去。
我才十三歲啊,就要去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我的内心是拒絕的,是痛苦的。
“老成點,别像個毛頭小子,快去吧!”
老瞎子再次催促,這讓我有些無奈,最後隻能是一磨一蹭,跟做賊一樣,趔趄着擠進了酒吧之中。
進到酒吧裏面之後,我立時就有點暈乎了。
音樂太震耳了,聲音也太嘈雜了,燈光也很晃眼,舞池裏妖魔亂舞,吧台邊上則是趴着一個個眼神迷離的醉酒男女。
說實在,這種地方我連一分鍾都不想多呆,扭頭就想出去。
但是,也就在這個時候,讓我沒想到的是,突然有人一攬我的肩膀,把我往側裏一拽,随即掏出一個裝着小藥丸的塑料小袋子對我道:“小弟弟,第一次來這裏吧?要不要玩玩這個?告訴你吧,嗑完之後可帶勁兒了,保證你搖一夜都不累!”
“這是什麽?”我那個時候壓根就沒怎麽進過縣城,更不要說在酒吧這種鬼地方混了,所以我絕對不可能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麽。
“嘿嘿,這個叫搖搖樂,讓我們一起搖啊搖啊搖——”那人說話間,真個就站起來搖了幾下,那模樣跟舞池裏的妖魔鬼怪很相像。
“怎麽樣?來一袋兒吧?”那人眯眼對我道:“第一次買,我給你五折優惠。”
“滾開!”
也就在我正疑惑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響起,随即那個準備賣藥給我的小青年就被推開了。
這個狀況讓我一陣好奇,擡頭一看來人,禁不住就心裏一怔,因爲我發現那個人的左邊眉毛正是斷掉的。
這個情況讓我心裏一陣欣喜,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正找他呢,他居然自己送上門了。
“喂,大家各自做生意,你不要沒事找茬啊!”
見到那人的舉動,賣藥的小夥子就有些生氣地對他喝道。
“他是我弟,你想怎麽樣?”斷眉男一身得體的白西裝,戴着禮帽,手裏夾着一根香煙,胸前還有亮晶晶的别針,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妖冶之氣,不光如此,我發現他的聲音也有點詭異的柔媚,而他的臉上,似乎還塗了一層粉,這讓他看起來俨然一個女人。
“好吧,誤會,誤會,你們玩,”聽到斷眉男的話,那賣藥的小夥子隻能是幹笑一下,轉身又去找别人了。
“謝謝你,”見到那賣藥的走了,我于是擡頭看着那斷眉男說道。
“跟我來,”他說話間,領着我朝角落裏比較清靜的一個座位走了過去。
到那邊坐下,他一邊翹着蘭花指給我倒了一杯酒,一邊輕輕吸了一口香煙,眼神忽閃地看着我問道:“小兄弟,看你的模樣,似乎并不大。小小年紀就來這種地方可不太好,剛才幸好我幫你擋開了那個人,不然的話,你可就要被坑了。”
“額,謝謝你,那個人賣的是什麽東西?”我有點疑惑地問道。
“******,”斷眉男壓低聲音道:“其實是毒品,吃了之後會上瘾的,你可千萬被碰那個東西啊。”
聽到這話,我不由點點頭,感覺這個人挺善良的,似乎并不像李桂芝描述的那樣惡劣。
這是怎麽回事?莫非我認錯人了?
我心下好奇,不覺是伸手對他道:“大哥,我叫劉一痕,很高興認識你。”
“陳其元,你叫我元哥就行了,”他說話間,向後一靠,翹着二郎腿,一邊抽着煙,一邊喝着酒,神情悠閑而高雅,這讓我心裏一陣羨慕,覺得這個人其實很有魅力,這讓我開始懷疑李桂芝的話,她說這個人想要和她發生關系,但是現在看來,他似乎并不是個急色的人,也應該不是個缺女人的人。
“說說吧,你怎麽到這裏來的?”陳其元放下酒杯,看着我問道。
“那個,我——”我有些遲疑,片刻之後才尴尬道:“我就是好奇,進來轉轉。”
“呵呵,不錯,少年人嘛,好奇心重一點是難免的,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在這個地方多呆,大概看一下,就趕緊回家去吧,你要是真的無聊的話,以後可以找我,我是個畫家,我可以教你畫畫,這樣總比在街上瞎混的好。”他說話間,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上面寫着他的地址和電話。
我接過名片收了起來,這個時候,我心裏對這個陳其元就更加好奇了,因爲我覺得這家夥完全是一個正直又正義的人,他這樣正直的人,怎麽會幹出那種威脅别人的龌龊事情來呢?莫非這其中有地方弄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