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道長眉毛一挑,眼中瞬間迸出閃閃光亮,不過他好歹是一觀之主,怎麽能在外人面前失了臉面,于是摸了一把胡須,轉眼就恢複平靜,閉了閉眼,正色道:“你說吧,隻要是貧道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
沈修文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道長,請問驅魂咒是不是青雲觀的獨門秘術?”
青雲道長一聽,眼中露出得意之色,點點頭道:“驅魂咒是青雲觀祖師爺自創的捉鬼咒術,一代一代相傳至今,當今天下,除了我,再無别人會施展這種咒術了。”
“是嗎?”沈修文不以爲意,從懷裏摸出三枚青銅錢,輕輕擱在花瓷茶壺的旁邊。
青雲道長眼見他将銅錢擱在桌上,心頭“咯噔”一下,讪讪笑道:“沈公子,你,你這是做什麽?”
沈修文淡然一笑,“道長,驅魂咒是先秦時期流傳下來的咒術,而青雲觀卻是創立不到百年,怎麽會是青雲觀的獨門秘術?”
青雲道長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一把老骨頭抖了一抖,表情極其古怪。
沈修文不等他回答,就繼續道:“将銅錢浸泡在黑狗血中九九八十一天後于午時的陽光下吸收天地陽氣七七四十九天,并用陰陽咒法封壇埋在地底,三十三日後取出。”
青雲道長聽完他的叙述,斜眯的吊梢眼突然睜得老大,眼珠子像是要被擠出來了一樣,一張老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青,嘴巴半張,好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沈修文不急不緩,見他把嘴巴合上了,才道:“恕在下愚昧,想要請教道長,這是不是青雲觀的不傳秘術——驅魂咒的煉築之法?”
青雲道長一聽他的問話,差點兒從椅子上滾下去,還好他定力足夠,才勉強穩住身軀。隻見青雲道長掩嘴輕咳一聲,道:“沈公子的學識博大精深,老朽……不,貧道佩服。”
沈修文見他無語倫次,很是好笑,卻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問:“道長,既然驅魂咒不是青雲觀的獨門秘術,那麽您是從哪裏得來的?”
青雲道長尴尬地咳了咳,片刻後才道:“實不相瞞,當年青雲觀窮途末路之時,得一老道相助,是他傳授驅魂咒予貧道,青雲觀才能存在于今日。”
沈修文聞言,不由皺了一下眉,來回踱了幾步。
難道青雲道長口中的老道就是自己的師傅?還是說這青雲觀與天師道有什麽關聯不成?
想到這些,沈修文擡起頭來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青雲道長,怎麽看都覺得不大像和天師道有什麽關系的人。
這時,青雲道長見他看了過來,眯了眯眼,問道:“沈公子,你又是怎麽知道驅魂咒的?”
沈修文沒想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然後盯着青雲道長那張老臉看了半晌後,面容沉靜地施了一禮:“恕在下無可奉告。”
這下換青雲道長愣了半天,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沈修文深深地知道有些話能說,但有些話怎麽也不能說。當年師傅将《鬼行錄》和長生天書托付給他,還臨危授命予他爲天師道玄陰派第十九代掌門傳人,這件事關乎到玄陰派,也關乎到天下蒼生,更是師傅毫不保留地對自己的信任,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輕易地告訴任何人。
随後,沈修文留下那一袋銀子,與青雲道長作别後,就離開了。
他走後,青雲道長十分歡喜地将那錢袋收好,坐回椅子上優哉遊哉地品起茶來。這時,從正堂左側的屏障後,走出來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走到青雲道長的跟前,面色沉靜地道:“看來老三說的沒錯,沈修文也知道驅魂咒的練築之法,說不定就和元明師叔有關。”
青雲道長慢悠悠地擱下青瓷茶碗,斂眸沉思了片刻後,摸了一把胡須道:“長風啊,聽說這人即将赴京趕考,你讓老三一路跟着他。”
苗長風聽聞吩咐,應諾一聲:“是,堂主。”
青雲道長看着苗長風離開後,将懷裏的錢袋掏了出來,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這才心滿意足地又揣了回去。
青雲觀外,沈修文若有所思地從裏面走了出來,在外面等了大半天的林代雲一見到他,就毫不客氣地責怪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這兇巴巴的聲音将沈修文從思緒中拉了回來,隻見林丹雲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瞪着他,顯然是一個人等得太久,不耐煩了。
沈修文從道觀的石階走下來,皺着眉,裝作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林代雲瞧着他臉色不大好看,就問:“怎麽了?那老道欺負你了?”
沈修文“唉”了一聲,道:“可不是,青雲老道是個人精,訛了我一整個錢袋子,你說我是不是虧大了?”
林代雲一向嫉惡如仇,一聽那老道不是什麽好人,就憤憤不平地道:“我去找他把那錢袋子還你。”
沈修文見她就要往石階上走去,趕緊伸出手臂攔住她,“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況且那老道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訴了我,要是回去把銀子要回來,下次我要再有什麽事情請教他,他肯定不會告訴我了。”
林代雲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擡眼看了看他,問:“那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沈修文笑道:“你也餓了吧?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林代雲聞言,愣了一下,然後露齒一笑,“你怎麽知道我餓了?看來你挺了解我嘛。”
沈修文聽她這麽一說,眼中露了淡淡的憂傷。這一個月來,林代雲沒日沒夜的跟着他,連上個茅房拉個屎也要跟着。這時間一長,想不了解都不行呐!
沈修文欲哭無淚,默默地往山下走去。林代雲完全将之前的煩躁抛諸腦後,一路沒完沒了的唠叨,無非就是讓他不要尋死覓活什麽的話,不過話說回來,他看着像是會尋死的人?
這姑娘完全是想太多了好嗎!
他們兩人走到山下,路過一家面攤,就順便要了兩碗蔥花面。
沒過一會兒,那老闆就端上兩碗熱騰騰的面,在這樣寒冷的天氣,光是看看就渾身暖和。
那老闆熱情地笑道:“兩位客官,請慢用。”
沈修文聽着這聲音有些耳熟,擡頭一看,發現他竟然就是一個月前在萬林村村口擺面攤的那個大叔,驚訝之餘,連忙叫住他:“大叔,你不是在甯縣的萬林村嗎?怎麽來懷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