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科學末日（二）

宋破心總結說：“物質沒有高低對錯，思想沒有高低對錯，誰也不比誰更高尚，誰也不比誰更罪惡，因爲世間本來就沒有高尚和罪惡。思想家哲學家以及曆代偉人貌似價值較高，可真相不過是因爲宇宙輪回物質态演變與其思想産生了共振；如果篡改宇宙物質态演變法，規定吃喝拉撒睡才是自然科學的基石，越是好吃懶睡的‘平庸生命’越精通覺悟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定律的運用，吃喝拉撒睡的平庸生命豈不是瞬間勝過了那些偉人？既然這樣，崇高傑出的思想家和一名隻懂吃喝拉撒睡的平庸生命，也沒有區别。”

“世人的一切努力，都是物質态定向演變的結果。前三階的智慧生命，激流沖浪鑽研物質态演變規律，超脫宇宙輪回宿命枷鎖勉強還算有一些意義；到了煉虛前期四階生命，自然科學規律和社會科學規律都遵循他的意志，再去努力鑽研，鑽研什麽呢？”

吳炜：“我還是不懂，縱使自然科學規律可以改變，可邏輯還在那裏，一加一永遠等于二。”

宋破心：“一加一等于二？呵呵，這可不見得。”

說話間，宋破心右臂輪圓擦拭，漆黑星空突然綻放光明，時空薄膜對面露出新的世界畫面。這是一座花園，各種喬木肆意生長，奇花異卉競相争豔，地面灑滿黃金脂玉珍珠瑪瑙，處處呈現史前蠻荒風情。最引人注意的，是花園中央的一株蘋果樹，上面結滿了果實。宋破心指着這株蘋果樹，對吳炜說：“道友數一數，這株蘋果樹結有幾顆蘋果？”

吳炜腦中加載維度計算機械，瞟一眼就得出結論：“四十七顆蘋果。”

宋破心微笑搖頭：“你再數一次。”

吳炜再數一次：“四十九顆蘋……等等，四十九顆蘋果？”

吳炜吃了一驚，區區數十顆蘋果也能數錯？吳炜集中注意力，認認真真再數一次，可剛數了幾秒鍾就愕然停止：“一萬八千九百六十四顆，這怎麽可能！雖然這株蘋果樹相對粗壯，可也不至于結了一萬八千九百六十四顆蘋果啊。這株蘋果樹的蘋果數量會自動改變？”

宋破心：“蘋果數量是一定的，道友不妨試着不帶任何主觀意識，替它拍一張照片。”

吳炜閉眼不看這株蘋果樹，并忘記蘋果樹的所有印象，光成像方式拍一張照片，重新數數，總共四十九顆蘋果。

宋破心又說：“道友再試着一邊數蘋果一邊拍照片。”

吳炜聽命行事，發現新拍攝的照片莫名堆積了八十九顆蘋果，自己親眼數出來的更是恐怖的九千六百萬餘顆蘋果。吳炜皺起眉頭：“蘋果數量自己會變，對吧？”

宋破心：“這株蘋果樹千真萬确隻有四十九顆蘋果，如果不帶任何主觀意識去數，結果是固定的四十九顆蘋果。可若帶着主觀意識去數，它的數量就變成随機的。四十九顆蘋果太多，道友不妨試試能否數出兩個蘋果。”

吳炜有點兒恍然，蘋果會因爲數數者的主觀意識而改變麽？

吳炜更專注盯向這株蘋果，這顆蘋果是一，那顆蘋果是二，合起來……合起來是六？吳炜愣了半晌，果斷再數一次，這顆蘋果是一，那顆蘋果是二，合起來……合起來是八百六十四？吳炜一次又一次重複，發現這株蘋果樹充滿了古怪，一加一等于二這種數學邏輯竟然對它無效。單獨看蘋果，每顆蘋果是一顆蘋果，倘若想把兩顆蘋果聯系在一起，數學邏輯立刻變得混亂，三或五這種誤差如果還在情理之中，八百六十四和一萬六千七百五十二又是什麽鬼？

宋破心及時給出答案：“這座花園存在于某唯心宇宙，當智慧生命不思考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感知，它和普通宇宙無甚區别；而若智慧生命去思考去看去聽去感知，數學立刻變得無比混亂。在這個唯心宇宙，一加一不等于二是唯一的數學真理，一加一不等于二，一加一再加一更不可能等于三。每顆蘋果都是獨立的一，這顆蘋果是一，這顆蘋果也是一，那顆蘋果還是一，總共有幾顆蘋果？抱歉，答案是随機的。”

“這座宇宙的宇宙之主是位煉虛前期，他最初和你一樣執着于數學邏輯，念叨說“數學不會騙人”。這位煉虛前期基于假假爲真的邏輯，嘗試建造一座數學崩塌的宇宙驗證數學是宇宙不變真理。結果非常可惜，數學真的崩塌了，他也因之崩塌了，一切數學邏輯信仰都成了虛妄。”

