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雲林雲岩要娶妻生子,自然住的大院子。零點看書和兩個哥哥不同,淑慧自己卻選擇住了個小院子。
不過她也是考慮好的,又沒人跟她争,便選了個靠後花園景色最好的。這個院子有兩層小樓,推開窗,前可看院子裏的景色,後面可以遠眺後花園的景色。
便是冬季,也可以看得見後花園的冰淩淩反射銀光的池子與池邊鮮豔的紅梅。
院子景色沒有那麽好,不過也不錯,雖裏沒有樹,卻是種了好幾株芭蕉,又靠牆種了許多薔薇玫瑰,春天一定滿院子甜香。
至于房間分布,主樓自然是她的,她四個丫環并一條狗則占據了兩間側室,另兩間采光好的那間做了小書房,好處理些賬本,看看書什麽的,另一間淑慧則暫時決定做個庫房。
家裏人口畢竟不多,房子是極其寬裕的,兩個哥哥,雲林一個人占了大院子不用說,雲岩夫妻倆帶着個女兒也是住的十分寬敞,人人都稱心如意。
隻是一家子都沒想到,讓他們不那麽稱心如意的人馬上就到了。
天色已經晚了,通州一家客棧門口,一家人數輛馬車停了下來。
先從車上下來的是個年輕的男子,二十來歲年紀,相貌勉強算是清秀,不過眉眼間有些唯唯諾諾。
男人下了車後轉身扶下來個老年婦人,老婦人下來後又有個容貌豔麗的年輕女子從車上下來了,然後又跳下來個白胖的男孩兒。
男孩兒六七歲一臉的驕縱模樣,顯然在家裏是極受寵愛的,張口就抱怨道,“額娘,祖母,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啊?我都快累死啦。”
“快了,馬上就能住大宅子有許多人伺候了。”老婦人摟過孫子,十分肯定的道,“到了京城你外祖父家,還不緊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娘,你們怎麽不進客棧?”
說話間,又從後面一輛馬車上下來個姑娘,穿着一身大紅錦緞旗裝,裹着一件月白綢子面大鬥篷,與前面幾人不同風塵仆仆的狼狽不同,竟十分光鮮。
待到一行人進了客棧,連小二帶掌櫃以及大堂裏的客人,都忍不住注意到那位姑娘。
這姑娘年紀隻十五六,相貌雖然美麗,卻也算不上傾城傾國的佳人,然而不論是她行走的姿态和眉眼的模樣都有一種奇妙的魅惑,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注意到她。
偏她神情柔和,亦不斜眼看人,看起來竟有點高貴的味道,讓人格外生憐,竟也沒有人上前騷擾。
年輕男子也是習慣了妹妹的魅力,也不多關注此事,隻上前問掌櫃的,“可有上等客房?”
“有的。”
“那來一間上等客房。”
掌櫃的看着一大家子還有兩個婆子三個丫環,提醒道,“客人家眷人口不少,隻怕住不下吧。”
那男子想了想問道,“你們上等客房多少錢一晚?”
“兩錢。”掌櫃的看一眼男子,便知道的他有些心疼錢了,不過這房錢是固定的。
“兩錢銀子?這般貴?”男子果然驚呼了一下,聲音又把聲音壓低了些,“能不能便宜些個?”
掌櫃的有些不想應付這個磨叽的客人了,“這是不能的,我們的價格不能改,客官可以住中等的客房。”
“你要這麽高的價錢,就是騙錢!”掌櫃的不耐煩,那同行的老年婦人也不耐煩起來,指着掌櫃的鼻子高聲道,“我可告訴你,我們在京城裏可是有大官的親戚的,到時候抓了你下大牢。”
掌櫃的哪裏會怕一個老婦人的,冷笑道,“那就去抓我啊。也不想想,這裏都是天子腳下了,能跟那偏遠小城的價格一樣嘛?”
不過這老婦人雖然不是省油的燈,她那個兒子倒是個省事的,忙勸了自己母親,免得鬧起來,又肉疼的定了兩間上房。
掌櫃的雖然生氣,卻和錢不會過不去,因此利索的開了兩間上房,還讓小二送了熱水上去。
送熱水的時候,老婦人正在抱怨兒子,“要我說,就該和他理論理論,反正你嶽丈如今當了老大的官兒了,還怕一個客棧掌櫃?”
