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四福晉卻是一邊看着搖車裏的嬰兒,一邊來和前來探望的淑慧說着話,神情平靜。
淑慧反而是有點憤憤不平,“你倒是好性兒,可是也太容忍了些,四阿哥怎麽能這樣寬恕了那些妾室?”
四福晉倒是淡然,神情和婉的道,“我不好性兒又能怎樣,我們爺的心橫豎也不再我身上。反正我也平安生産了,李氏素日就得我們爺的意,如今還懷着孩子,還能打殺了她不成。”
“可是畢竟她拉了你一把,才害你摔了一跤。”淑慧心下不很喜歡過于妖娆張揚的李氏,心下也暗自腹诽四阿哥看着清冷,其實上和其他男人也是一樣一樣的。
“她也是不小心罷了。”四福晉看着兒子的小臉,心中安定,與淑慧也說了實話,“橫豎我兒是嫡長子,何必與她一般計較。”
淑慧卻是有些印象,好像乾隆他娘原本并不是皇後,那四福晉烏拉那拉氏的孩子呢?皇家小孩子夭折率高,恐怕可不僅是單純的醫療條件不足吧,有心提醒下四福晉多注意點四阿哥的小妾們,然而這話卻是不好開口,隻好暫時按捺住了。
四福晉卻是另外有話想要問淑慧的,喝了口水後,便問淑慧,“我們爺說孩子滿月後,再擡進來一個,恍惚聽說,那個女子是你庶出長姐的小姑子,與你有些親戚,你可知道她性情如何?”
因四阿哥對那女子格外上心些,四福晉傳了話回娘家,她娘家哥哥嫂子自然是幫四福晉打聽過的。隻是也隻能打聽到這家子是漢軍旗的,家裏男子和康親王世子是連襟,然而關系似乎不好,并不走動。
而那女子,遠遠的看過,倒是個美貌妩媚的,聽說也頗有些氣質,但是性情如何,就不好說了。
因此四福晉才想朝着淑慧打聽打聽,雖然是拐着彎的親戚,到底是親戚,總比外人知道的多些。而且聽說淑慧和她那庶長姐一家子關系不好,且她素日裏爲人厚道,想來也不會說什麽好話來哄騙自己。
四福晉若是不提,淑慧原本是打算裝作不知道此事的,如今卻有點爲難了。她和自己那個庶長姐關系是不好,可是和孫玉瓊的關系卻還是可以的,但是她和四福晉的關系也不錯,一個正妻,一個未來的妾,這天然的敵人,自己站哪邊?
要說起來,自己和孫玉瓊的關系更密切一點,還是同鄉,然而事實上對于孫玉瓊和四阿哥的事情,她卻不怎麽贊同,好好的跟人當什麽妾啊!
就算是皇家的妾,就算是四阿哥日後能夠登上那個位子,自己生的兒子也登上皇位,之前的幾十年,那也得仰人鼻息啊。
四福晉其實也是個伶俐人,見淑慧面上猶疑,便笑道。
“你有什麽,但說就是了,橫豎我們爺想要怎麽着,我也攔不住。何況擡舉這一個,倒也能打壓一下我們院子裏那兩個不安分的。”
這話倒是四福晉的心裏話,反正四阿哥的心總不在自己處,那麽最好不在那幾個不安分的人心上。當然她也擔心,若是擡進來個不安分的,怕是又要生事。
淑慧見四福晉都這麽對自己說了,自己倒也不好什麽都不說,斟酌了一下道,“我和孫家姑娘确實是見過幾次,沒想到她竟然和四阿哥有些情分。要看其平日爲人,倒是比她父母兄嫂都知道進退分寸,人也聰明伶俐。”
“是個聰明的?”
淑慧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道,“性情還算是溫和,也知道道理,不過,四福晉你也要想好了,她既然生的美,又很聰明知禮,隻怕四阿哥……”
四福晉見淑慧這麽說,顯然是爲自己考慮,心下也感動,看一眼兒子,歎道,“有了這個孩子,我也不期望能得到别的了。”
這話顯然是不期望得到四阿哥的心了,再是賢良淑德,寬厚,四福晉清秀的眉眼間還是有了幾分寂寥,讓人看着就心疼。
淑慧還記得乾隆他娘好像不是正室,想了想,還是道,“不管怎麽說,一個孩子還是太孤單了些,若有個兄弟,大阿哥也好有個臂膀。”
淑慧這般說,顯然是全然爲自己考慮,四福晉心下感激到了十分,然而張了張嘴,不知道爲何心中一酸,話沒說出來,眼淚卻先流了下來。
淑慧見她這樣,自己先慌了,“都是我的不好,瞧我亂說什麽,你正在月子裏,可别哭了,小心傷眼睛。”
四福晉伸手擦去眼淚,見淑慧慌亂,卻笑了,“我隻是心裏有些感慨罷了。”
淑慧和自己不過是外人,都這樣照顧自己的心情,縱容這一切傷透了自己的心的那個人,卻是自己的夫君呢。夫妻如此,早把她少女時代的那些期盼給打的粉碎,連渣都不剩。
夫妻,夫妻,至親至疏夫妻啊。
看着時候不早了,四福晉似乎有很些感慨,淑慧也沒再坐多久,還沒出阿哥所,便見着正好碰見了四阿哥。也是,這個點兒正好是上完朝,處理完尋常的事務,
看着四阿哥清冷沖淡,但俊秀的容顔,再想想素來端重的四福晉,在自己面前沒控制的眼淚,淑慧心情很是複雜。
四福晉是個好女人,四阿哥也不是壞人,然而兩人顯然不是多親密的夫妻,四阿哥還能在外面發展點愛情,娶幾個小妾,四福晉還能怎麽辦呢?
