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泰從慈甯宮裏出來,走沒多遠就見着了四阿哥,這個時間按理說四阿哥還該在上書房的,顯然是特意出來等着他的了。零點看書
他心裏熨帖,嘴上卻開着四阿哥的玩笑,“這可真是難得,連你這個家夥都學會逃課了?”
“你少跟我說這些,我問你,覺得怎麽樣?”四阿哥白了椿泰一眼,見椿泰臉上帶着笑意,也笑了起來,“那拉家這位格格确實不錯吧。”
椿泰卻微微笑了起來,“其實我見過她一次啊。”
椿泰的記憶力很好,而且選秀離現在時間也并不太遠。他看見那姑娘,恍惚覺得很眼熟,突然想起那時候他和八阿哥胤禩一道從禦花園旁經過,正好碰見一個秀女隐匿在另一個秀女背後,想要推她入水。
誰想到那秀女似乎運氣爆棚,在那心懷叵測的秀女想要動手的時候,突然起身離開了。椿泰那時候想着,萬一那秀女真落了水,總不能見死不救,結果也沒用到他英雄救美一番。
當時可真沒想到那個運氣爆棚的秀女就是那拉氏家的那位格格,如今想來,倒也有些命定姻緣的感覺呢。
椿泰把這事跟四阿哥說了,四阿哥的關注點卻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十分之義憤填膺,“怎麽有這般惡毒的秀女?竟然還沒被揪出來,我看說不準法喀家的格格被傳出這樣流言,就是那個秀女做的呢。”
椿泰倒是不很以爲然,他爹妻妾一堆,這種事他也見多了的,他額娘的死和當年那個側福晉也不是沒有關系。
四阿哥卻對他的不以爲然有些惱怒,“這可不是小事,萬一指到哪家的後院,豈不是雞犬不甯,選秀時候就敢暗害秀女,真妻妾争寵起來,隻怕連子嗣也要害的。你和八弟當時就該禀報的!”
椿泰有些無奈的道,“我雖然也經常在宮裏行走,可是畢竟隻是親王世子,是外臣,怎麽好說這樣的事呢。八阿哥那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生母位分低,是養在惠妃娘娘宮裏的,處處不敢擡頭,十分小心,自然也不好多事。”
四阿哥也知道這裏面有些權衡利弊的事情,椿泰真對外說了,一個窺伺宮廷的名聲說不準都會傳出來,而且也沒真的出事,其實隐瞞下不提是最好的。
可是他還是有些想不過,恨恨的踢着腳下石闆,“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無趣,明明是黑的卻不能說,明明是白的卻被人說是黑的。”
椿泰知道他說的意思,不由也歎了口氣。
法喀家的格格其實從各方面看都非常出色,有這麽個妻子,他也沒有不滿足的了。心性上也比尋常女子要好很多,可偏偏卻許多人說她刁蠻任性,心思狠毒,這真正心思狠毒的還在逍遙法外呢。
“這世上的事情,哪能真正掰扯的清楚呢,别的不說,當初我額娘的事也……”
康親王繼福晉的死四阿哥雖然不知道内情,但也聽說裏面有些蹊跷,此時見椿泰神色落寞,也不由歎氣,這女子爲什麽總會這樣,就不能不争嗎?
兩個半大少年,生在大清朝,長在封建社會,哪裏知道這裏面的道理。
反倒是沐浴着社會主義的陽光,在先進思想裏長大的淑慧同學對此看的透徹的多。
那拉太太也不是笨人,這觐見完太後,品着今兒這場會面的節奏,再想想太後的态度,倒也猜出來幾分。
“我看着,康親王府的婚事未必不能成。”
不想淑慧卻懶洋洋的,并不怎麽感興趣,“成了又怎樣,哪家王府裏姬妾少了?我看着都覺的累,一個男人一大群女人,哪有不争的。”
那拉太太對此倒也深以爲然,别說王府裏了,就是自家,法喀那兩個妾,當年恨起來的時候真有想把那兩個妾都給推井裏。如今年紀大了,孫姨娘又早死了,康姨娘也早已失寵,方才漸漸順過這口氣來。
男人總想着享受什麽齊人之福,總覺得若後宅不甯,那也是女人不賢良,根本都不反省自己。卻不知道這後宅裏面的争鬥兇狠陰險甚至尤甚于朝堂,輸家可能屍骨無存,甚至殃及子孫。
别的不說,這宮裏王府裏夭折的那麽些,簡親王府原配福晉所生的老二楊丹,都養到七歲上了,簡親王原配福晉去了沒一年就沒了,這裏面的古怪誰說得清楚。還有康親王府,康親王繼福晉沒的蹊跷,原本得寵的那位側福晉更是玉碟上的一切信息都被抹去了,這裏面的問題也很明顯了。
想到這裏,那拉太太心裏的歡喜也少了許多,自己的女兒眼下看着是挺光風霁月的,可是這後宅裏的事還真不是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夠了的,心不狠,手段不高,可能一個小心就被人給吞吃了。