青年輕聲道,“既然是來投奔嶽丈的,還是少惹是非了,免得嶽父生了氣,不理會咱們。”
“就是”年輕女子好容易把兒子哄了睡了,此時也走過來低聲道,“我那個嫡母也不是個好的,要抓到我們的錯處,肯定會說我們的壞話,到時候就麻煩了。”
老婦人被說服了,點頭道,“也是這麽回事,你到了京城,趁着你那嫡母有孕,先把管家權拿到手,到時候咱們一家人日子就好過了。”
年輕女子和她丈夫則是連連點頭,竟是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
此時坐在那裏沒說話的少女聞言雖然沒說話,卻冷笑了一聲,要她說,這群人想要如願,做夢比較快呢。
一個出嫁了的女兒竟然還想跑回去管家,還是個庶女,還要帶挈一大家子榮華富貴,這跟癡人說夢有什麽差别?
隻是眼下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還要用着這一家子,且看着罷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那嫂子這麽做,自覺是有底氣的,因她懷疑自己生母姨娘死的不清不白,手裏拿捏着她嫡母的短兒呢。
那拉太太和淑慧還不知道來了這麽一門子想要幫忙管家的親戚,正忙活着。自搬了新居之後,多少要再收拾适應一下。且又是臘月,馬上要過年,雖然今年好多人家當家人已經跟着先頭大軍出征了,可年酒年禮還是少不了的。
其實年禮這時候也送的差不多了,不過卻要核對各家送了什麽東西,該入庫的入庫,如食材等,該吃掉的要吃掉。除此之外淑慧這一日就核對明年酒單子,今日請哪幾家,明日請哪幾家,又有酒席菜單等,雖然瑣碎些,卻不能不管了,萬一出了纰漏,可是讓人笑話的。
這忙活了一上午,好容易對完了,又有小桃來問淑慧想吃什麽,想着今年有關外莊子裏送上的鹿肉,還有别家送來的野羊,淑慧便想吃個烤肉。
那拉太太也深以爲然,點頭道,“這野羊可不比家養的羊,吃的還有草藥,竟是沒有什麽膻味,且最滋補的,今兒咱們先烤一頓,待到晚上那半片羊燒個滋補的羊肉湯,給你補一補。你最近忙碌,竟瘦了不少,還有你阿瑪,雖然沒跟着出征,也着實辛苦。”
淑慧點頭,“還有嫂子,帶孩子辛苦,也瘦了許多呢。”
自西林覺羅氏難産時候,那拉太太拍闆保大人,西林覺羅氏與那拉太太親近了不少,以前關系雖然也還可以,不過比尋常的嫡母和庶長子媳婦好那麽一點罷了。如今看着,倒是更像一對感情不錯的婆媳。
至于雲岩生母康姨娘,對此也并不在意,那拉太太雖然嘴上厲害,行事利落,實在不是個狠心人。她并不擔心那拉太太會離間自己和雲岩之間母子的情分。而且她一向是個安分守己的,心裏也知道,要按照道理上來講,自己隻是個姨娘,那拉太太才算是雲岩真正母親呢。
法喀父子今日還在當值辦差,因此一家子全是女眷,家裏人口少,連帶康姨娘在内也隻有四個人,圍着個桌吃烤肉,倒是也和樂融融的。
隻是這烤肉沒吃多久,就有不長眼色的跑來打擾了。
那拉太太向來是個急性子,也沒有因爲懷孕而改了脾氣,此時見那媳婦慌忙,瞪起了眼睛,“沒看着主子們都在吃飯嗎?你這麽急急忙忙的要做什麽?”
被那拉太太一瞪,那媳婦竟卡殼了,啊了兩聲也沒說要幹什麽,還是淑慧開了口,“到底是什麽事?你别急慢慢的說。”
淑慧這些日子管家,看着說話舉止都很柔和,卻積威甚重,她這麽一開口,那媳婦一個激靈,倒是回過神來了,急急地說道,“是大姑奶奶,大姑奶奶一家子來了,如今正在門口呢。”
淑慧知道自己是有個庶長姐的,因她行三,先頭還有個嫡出姐姐七八歲上沒了,裏面似乎是有些蹊跷的,倒也不好多探查。
那拉太太似乎也不喜歡那庶女,平日裏從沒提起,淑慧這穿了也大半年了,竟都沒有來往互相送過一會兒東西。比待與自己兒子有競争的雲岩竟是冷淡的許多,畢竟那拉太太分東西時候從沒少了雲岩一份兒,待康姨娘如今也頗和氣。
嫡母不喜歡倒也還能理解,竟是法喀本人也從沒提起過這個長女,相較于法喀對自己這個嫡女的疼愛,不能不說蹊跷了。
還有,這連聲招呼都不打,信都不寫,突然就蹦出來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隻怕未必是好意。
果然,淑慧看了一下那拉太太的神色,那竟是極陰沉的,連西林覺羅氏都一副犯愁的樣子,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是個什麽門道。
最後還是那拉太太發了話,冷着眼道,“既然人已經來了,總不能攔在門口,那就讓她先進來吧。收拾個客院出來,隻怕當日裏他們是不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