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符紙來得突然,況且今日月圓之夜是她最虛弱的時候,自然敵不過那符紙的厲害。
她身後的姐妹們眼見不妙,合力出手。
紫光猶如一根水柱傾瀉而來,金芒微微閃爍了一下,光亮逐漸暗淡下去。
苗浩然眸中一凝,另一道符紙從袖中飛出,與紫光對持。
沈修文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神情木讷地盯着一臉肅容的苗老三。
怎麽會?
那高人竟然是他?
看他平日裏溫溫和和,不像是會幹收魂捉妖的行當啊。
被沈修文一巴掌推開,摔在草叢裏的劉大安此時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他不動聲色地睨視着苗老三的一舉一動,包括臉上的表情。
金芒再次大亮起來,那幾個老太婆撞上了高手,自然不會戀戰,縱身一躍,跳進了波光粼粼的湖泊裏。
眼前絢爛的光芒忽地就消失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色的混沌之中。
過了好一陣子,沈修文才适應周圍的黑暗,
借着水石邊那幾個老太婆遺下的燈籠,隐隐能看清數丈内的夜色。
“老三,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高人,平日裏悶聲不吭的,原來是留有後手,我就說你爲何總是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敢情是把我們這些兄弟不放在眼裏啊?”
胖子幽幽的聲音飄了過來,也不知道這話中是嘲諷還是妒忌的意思。
苗老三聞言,臉上也沒多少驚詫,溫溫和和地說:“怎麽,我要是高人,你不應該爲我高興嗎?”
那倒是,他們三人從小就混迹在一塊兒,也曾幻想過,長大後能成爲除暴安良的大俠。
或是什麽武功蓋世的高手。
雖然捉妖收魂的路子走偏了,但高人不問出處,說不定多年後,一樣能名揚四海或是名垂青史。
要是苗老三真得了什麽大師的真傳,成爲天下響當當的人物,作爲開裆褲的兄弟,應該爲他感到高興才對。
可是胖子似乎心裏藏着事,言語中冷嘲熱諷,像是憤怒又像是妒忌,倒是半點兒的歡喜也沒有。
是怪苗老三隐瞞了他嗎?
沈修文擡眸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目光尖銳地盯着苗老三。
“我是應該高興,但你也得說說爲什麽瞞着我和秀才,你有這等好本事是怕我們偷師嗎?”他這話說得一點兒也不客氣。
明裏暗裏都在諷刺苗老三不信任兄弟的情意。
沈修文暗暗地想:苗老三是真的擔心我們偷學他的本事嗎?
不是的,他不是把個人得失看得很重的人。
那他爲什麽要有所隐瞞?
念頭轉過,沈修文覺得他身爲收魂捉妖的高人,也不是非得打着鑼鼓告訴所有人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親密無間的親人,也不一定什麽事都說出來吧?
何況他們隻是交情比較好的兄弟。
就像自己,不也隐瞞了他們嗎?
這般一想,沈修文就覺得胖子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苗老三沒有生氣,反而笑道:“我說胖子,你就那麽認爲我是高人?”
這話什麽意思?
他們可是親眼看見那道符紙是他擲出來的。
胖子眼神銳利地瞪着他,“你是什麽意思?”
苗老三溫和地笑了笑。
“實話說了吧,我也不怕你們笑話,這符紙是我老爹從青雲道長那裏買來的。”
青雲道長?
倒是有一身好本事,可就偏偏是個貪财怕事、死要面子的懦夫。
劉大安的神色稍稍緩和,架勢卻是不變。
“長風叔買這些符紙做什麽?”
“當然是給我防身用的。”苗老三不緊不慢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是幹什麽的,和死人打交道,不準備點兒這些東西保平安,哪還能安安穩穩過到今天!
劉大安聽他說完,臉上也不再有氣勢淩人的表情,忽然就大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你真是高人了呢!”
沈修文看着胖子神采奕奕的模樣,心頭有些讪讪。
這死胖子,還真見不得人家好呢!
苗老三卻是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機智,不然就被胖子看出端倪了。
他和青雲道長的身份是萬不能被别人知道的。
隻是胖子爲何對他是否會收魂捉妖的道術有這麽大的反應?
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爲隐瞞的關系嗎?
……
那幾個非人非鬼的老東西逃了,但誰也說不準她們會不會折返回來報複。
他們三人趕忙摸黑一路奔回了客棧。
此時夜深人靜,連池塘裏的青蛙都不呱呱叫了。
他們穿花過廊,路過後院的柴房,忽然一個黑影閃過,一眨眼就不見了。
沈修文愣了一下,沖一旁的胖子問道:“你有沒有看見什麽?”
“什麽什麽?”胖子一臉驚詫,左右張望了一下。
顯然是什麽也沒看見。
沈修文看向苗老三,苗老三也是一臉的茫然。
難道是自己眼花了?
不會吧?
或許真是自己眼花。
随後,他們回到廂房,也沒洗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今夜真是太累了……
尤其是那些美麗的少女們轉眼就變成了滿口黃牙的老太婆,這刺激還真不是一時半會能緩過勁兒的。
第二天清晨,後院裏一聲驚恐的尖叫聲險些掀開了柴房的屋頂。
尖聲過後,柴房門口就擠滿了人頭。
沈修文杵在人堆的最後面,探着頭問一旁的掃地大媽。
“柴房裏出了什麽事啊?”
方才,他一聽見叫聲就沖了下來,卻還是沒能擠到最前面。
也難怪,大明富庶,一些人終日閑着沒事幹,最喜的就是湊熱鬧。
那大媽回頭看了看他,臉上的驚駭還沒有退去。
“京城武昌侯府的二公子得了失心瘋!”她顫巍巍地說道。
武昌侯府的二公子?
該不會是昨晚那兩個少年口中提及的孫未吧?
難道是洛水仙子在作祟?
經過一番斟酌,沈修文打定稱呼“洛水仙子”爲老妖怪。
非人非鬼,又是一個滿口黃牙的老太婆,不是老妖怪是什麽!
那大媽見他神色駭然,以爲和自己一樣,是被武昌侯的名頭給震住了,有些擔憂地說道:“你不是鎮上的人吧?趁着衙門的人還沒來,趕緊走了吧。”
武昌侯孫良是什麽來頭!
他的老爹孫程當年可是英宗皇帝的心腹大臣。
土木堡之變後,英宗皇帝被俘,當時的郕王朱祁钰與朝中官員主張抵抗政策,孫程毅然決然地拿出全部身家隻身一人前去瓦剌贖人,卻被當作俘虜扣押。
孫程日夜陪伴在英宗皇帝身邊,等他們返回中原時,朱祁钰已經登基爲帝。
英宗皇帝被尊爲太上皇,囚禁在南宮整整八年。
孫程不離不棄,終于等來英宗皇帝一朝複辟,重登帝位。
英宗皇帝感念他的恩德,賜封他爲武昌侯,世襲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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