因此,這次見着了四阿哥,淑慧雖然還是按照規矩停了轎子,行了禮,神色卻很是有點過于端正了。
四阿哥卻不知道淑慧的心理,見淑慧似乎有些心情不佳,倒是有些詫異的道,“你怎麽這樣,難道這宮裏誰給你臉色瞧了不成?”
“怎麽會呢?”淑慧勉強笑笑,“隻是有些心緒低沉罷了。”
四阿哥印象裏的淑慧一向明朗俏麗,仿佛春日盛開的花,竟從沒見過她這般,心下自是不信,“若是有宮裏太監宮女不長眼,你也不必讓着的。”
“并沒有。”淑慧其實并不想和四阿哥交談,因爲一看見四阿哥的眼睛,她就忍不住想起來剛剛四福晉含淚的眼。
“那是想起來椿泰了?”四阿哥不知道淑慧的心情,自己想了想道,“我剛剛在前朝得了消息,椿泰已經回來了,想來最遲再有七八日就能到京城。”
淑慧沒想到四阿哥會冠冕堂皇的說起來這個,臉上也有些微紅,然而這确實是個好消息,椿泰出門都差不多快三個月了。兩人又新婚,說不想念,到底是假的,雖然有書信,到底不便。
不過不管怎麽說,聽說椿泰要回來了,她的心情也好多了,便又給四阿哥行了禮,笑道,“多謝四爺費心了。”
四阿哥倒是微微一笑,看着淑慧道,“不說我和椿泰也是好兄弟,便是我們也是舊相識了,你怎麽多禮了起來。”
淑慧笑笑,“這可是宮裏,我可不敢疏忽了禮節,何況不是說禮多人不怪嘛。”
說完,她還順道瞄了一眼四阿哥身上系着的玉佩,那是淑慧和孫玉瓊一起選的鋪子裏的貨尖兒,淑慧留了一個碧玉薰球,孫玉瓊留了一塊羊脂暖玉佩。
如今那碧玉薰球在自己身上系着,孫玉瓊留的那塊玉佩卻跑到四阿哥身上了。
四阿哥這樣的清冷性格能把孫玉瓊送的東西堂皇帶在身上,怕是真心記挂孫玉瓊了。然而四阿哥的後院可不是易于的地方。四福晉爲人厚道且已經灰心,暫且不說她,李佳氏生了女兒,一向很得四阿哥的心,佟雲惠也不是個安分的,頗爲得寵不說,還挺得後宮佟貴妃的青眼,還有其他的姬妾通房,怕都不是吃素的。
不提九龍奪嫡的殘酷,便是未來四阿哥後院的混亂,淑慧想想都頭疼,到底還是決定遠着四阿哥一家些。
四阿哥還不知道淑慧已經決定和四阿哥保持點距離了,他素日裏對淑慧都有點另眼相看。一方面兩人是狗友,一方面淑慧心性善良,他是早知道的,又能在椿泰出事的時候站出來,足見剛烈,素日裏性格更是明朗爽快,與别的女子不同。
加上她和椿泰兩人雖然被人非議,但是兩人感情是真的好,四阿哥自己心裏未嘗不期盼一個真心愛人,到底有些豔羨椿泰好運氣,有個好妻子。
待回了自己院子裏,看見四福晉平淡端莊的臉,想想剛剛聽說椿泰快回來的時候,淑慧明亮的雙眼,四阿哥心裏就有些煩躁。
看了下剛出身沒多久的兒子,四阿哥猶豫了一會兒,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便出宮去了。
四福晉聽得嬷嬷來說四爺出宮去了,也是眉眼都不擡,竟比之前還要冷淡些。
不提四阿哥家看似平和,但事實上冷淡的家庭關系,淑慧沒想到康親王府也有麻煩了。
剛出了宮門,就有府裏下人在等着,一臉焦急的樣子。
“怎麽了?有什麽急事嗎?”淑慧把人喊過來問道。
“奉天那邊剛剛送了信來,說是王爺病重。”那人跑的一頭汗,還是努力平複呼吸道。“太福晉也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