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河的兩岸,排布一座座風格各異的園林,一年四季都是青碧一片,花團錦簇,其中分布各式各樣亭台樓閣,或是美輪美奂,或是精巧别緻、或是富麗堂皇,讓人眼花缭亂,這些可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宅院,而是青樓,确切說是高檔青樓,區别于一般青樓,通常稱作花樓。民間一直有關于秀水河花樓的種種傳聞,秀水河花樓其中的不少姑娘那一個個都美若天仙,聰穎可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其中不少姑娘都是賣藝不賣身。
秀水河花樓的曆史悠久,千百年以來,期間發生過不少才子佳人、貞節烈女、新歡舊愛之類的故事,或是悲劇、或是喜劇,也讓世人津津樂道,廣爲流傳。
秀水河花樓如此大的名氣,讓無數男人爲之神往,當然,故事隻是故事,隻是個例,通常情況還是銀錢的問題。秀水河的這些花樓可不是一般人随便能進的地方,就算能進去也花費不起,可以說在裏面吸口氣都是要真金白銀的。秀水河花樓的顧客主要是一些名士、才子、達官貴人等一些比較風雅的貴人,其中的種種規矩,本就是迎合文人雅士的喜好,那種進門就嚷嚷姑娘趕緊脫衣服的草莽粗漢,那是概不接待。
秀水河最熱鬧的時候,是每年的花會選拔花魁,各個花樓的姑娘在一艘艘花船上表演歌舞,沿着秀水河而行,每年都有許多人特地從外地趕來觀看花會。
此時,蕭天雷與幾個兄弟卻是到了秀水郡的大街上東張西望,當然不是去逛青樓的,而是爲了搜集一些情報。雖然已經知道了朝廷與滄海盟聯手進襲陵州,但是卻不知曉一些具體的布置和計劃,秀水河這個地方,可以說是涯州乃至大夏消息最爲靈通的地方之一,那些官員、名士、武将到這裏玩樂,一高興就容易說漏嘴,口口相傳,很快就會人盡皆知。
本來,朝廷大軍将從涯州出發,征讨陵州兄弟會的事情傳揚開,原本就因爲年節而變得熱鬧的涯州,氣氛熱烈了不少,然後又傳出,北疆戰場上的一些武将也會到涯州,整個涯州都沸騰了,街頭巷尾、青樓酒肆都在談論此事。本來,北疆戰場上一些武将的事迹,早就被編撰成一些精彩的故事,廣爲傳播,人們耳熟能詳,如今說不定能親眼見到這些名将,叫人怎麽不興奮、不心潮澎湃?
涯州作爲大夏最繁華的地方之一,大多數人對自己的生活算是比較滿意的,覺得幸福的也不少,是以,對于大夏朝廷也頗爲認同,大夏在戰場上取得勝利,自是與有榮焉。對于陵州兄弟會造反,基本上持比較敵視的态度,巴不得朝廷早日将其剿滅。
當然,征戰還是朝廷的事情、官員武将的事情,其他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真的讓他們去參戰,也不一定敢去,不過,不管是真心,還是跟風湊趣,如今在涯州已經形成一股風潮,各個階層都熱衷于談論此事,不少人會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對于征伐陵州的支持。
一般人也就是聊天打屁,稱贊一下大夏的兵将,罵一罵反賊,湊一湊熱鬧;商家借此機會推銷一下自己的商品,東拉西扯地跟征伐陵州兄弟會扯上關系;一些花樓花魁都放出話來,誰人能在此戰中立下大功,揚名天下,願與其共度良宵,不取分文,其他青樓女子紛紛效仿;涯州是文人荟萃之地,作爲輿論風向标的文士,自然不會不吭聲,每年的這個時候,涯州的一些名士都會在秀水河的花樓中舉行文會,最近,秀水河花樓與其他青樓傳唱一些新詩詞,就是文會上一些名士才子的作品,内容都是關于保家衛國、金戈鐵馬、掃滅蠻夷之類的,慷慨激昂,讓人聽了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奔赴戰場。
隻是,作爲被讨伐對象的蕭天雷等人聽過之後,可不怎麽爽。
“雷哥,你聽聽這唱的,這些人都想滅了咱兄弟會啊!”
“這些女的也是湊熱鬧,原本我還覺得她們蠻可憐的。”
“這些詩詞又不是這些女的寫的,不過是讨生活,客人喜歡什麽,就唱什麽呗,至于真實的想法,隻有個人知道。”
“聽這些詩詞裏的意思,咱們陵州兄弟會的都是蠻夷豬狗,滅了咱兄弟會跟吹灰塵一樣簡單,簡直不能忍!”
“這些貨色也就隻會嘴炮,估計拿刀都拿不起,咱們一刀能劈死一片,就當是狗叫,不必理會。”
“這些家夥别落我手裏,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他們!”
