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到了快傍晚時候,天色便陰沉下來,待到晚飯時候,天上便往下落了雪珠兒,俗稱鹽粒子的那種細細的小冰粒。零點看書
淑慧正翻着一本唐詩,小桃進來端了一盞姜茶進來,小聲道,“姑娘,外面下雪了,我做了姜茶來,喝一盞吧。”
淑慧素日裏不多用火盆,因此她屋裏總比别的屋裏冷些個,小桃也是細心的,額外做了姜茶送來。
淑慧接過姜茶卻沒有急着喝,而是往窗外看了看,想了想道,“我阿瑪那邊,也不知道帶夠了冬衣沒有。”
如今是十月中旬,已經頗冷了,這是頭場雪,以後隻會越來越冷,如今屋裏都有些寒意了,更何況荒郊野外的大營,縱帳篷裏能放火盆,在外訓練的時候總是還要吹冷風的,還有夜裏,怕也冷的很。
小桃倒是沒多想,一面按着淑慧的吩咐又生了個火,罩上了薰籠,一面不以爲意的道。“想來太太那邊會準備的。”
淑慧卻知道那拉太太最近懷孕了,又事多,有些精神不濟,未必想的細緻,便想着晚餐時候去提醒一下。
到了正院,那拉太太正歪在榻上休息呢,見了淑慧略有些嗔怪的道,“外面既然下了雪,便在自己屋子裏吃飯便是了,何必再特特走過來。”
淑慧卻是先收了紫羅傘,放在檐下屋外,方才笑答道,“我在屋裏也是一人吃飯,不如陪着額娘還能用的香些。且還有件事呢,如今下了雪,隻怕天冷,要不要給阿瑪送幾件大毛的衣服,厚些的被子?額娘吩咐了,拿哪幾件,叫人打了包裹,我好叫小厮趕緊的送過去。”
“我倒是忘了,虧了你細心。”那拉太太果然是一時沒想起來,又笑,“不過,你這麽把你阿瑪放在心上,我可心裏覺得要冒酸水兒了。今晚上别回自己院子了,和額娘一起睡吧。”
淑慧心裏卻明白,自己事事用心,卻是因爲覺得虧欠了法喀夫妻倆,不過心下歎息,面上卻笑道,“我晚上還要看一會兒書,怕耽誤額娘休息,畢竟額娘肚子裏還有弟弟妹妹呢。”
“你倒也奇怪,選秀都選完了,倒比之前還用工學這些了。”那拉太太無心的嘀咕了一聲。
淑慧卻心跳的亂了一下,換了個話題,“康親王府畢竟不是什麽尋常人家,我想着多學點東西,日後也好應付些。不說這個了,倒是額娘晚上想吃什麽,我吩咐廚房那邊做去。”
“既然下了雪,我想着晚上就吃鍋子罷了。”那拉太太笑道,“做個羊肉鍋子,再弄個小爐子溫一壺酒,擺在窗戶下面,外面飄着雪,也是賞雪了,豈不是很好嘛。”
淑慧一時也想起來那首有名的問劉十九了,不由笑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額娘還挺詩意呢。”
那拉太太忙擺手,“你可别寒碜我,我就是個大俗人,識的幾個字罷了,可詩意不起來,你快去叫人準備去吧。”
淑慧笑着去吩咐了丫環,自有丫環去廚房那邊吩咐,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婆子捧了鍋爐等物來了。如今沒有電火鍋亦或者酒精鍋,用的是類似于老北京銅爐火鍋的樣式,也是清湯鍋,湯底都是地道的高湯,而不是高湯精調出來的。
因是臨時吩咐的,并沒有切的飛薄的羊肉片,不過廚子也盡量切的薄了,隻比紙厚一點罷了,又有一盤切的薄薄的魚片,其餘蔬菜蘑菇豆腐豆幹什麽自不用說,也都奉送了上來。
除此之外,還有常例的六道葷菜,那拉太太的四道葷菜,淑慧的兩道慣例葷菜,分别是小雞炖蘑菇,紅燒酥鲫魚,鹹蛋蒸肉餅,腐乳肉,芹菜炒肉絲,肉末茄子煲,自是雞魚肉蛋樣樣俱全,又有四色素菜,韭黃炒雞蛋,涼拌豆芽豆芽兒,酸豆角炒藕丁,燴素三鮮。
酒是上好的紹興黃酒,是存了數年的,一開泥封,屋裏頓時散發出淡淡的酒香味,入口醇厚細膩,辣中帶着微甘,溫過後入口更讓人渾身一暖。連淑慧這個素日不喝酒的,都來了幾杯。
那拉太太因爲有孕,倒是不敢多喝,隻拿着小杯子喝了一小盞,不過她今日興緻高,倒說了不少淑慧小時候的趣事,隻是因見淑慧端着酒杯出神,并不怎麽符合,有些不解的道。
“你這是想起來什麽了?”