那拉太太自是俗人一個,心裏想想康親王世子福晉的指婚,那可是未來王妃,這般榮耀,自難免一時歡喜。然而再想想親王府裏的妻妾争鬥,又覺得擔憂,又盼着皇家看不上女兒了。
結果這一夜她都沒睡好,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倒是法喀想得開些,這事自家橫豎做不了主,擔心也沒法子,雖然上半夜沒睡好,後半夜還是睡熟了。
沒睡好的不僅是法喀一家,康親王府的主子們也沒睡好,椿泰把當時的情形跟他阿瑪康親王說了,康親王雖然意動,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倒不是他覺得那拉家的那位格格不好,而是世子福晉的選擇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康親王府未來的政治傾向。他雖在平三藩的時候立了大功,最後戰後總結的時候不僅沒被康熙嘉獎,反而得了罰俸一年的處罰,眼下看着也不如簡親王那家夥得勢。
要說不憋屈那是假的,大阿哥自然對他各種許諾,可是太子他畢竟才是儲君,未來的皇帝。皇上有多寵愛太子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太子又新近大婚,聲勢甚隆啊。
偏這倆都不希望這門婚事能成,要是點頭應下了那拉家的婚事,這兩位縱不算得罪,日後可也别想親近了。
畢竟是關系着他們康親王府的日後,康親王縱然知道那拉家的格格很不錯,自己兒子見了一面後似乎也很滿意,依舊猶豫了。
然而他倒是忘了,椿泰的婚事不單是椿泰自己做不得主,就連他也不能完全做主。
第二日,下朝後,康熙就把康親王傑書叫了去,笑眯眯的問道。
“朕聽說昨兒太後把法喀家的那位格格叫去說話了,連端敏公主都對她贊不絕口,可見是個不錯的丫頭了。說起來,椿泰的婚事也拖了有一陣子了,朕看着不如就這麽定了吧。”
康熙都這麽說了,康親王傑書還能說什麽?自然就隻能謝主隆恩了。
不過,他也暗暗有些心驚,看來皇上并不希望自己攙和太子和大阿哥之間的事情。
回了王府,康親王傑書把事情跟椿泰說了,還沒說完就見到自己那個少年早成的兒子臉上忍不住露出笑來,頓時有些不爽了。
“你高興個什麽,難不成真對那丫頭一見鍾情了?怪不得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看你這沒娶媳婦就忘了阿瑪的。”
椿泰見父親似乎有些羞惱還有點含酸,忙解釋道,“我是挺高興的,起碼這位格格的品行很好,要是真娶回來個狠辣惡毒的,日後怕難有安甯日子了。”
說到這個問題,康親王是有一點兒内疚心虛的,當年要不是他偏寵那側福晉,也不至于讓妻子被害早逝了。
因此他想了想,換了個話題,“我看皇上也不希望我們攙和大阿哥與太子間的事情呢。”
椿泰在這件事上看的比康親王明白些,“這也是常理,且不說太子已經是國之儲君,萬一出什麽亂子,整個國家都會受影響。便是譬如我們兄弟,我已經是世子,若有親戚叔伯下人奴才撺掇着四哥他們跟我争,您難道會很高興?“
康親王臉色微微變了,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竟然一葉障目了,也确實是這個道理,嫡長嫡長,原本就與别個不同的,畢竟不是人人都像雅布那般糊塗的,阿爾江阿都多大了,還不請封。”
“也不過是沒娘的孩子像根草罷了。”椿泰淡淡的道,當年側福晉謀害嫡福晉事情沒敗露的時候,他也不是沒吃過排頭,他奶嬷嬷還因爲誤吃了他一碗乳酪肚子痛了好些天。”
想起過去的事情,康親王也有些讪讪的,“唉,你額娘知道你要娶親了還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
椿泰卻不想讓父親太難過,倒是沒再說什麽,反而岔開話題,說起來成親的禮儀之類的,又要挑好日子,又要先下聘,真到成婚怕沒有一兩年的時間不行。
父子倆說了半天,待到晚上一起用過了晚飯才分開,康親王也沒有去哪個姬妾那裏休息,反而是去妻子以前住的院子裏呆了一晚。
三媒六聘需要準備,一時完成不了,但是下旨指婚卻是個容易事。康熙發話,康親王點頭,太後喜歡,端敏公主這個刺頭也誇贊,另一個當事人之一椿泰也很滿意,這門婚事自然也就這麽定了。
康熙也觀察完了這件事中太子和大阿哥各方出場的人物,也就幹脆利落的下了指婚的旨意。
于是那拉家忐忑了沒幾天,就接了指婚的旨意,外界衆人關注了一下,發現對象竟然還是傳言中的康親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