那些文士算是被蕭天雷和他的一幹兄弟記恨上了,道聽途說得到了一些信息,蕭天雷和幾個兄弟,沿着秀水河而上,沿着一條支流,可以抵達一處湖泊,與秀水河一樣聞名天下,名爲劍湖。
劍湖,湖泊并不大,但是,風景極其優美,堪稱天下有數的美景,不過,真正讓劍湖聞名于世的還有劍湖武會。劍湖武會與一般的武會可不同,屬于比較高檔次的武會,能在劍湖武會上露臉,都是一些真正的高手,一般都有一些大宗派背景。
劍湖武會每隔幾年在劍湖湖畔劍湖宮中進行,除了比武較技,就是品評武功與一些神兵利器,也不是一般人就能觀看,通常江湖中有些名氣的人物才能獲得請帖。
若是一般的武人想要參與劍湖武會,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需要通過重重的考驗和比試,才入得劍湖宮。
現在,不是劍湖武會舉行的日子,但是,劍湖宮之外擂台之上,卻有一些武人正在比武。
比武的原因也是因爲朝廷征伐陵州兄弟會,打算征召一些高手參與征伐,充當一些官員的護衛等等,也算是一種慣例。傳聞兄弟會的頭目,個個都是高手,手下的山越武人也是身手不弱,十分兇悍,需要一些高手才能壓住陣腳。
這一次前來應征的武人衆多,不可能全部帶去陵州,是以通過比武選拔出其中拔尖的武人。
蕭天雷聽聞此事,也帶了幾個兄弟到了劍湖宮觀看選拔武會,不過,并未傻了吧唧地在擂台下觀望,而是到了距離劍湖宮前廣場不遠處的一座高檔酒樓,作爲高檔的酒樓,一般人都不讓進,蕭天雷幾人的穿着打扮普通,看着像是剛出來行走江湖的愣頭青似的。
不過,有錢就是大爺,銀錢一丢,夥計點頭哈腰地領了幾人上樓,安排了一處上好位置。呆在涯州的這幾天,蕭天雷幾人每天都去這些酒樓,品嘗一些美味是其一,還有就是,能在這些地方吃飯的,多數不是一般的人物,聽這些人的談話,往往能獲得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選拔武會進行得如火如荼,一名一名的高手輪番上台比武,正式的劍湖武會的水準如何,蕭天雷不知道,不過,就上台比武的那些武人而言,除了一般的武功招式紮實,基本都有一兩手絕招,确實比一般武會的水平來得高。此次選拔武會已經比了數日,據說前兩天有一個女俠的力戰諸多高手,未嘗一敗。
蕭天雷與幾個兄弟坐在三樓窗口的位置,慢慢吃着,一邊觀看武會,本來,蠻悠閑自在的,不過,卻偏偏有人壞他們的興緻。
自樓下上來一名藍衣男子,大戶人家的護衛打扮,腰間一把長刀,環目四顧,打量了一番,徑直到了蕭天雷幾人的桌前,丢出一塊碎銀子,道:“可否請幾位換一桌?”樓上坐的諸人,也就蕭天雷等人穿着普通,不像是有來曆的樣子,位置也是十分不錯,這名護衛自然找上幾人。
蕭天寶擡眼一瞥,冷聲道:“不換。”
男子沉聲道:“諸位不給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蕭天寶嘴角一扯,笑道:“給你面子?你算老幾?滾!”抓起那銀子,往護衛臉上一扔,那護衛躲閃不及,被打在眼眶上,立刻青腫了一片。
人善被人欺,對于這種家夥,不能有好臉色,想要打發,就得橫一點。
那男子臉色極難看,咬着牙,狠狠地道:“竟敢打我,小子,你們……”
“管你哪來的狗,要打架,随時奉陪,不然就給我滾!”蕭天寶道。
那藍衣男子憤恨不已,偏偏不好發作,高檔酒樓都有背景,可不是可以随便打架的地方。便在此時,上來一名華服青年和幾個護衛,青年的作态有些傲氣,問道:“劉七,讓你找個好位置,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怎麽回事?!”
藍衣男子回禀道:“少爺,我請他們換一桌,這些小子就是不讓。”
“不識擡舉!你們可知我是誰?數三聲,你們給我滾!不然别怪少爺心狠手辣!”傲氣青年冷着臉,一臉的狠色。
蕭天雷瞥了青年一眼,來到這個世界遇到過不少仗勢欺人、自以爲是的****,也都見怪不怪,誰讓這是封建社會,有些權勢的人,往往會比較任性。雖然蕭天雷不想惹麻煩,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但是,也不怕麻煩,反正基本也沒人認識自己幾個,這種貨色不收拾一下,稍微服軟,隻會讓其得寸進尺。
懶得跟這白癡說話,蕭天雷一拳打出,直接轟在傲氣青年的臉上,直打得牙齒飛出幾顆,整個人跌倒在地,一腳踩在其腿骨上。
“少爺!”那些護衛驚呼,藍衣護衛道:“我們少爺是秀水郡……”
蕭天雷可沒興趣知道,能教出這種白癡的家族,能是什麽厲害的家族?真正厲害的家族出來的人,再不濟,多少有一些教養。
蕭天雷也沒什麽顧忌,淡淡問道:“你想不想試試什麽叫心狠手辣?”腳下暗暗用力,那傲氣青年已經成了一個孫子模樣,五官痛得扭曲,聞言連連搖頭。一腳将那傲氣青年踹開,蕭天雷警告道:“再來攪擾,就要了你的命。”
那傲氣青年帶了手下,恨恨地離去,蕭天雷知道事情怕是沒完,但是還是回到座位繼續吃。
過了一會兒,噔噔噔的一陣腳步聲,樓下上來幾個人,蕭天雷以爲是那傲氣青年又來找茬,卻見是幾名青年男女,其中一名女子相當引人注目,是一名男裝麗人,白色錦袍,頭紮英雄巾,手提一把寶劍,英姿飒爽。
蕭天雷隻是瞥了一眼,沒有再去看,不過,那群人後邊的一個皮膚黝黑的的矮壯漢子,卻是一臉吃驚的神色,幾步上前來,對着他叫道:“咦……原來是你!”
