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不說,皇帝隻得讓人去東宮把太子叫來。
太子在顧嬌離開後不久便醒了,他沒吭聲,隻是呆呆地望着帳頂。
“是你對不對?你真的回來了……你回來找我了。”
“你爲什麽不說話?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才明白我心裏的人一直是你,我好後悔沒能嫁給你。”
“你不要喜歡别人,不要喜歡她,她配不上你。”
“你這樣看着你真好,以後都不要再離開我了。”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以後都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太子想要把溫琳琅的聲音從腦海裏移除,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那些話一遍遍在他腦海裏回蕩,如同一把刀子,将他的心都紮成了篩子。
太子妃跪在床邊,雙臂伏在床沿上看着他。
這個姿勢若是感情正濃時做起來格外親昵與親密,而此時此刻,卻是一種她放低姿态的表現。
她自打嫁給太子便一直備受呵護,太子從不肯委屈她半分,會擔心地上涼不涼,她膝蓋累不累,手臂酸不酸……
眼下,她已經在這裏跪着趴在床頭小半個時辰了,太子沒說一句話。
“殿下。”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她握住了他的冰涼麻木的手,哀求地說道,“你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是顧嬌,她給我下了藥……才讓我說出那些胡話來。”
她與太子的這一場關系中看似是太子爲尊,實則主動權一直掌握在她手中,太子很聽她的話,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被她哄好。
然而太子這次卻沒有及時作出反應。
他就像是被抽幹了靈魂的木偶,神情呆滞地望着帳頂。
“殿下……”太子妃擡手撫了撫他的臉頰,他從前總愛拉着她的手放在他臉上,笑吟吟地喚她琳琅。
有些東西以爲一輩子都不會失去。
失去了又以爲能輕易找回。
太子妃打心底并不能相信太子不再搭理自己的事實。
“殿下。”她再次握住了太子的手,對太子道,“臣妾真的讓人下了藥,臣妾本是去給殿下買點心的,清荷齋殿下還記得嗎?殿下最喜歡清荷齋的點心,尤其那裏的荷香酥……”
太子實則并不愛荷香酥,是與溫琳琅第一次見面吃的就是荷香酥,這道點心就這麽和她的人一起走進了他的心裏。
從十三歲到如今,整整十年,他從年少時的單純喜歡變成後來的缱绻深愛,唯一不變的是這個人始終都在他心裏,并且占據了越來越重的分量。
太子曾覺得,哪怕溫琳琅要他的命,他也是願意給的。
他從娶她的第一天其實就能感覺到她并不愛他,所以他時常會患得患失,但他沒有放棄過,他堅信隻要自己對她好,總有一日她能把心交給他。
可是沒料到啊,她交給了甯王,也沒交給他!
太子妃哽咽道:“殿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人下藥了!我連自己在說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麽性子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是啊,一起長大,所以太了解了。
聰明,有謀略,若非有心縱容,怎能讓甯王近了自己的身?
讓太子寒心的不是她的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話,那些話确實能夠說是被人下藥了或怎樣,可甯王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說由他來善後,那才是真正把他的心捅了個對穿的刀子!
“殿下是在懷疑臣妾與甯王嗎?是,臣妾與甯王的确是有過一些來往,可臣妾是被逼的……臣妾沒有母族撐腰,無權無勢,所能依仗的無非是殿下的疼愛,可他竟然拿殿下要挾臣妾……”太子妃的淚珠子吧嗒吧嗒落了下來,一顆顆砸在太子冰涼的手背上,“他說會殺了殿下、殺了臣妾……”
太子的喉頭滑動了一下,終于虛弱地開口:“你心裏,究竟裝着阿珩……還是甯王?”
太子妃驟然僵住。
魏公公過來東宮宣召太子,太子翻了個身:“孤不想見任何人。”
一貫軟弱的太子在受創後竟有膽子違抗皇帝的旨意了,魏公公也不知是該替太子開心好還是不開心的好。
發生這麽大的事兒,坤甯宮與永壽宮那頭都瞞不住,蕭皇後擔憂兒子,先來了東宮。
蕭皇後道:“魏公公,勞煩對陛下說一聲,太子傷得太重,下不了床,稍後本宮問明太子,會親自去華清宮與陛下說明情況。”
也隻能如此了。
魏公公惋惜地看了眼仿佛被抽幹了靈魂的太子,暗暗歎了口氣,回了華清宮。
蕭皇後給太子掖了掖被角,太子大抵不願自己的狼狽被蕭皇後撞見,他感覺很丢人,也很痛心和委屈。
他始終朝着内側,将自己的腦袋埋得死死的。
“母後,兒臣……”太子妃剛要開口,蕭皇後便擡了擡手,示意她不必說。
蕭皇後去了東宮的書房,正色道:“把太子和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帶過來!”
春瑩等八個宮人被帶了過來,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蕭皇後還什麽也沒問,第一句話就是:“用刑!”
