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文笑道:“怎麽了?是誰惹我們蒼雲派小師妹生氣了?”
林代雲聽着她調笑的聲音,懊惱得一跺腳道:“沒有,我沒有生氣。”
“那你這是怎麽了?突然就發脾氣了?”沈修文見她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一下伸手拉住了她。
林代雲渾身一怔,回過頭來,臉畔瞬間就紅了,爲了不讓他看出端倪,甩開他的手道:“我,我隻是爲青青姐不值而已,那個負心漢做了那麽多壞事,就算千刀萬剮都不能還清他的孽債,可如今,他還能活在這個世上,我一想到這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原來是這樣,還以爲這姑娘又在耍小姐脾氣了。沈修文聽她這麽一說,臉色也沉靜下來,“張青青已經死了七年,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林代雲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道:“不管怎樣,先找到那負心漢再說。”
……
傍晚将至,天空又落下了小雨。兩匹黑色駿馬蹄踏泥窪,飛快地在官道上奔馳。
“啪嗒,啪嗒……”
蹄聲铿锵有力,一路疾馳,黑色的馬鬃倒豎,在風雨中獵獵飛揚。
馬背上的一男一女神情肅穆、目光沉凝,無論雨水打在臉上,都像是毫無所覺。他們策馬飛奔,直到青雲觀外。
隻見這兩人一勒缰繩,馬兒長嘶一聲,揚蹄而立,重重地踏在道觀外的石階下。
門内的小弟子聽見外面的動靜,趕緊打開大門,迎了上去。
這兩人先後下了馬,将缰繩交給那小弟子,匆匆走了進去。
正堂裏,青雲道長已然等候多時,待這兩人進來,便迫不及待起身相問:“千生、千月,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千生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交給青雲道長,回道:“堂主,門派中已經查出了沈陽明的下落,而且還查出了另一件事,懷縣的沈總镖頭是沈陽明的嫡長子。”
站在他身旁的千月緊了緊拳頭,語氣中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一股怒氣,“這賊人,隐藏得還挺深的,找了這麽多年,總算是把他給揪出來了!”
千生心中雖有不平,但卻比千月沉穩許多,隻聽他沉靜地道:“雖然知道這賊人的下落,但想要引他出來,卻不是那麽容易,何況沈崇華已經死了,這條線是沒法再跟下去了。”
“那倒未必。”這時,青雲道長已經看完信函,擡起頭來目光掃過千生、千月兩人,沉聲說道,“這條線要繼續跟下去。”
“可是沈崇華已經死了,怎麽可能跟下去……”
千月性子頗急,有什麽疑慮全都擺在了臉上,千生趕緊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阻止她在堂主面前毫無規矩的質疑。
千月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連忙住了口。
青雲道長卻是一臉的慈祥,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這信中也寫得很清楚,沈陽明是崇簡王的門客,這些年一直都在汝甯府,而沈崇華是他的嫡長子,卻在懷縣安家落戶,我們暫且不說這背後有什麽隐秘,單看沈家镖局這些年在江湖中的地位和生意往來,我猜測沈崇華是在替崇簡王辦事。”
千生聞言,皺了皺眉,神情凝重起來,“堂主的意思是,沈陽明還有更大的陰謀?”
青雲道長眼中露出贊許,點頭道:“差不多可以這樣認爲,想要引出沈陽明,就必須掌握他的陰謀和目的,沈崇華是他的兒子,這些年來一直在中原走镖,也有去過哈密、于阗這些關外之地,隻要沿着這些地方仔細調查,就一定能有所收獲。”
千生聽後,不禁佩服堂主思維之缜密、心思之細膩。千月也随即醒悟,明白了剛才那話中的意思。
青雲道長收好密函,坐回椅子上,說道:“沈修文是沈崇華的兒子、沈陽明的孫子,一定知道些什麽,或許他根本就參與其中,還有元明師叔的下落也與他有些關系,此人我會讓老三一路跟着,從他入手一定會有所突破,要是你們查到什麽,就盡快通知老三,與其商議一下對策。”
千生、千月應諾一聲,青雲道長擺擺手,打發他們出去。
千生和千月告辭後,青雲道長歎息一聲,神情頗爲疲憊,緩緩合上眼,腦海中不知不覺被當年滿是血腥的場面漸漸吞噬了。
天殺門三千弟子,大都死在了那場屠殺之中。漫天漫地的血紅,從腳下一直蔓延至整個山莊,沒有誰能夠幸免,沒有誰能活下來。要不是他被派出去執行任務,也不會苟延殘喘的活到今天。
他沒日沒夜的生活在痛苦和掙紮之中,隻要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天殺門被聖興宮滅門的場景,二十多年了,他一刻也不能忘記。
兩行淚水悄無聲息的落下,帶着絕望和仇恨,滴落在了冰涼的扶手上……
這雨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停了下來。雨後的天空碧空如洗,紅彤彤的陽光穿透薄薄的雲層如水般流轉在甯縣的樓宇烏瓦之上,折射出七彩光芒,甚是好看。
南城門外,一輛烏蓬馬車碾過清晨空蕩蕩的街道,緩緩地駛了過來。
隻見這輛馬車停在了一座廢棄的破廟前,一個相貌清俊的男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接着是一個身穿青衣的伶俐姑娘。
他們兩人在破廟外徘徊了許久卻不進去,眼看過路的行人多了起來,才往破廟裏走去。
沈修文剛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林代雲沒頭沒腦的跟在他的身後,他卻突然止步不前,一個不留神就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沈修文本就是個文弱書生,被她用力一撞,隻聽“哎呀”一聲慘叫,一個狗吃屎栽倒在了破廟外的雜草叢裏。
林代雲“呀”了一聲,趕緊将他從地上拖起來,結果一下沒扶穩,就聽“砰砰”兩聲,破廟外登時響起了殺豬般的慘叫。
林代雲揉了揉額頭,擡眼看去,這才注意到自己摔在了沈修文的身上,臉上一紅,慌忙地從他身上爬起來,不過動作太大,一隻腳踩在了他的大腿上,還狠狠地蹭了兩下。
沈修文欲哭無淚,忍着劇痛,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來,在蕭瑟的寒風中,讷讷地擡起頭,目光幽怨地盯着林代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