吳炜冷吸一口氣，煉虛前期連數學邏輯都能亂改麽？

親眼見證數學崩塌之樹，吳炜心底也不禁發寒，自然科學陷入死循環，數學邏輯也不再可信，四級文明怎樣向前繼續走？難怪說四級文明最絕望，走到這一步簡直是自己否定自己，否定自己之前的努力，否定自己堅持的真理。即使心意如鐵，即使那又如何态度堅持本心，也改變不了這些信心都是無根之萍的事實。進階四級文明，再說自己走在真理之路，隻能靠自我催眠式凝聚信心。

宋破心悠悠說：“自然科學陷入了死循環，再努力向前也隻能自我繁殖。本源宇宙的物質态演變，已然了然于我心，後輩們再走科技證道之路已經無法再啓發我。于是，我把本源宇宙改造成大型實驗室，朝天阙小宇宙考究潘未來等實驗對象突破未知監牢的思路；煉氣士靈氣社會等實驗對象，檢驗在不知道‘積木構件宇宙本源究竟怎是麽回事’的情況下突破未知封鎖。”

“煉精期，化氣期，煉氣期，化神期，煉神期，他們的靈氣力量都是我賜予的，我想讓他們有多強就有多強，我想讓他們有多弱就有多弱。我就是想瞧瞧，在不曉得靈氣真相情況下，這群低階煉氣士能夠玩出怎樣的花招；還虛期高階煉氣士是另一種形式的考驗，曉得世界絕望真相之後，他們又将是怎樣的選擇。如此，低階煉氣士和高階煉氣士，都能間或提供一些不錯思路。”

“不止十萬年封鎖圈和朝天阙是我的實驗室，這座本源宇宙也是我的實驗室。”

吳炜已經從數學崩塌之樹震驚回過神來：“話不能這麽說吧，區區這種難度，怎算科學末日？”

這回輪到宋破心驚訝：“道友此話怎講？”

吳炜答說：“羅素有一個歸納主義者火雞故事。火雞飼養場裏，有一隻火雞觀察發現，無論雨天還是晴天，無論熱天還是冷天，無論星期一還是星期六，飼養主總會在每天上午九點來喂食。火雞把‘飼養主總是在上午九點給我喂食’當作歸納結論，當作歸納定律，當作普遍真理。可是，在聖誕節前夕，飼養主沒有來喂食，而是把它宰殺。有人常常拿這例子嘲笑歸納主義者，說歸納法得出的結論未必是正确的，甚至可能是非常可笑的。”

“但是，這真的嘲笑了歸納主義者麽？”

“科學的歸納，不是把歸納結論當作真理膜拜。科學不是真理，萬有引力定律不是絕對真理，相對論不是絕對真理，量子力學更不是絕對真理。科學的進步，不是因爲維護了真理的榮耀，恰恰是把某些歸納結論僞真理撕破絕對真理面紗。站在相對論和量子力學肩膀，我們可輕易得出結論，萬有引力定律不是絕對真理更不是絕對謬誤，它隻是隻能适用于一定區間。”

“火雞歸納得出‘九點喂食’結論固然不是普世真理，可它真的完全沒有意義麽？不見得吧。最少，當附加一定區間條件限制，飼養主宰殺它前每日都準時喂食，這條歸納結論就相對正确了。比之其它懵懵懂懂的火雞，這隻歸納得出‘九點喂食’結論的火雞，最少可以保證準時吃食，不必承受饑腸辘辘渴盼喂食的痛苦，也不必承受睡的正香甜時被飼養主叫起吃食的郁悶。”

“四階生命的困惑，于我看來，就像火雞發現聖誕節前夕降臨的不是食物而是屠刀。這固然非常可悲，卻并非真的來到科學末日，僅僅是觸摸到更加寬闊的領域，一如萬有引力定律信仰者闖入相對論禁區，一如相對論信仰者闖入量子力學禁區。舊科學體系的崩塌，反而極有可能是新科學體系降臨的征兆。”

宋破心暢懷大笑：“就是這個道理，事實上這也正是我所選擇的道路。對内，我不厭其煩實驗收割實驗者的靈感；對外，我積極尋找其它宇宙的線索，遇到主神空間就迫不及待延伸觸角。”

“說句實話，我早就看穿了道友的面具，曉得道友你就是這座主神空間的代理主神。但是，請相信我，我并沒有惡意，因爲多一座宇宙少一座宇宙，于我無任何益處。莫說能不能奪取你的主神空間，即使奪取了，我要來又有何用？我等四階生命，真正渴盼的是超脫絕望的四級文明蹒跚，駛入那無限自由沒有枷鎖的五級文明。”

PS：（甘晨笛）支付寶資助200元，謝謝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