蘇公公揚了揚拂塵,去取了夾棍來,與幾個坤甯宮的嬷嬷、太監一起,将八個人齊齊上了一遍夾棍。
這八人中,春瑩是最大的知情者,其餘幾人雖未參與什麽,可人隻要做了事,就難免留下蛛絲馬迹,幾人東拼西湊的,倒真拼湊出不少消息。
譬如,太子妃經常獨自出宮。
又譬如,太子今日聽說太子妃失蹤,是春瑩禀報的。
蕭皇後的目光冷冷地落在春瑩的臉上,春瑩一個哆嗦,整個人都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皇、皇後……”
蕭皇後要撬開一個宮女的嘴有的是法子,蕭家女兒又怎麽可能真是什麽善茬,端看宣平侯就知道了,那家夥腸子都是黑的,他妹妹能白到哪裏去?
蕭皇後給了蘇公公一個眼神,蘇公公會意,将春瑩拖了下去。
春瑩在蘇公公手裏沒堅持到一刻鍾就全招了。
太子妃與甯王有首尾。
春瑩被甯王收買了。
這次的事是陳國質子幹的,春瑩又被陳國質子收買了。
春瑩的原話沒這麽幹淨利落,她吓都吓瘋了,各種語無倫次,可蘇公公在皇後身邊幹了這麽多年,能沒點兒本事嗎?
該提煉的重點全讓他給提煉出來了。
蕭皇後道:“這麽說,這次的事是陳國質子設計的,但太子妃與甯王的關系是真的?”
蘇公公暗暗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皇後,比他總結得更精辟!
蕭皇後的目光一片冰冷,不過,她并未因怒火而失去理智,她依舊是端莊優雅的一國皇後。
她冷靜地問道:“本宮在想,陳國質子爲何這麽做?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曝光皇室的醜聞,令皇室蒙羞麽?
太簡單了。
尋常人這麽做不奇怪,可元棠是陳國皇子,他要的一定不是比羞辱皇室更多。
甚至從長遠來看,假裝不知情,放任甯王壯大,也放任甯王繼續維持與太子妃的關系才是真的将昭國皇室推下了水火。
“像是報複,甯王和他有仇麽?”蕭皇後一下子捕捉到了重點,“去把陳國六皇子請到東宮來。”
蘇公公:“是!”
元棠來得很快。
他在會客的花廳見到了座椅上的蕭皇後。
宣平侯貴爲昭國第一美人……呃不,美男,他親妹妹的模樣自然不會差了。
不過平心而論,蕭皇後比起他哥哥的美貌還是遜色了兩分。
所以一個男人長那麽好看是爲什麽呢?
元棠摸了摸折扇,沖蕭皇後拱了拱手,微笑道:“元棠見過蕭皇後。”
蕭皇後神色淡淡地看着元棠:“虛禮就不必了,你策劃了這麽多事,不就是爲了能見到本宮?你與甯王有仇,本宮也想除掉甯王,有什麽話,你直說就是了。”
“這個嘛……”元棠摸了摸鼻梁,笑了笑,說道,“您這般直言不諱倒是叫元棠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其實也沒什麽特别的,無非是甯王與太子妃的奸情被瑞王妃與一位她的朋友撞破,甯王想殺了我背鍋,我差點死在他的刺客手裏,我咽不下這口氣,于是略施小計,讓他倆的關系暴露在了太子與陛下的面前。我無意與蕭皇後爲敵,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蕭皇後見諒。”
他決口不提顧嬌在整個事件裏的參與,對顧嬌的稱呼更是生疏到了“瑞王妃的一位朋友”,自然,也沒提柳一笙斷指之事。
蕭皇後不怒自威地看着他道:“你的話是否屬實,本宮自會去查。”
元棠笑了笑:“蕭皇後請便。”
元棠不怕她查,隻怕她不查。
“皇後。”元棠離開後,蘇公公小聲請她示下。
溫琳琅與甯王的事對蕭皇後的沖擊不可謂不大,她面上沉靜,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隻是哥哥從小教導她,遇事不能慌張,她是蕭戟的妹妹,她要比絕大多數女人堅強。
蕭皇後閉了閉眼,長吐一口氣,道:“宣瑞王妃。”
感冒了,腦袋一團漿糊,碼字很吃力。
看到沒爆更就沒月票之類的話,我覺得我還是得說一下。
這個月家裏事多,在爆更的前幾天連續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擠碎片時間出來碼字。
我是頂着編輯下達的每天更新8000字的任務壓力把存稿爆更掉的。
我以爲我是鐵人來着,結果爆更完第二天就發燒了。
存稿真的很傷身體,要熬夜要各種透支體力和心力。
有的讀者可能不太了解,将爆更當成了一種常态,或者一種作者很輕松就能拿出來的狀态。
不是的。
代價很大的。
我不想涸澤而漁。
這是我喜歡的故事,我們細水長流,我慢慢寫,大家慢慢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