“也沒什麽,不過是想起來昔日柳三變說,忍把浮名換了淺吟低唱,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淑慧低了頭,漆黑的發從她耳邊滑落下來,從白瓷酒杯旁擦過,白玉般的臉上露出清淺的笑意,聲音也極清淺。
“若能日日如此安穩,歲月靜好,浮名又值什麽?”
“你這丫頭。”那拉太太隻說了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麽,就算是對她而言,如此安靜溫馨的時光,怎麽可能不喜歡?
隻是不是人人都有這般,紫禁城東宮裏,太子妃寝宮裏一片淩亂,碎掉的瓷器,破損的書籍到處都是,而立在當中的太子妃緊緊的抓着手中的帕子,端莊秀雅的面容都變了色,卻依舊強自忍着,“太子爺如此說,臣妾該如何自處?”
太子卻鄙夷的道,“你如何處,是你的事,可伺候爺都伺候不好,你還能算個合格太子妃嗎?”
“可是臣妾不能……”太子妃紅了眼眶,半爲自己半爲太子。
“好了,别說了。”太子也不想再看見太子妃那張要哭的臉,本就不是什麽美人兒,一哭就更難看了,口裏嫌棄的話也忍不住沖出了口,“你不能,自有人能!再說,要不是想生個嫡子,難道我就想親近你?”
話語像刀子一樣淩遲在太子妃的心頭,而當太子的背影消失了後,太子妃終于壓抑不住自己,失聲痛哭了起來。
還沒走遠的太子聽到妻子的哭聲,腳下略停了停,終究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冒着細細的雪花,踩在雪裏走遠了。
太子身邊素來得意的哈哈珠子德柱見太子離了太子妃的寝宮,小聲的湊了上來,“太子,您準備去哪裏?”
太子還真沒多少好地方去,太子妃的臉他是厭了,那幾個姬妾也都是熟臉不新鮮了,很不想去睡她們。
“不如,太子咱們出宮呗。”
“宮禁呢?說的什麽廢話!”太子要是能随意出宮,早就走了,這會兒他剛跟太子妃吵了一架,憋悶的很,很想出去沿着京城跑一圈,發洩一下。
這太子當的也真是受拘束,動也不敢動的,想到這裏,太子就更恨了。
德柱卻是另有主意,“也是巧了,今兒這開門的是我摯友,太子隻要略作遮掩,别說明身份,隻說我有事想要回去,自然暢通無阻,隻要天明前趕回來,這半夜裏悄悄的,自然無人知道您出去過。”
太子也是憋悶了,且整日關在宮廷裏,又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誰不想出去放放風呢,到底是被德柱給說動了。且他一個太子,其實不用德柱的摯友,也有些安插的人手,自然能出去的。
順利的換了衣服溜出了宮,太子先是跑了一會兒馬,又在德柱的撺掇下找了個清淨點的樓子,喝了幾杯花酒,很是纾解了一回心情。他還算是有些理智,雖然有些沉迷這種破禁的感覺,到底趕在上朝前回了宮,還來得及更衣。
隻是這一夜未睡,太子自然精神頭不好,眼圈也是黑的。散朝時候,康熙倒是垂問了一回,太子也是早想好了答案,說是沒心情,因此在書房坐了一宿,沒睡着。
康熙是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吵了一架的,畢竟吵得厲害,動靜太大,想不知道也難。天下當爹的自然是希望兒子兒媳和和睦睦的,尤其太子妃瓜爾佳氏确實個好的,端莊文秀,聰慧大方,絕對堪得母儀天下。
太子卻對這些話有些聽膩了,不過左耳進右耳出罷了。康熙不知道,說完了自己的期望後,又叮囑太子既然夜裏沒睡,先回去休息,别急着過來了。
竟是一點纰漏都沒察覺的樣子,太子心中暗喜,忙答應着,回頭就補覺去了。
這一次夜裏偷偷出行沒被發現也壯大了太子的膽子,德柱更是個小人,在他的撺掇下,太子隔日又偷偷出了紫禁城,這一次時間充裕,所能玩的花樣可就多了。
比如說,身輕體柔易推倒的小倌兒。雖然最終太子礙于理智沒成事,倒也勾的沒見識的太子爺心裏癢癢。
而且,早就被瓜爾佳氏梅雪用自己私房錢買通的德柱,則是有意無意的帶着太子從郎坦府上附近走過,也成功的引起了太子的興趣。另一邊,也就是梅雪那邊,也收到消息,做好了某些準備。
小倌兒畢竟是男子,有違陰陽交合之道,但雪夜會美人什麽的,其實也很有情調啊。很有情調的太子,在第三次出宮的時候就成功見到了偷偷從府裏溜出來,打扮的嬌豔欲滴的梅雪。
這郎有情妾有意的,早就互相有意勾搭,梅雪又退了親,自覺已經是自由身,再無一點顧忌,和太子之間,真是火一樣一點就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