蕭天雷有些莫名其妙,懷疑此人是不是在看其他人,或是認錯人,或者是裝熟人,騙吃騙喝的?
蕭天雷懷疑的目光,讓矮壯漢子有些尴尬,道:“蕭少俠,你忘了,我是瀛海幫的伍鐵雄啊!”
蕭天雷回憶了一下,“瀛海幫……哦……伍鐵雄……伍堂主。”蕭天雷這才想起,原來是瀛海幫的伍鐵雄,幾年前他和幾個兄弟到涯州,救了瀛海幫幫主厲海潮的妻子和一雙兒女,當時,還是伍鐵雄領着他們遊覽了一番涯州,去了涯州海市。
伍鐵雄問道:“蕭少俠,怎麽到了涯州?”伍鐵雄卻是壓低了聲音,雖然滄海盟讓海上行商變得艱難,對于一些像龍江會的大幫派影響不是很大,涯州這邊也知道陵州的消息,再說,蕭天雷的名聲可是十分響亮,在此處見到蕭天雷,伍鐵雄确實大吃一驚。
“過來轉轉。”蕭天雷答道。
“蕭少俠可知大軍要自海上奔襲陵州?”伍鐵雄再次壓低聲音問道。
“知道。”
“那你們還……”伍鐵雄當即意識到自己多嘴,蕭天雷既然知道,還悠閑地在這裏吃喝,肯定有對策,他一個外人卻是不好多說。
蕭天雷此時卻是提高了警惕,萬一伍鐵雄将自家的身份說出去,恐怕有些不妙,交談了幾句,伍鐵雄完全沒有告密的意思。說起來,瀛海幫占據瀛海的幾座島嶼,販賣兵器,自成體系,跟大夏也不是一路。
伍鐵雄坐下與蕭天雷聊了聊,伍鐵雄今天卻是護送厲海潮的兒子、女兒也來看武會,就在那一群青年男女中,都是這幾天結交的一些同齡的好友。當然,蕭天雷對那些不關心,詢問了一些滄海盟的事情。說起滄海盟,伍鐵雄卻是有些無奈,原來瀛海幫如今算是東海盟的一員,與滄海盟多有摩擦,結下不少仇怨,如今滄海盟卻被朝廷招安,成了朝廷的水軍,以前的仇怨怎麽辦?
“伍叔叔,你在這說什麽呢?”
正說着,一個有些嬌憨的女子的聲音傳來,卻是一名少女,五官有些可愛,一身鵝黃色的衣衫。
“小姐,怎麽過來了?”伍鐵雄問道。
少女撅着嘴,憤憤然地說道:“好沒意思,他們都在争着拍麗華姐姐的馬屁,哥哥也是一樣,我才不想跟他們在一起!咦,這位哥哥,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在哪裏呢?”這個少女正是厲海潮的女兒厲小魚,幾年前見過蕭天雷,有一些印象,此時見到蕭天雷的面容,歪着腦袋努力回憶。
伍鐵雄生怕厲小魚認出蕭天雷,雖然厲小魚可能不清楚蕭天雷的事情,還是怕她說出些什麽來,連忙道:“好了,小姐,這是幫裏生意上的朋友,你見過也不奇怪,你不是要看武會麽,這個位置正好,看得清清楚楚。”
伍鐵雄一說,厲小魚的注意力立即轉移,一下就被武會吸引,歡呼道:“哦,噢噢!好厲害!”
下邊也是陣陣喝彩,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蕭天雷看了一陣子,覺得沒多少看頭,這些武人雖然武功不錯,但還算不上真正的高手,要到了陵州,就是送菜。再說武功好,不代表厮殺起來厲害,好些所謂的高手,比武一等一的好手,要是生死相搏,被比自己弱的人的氣勢吓得慫了,或是疏忽大意,死于一些小詭計、小陰謀的可不少。
與伍鐵雄閑聊一會兒,樓下傳來一些呼喝聲,卻是之前被蕭天雷打的傲氣青年帶了一些人,堵在下邊,還在那高喊:“上面那幾個小子給我下來,看本少爺今天怎麽收拾你們!”
伍鐵雄望了望下邊,問道:“蕭少俠,要不要幫忙?這人卻是本地出名的惡少,仗着家世橫行霸道。”
“惡少……橫行霸道……呵!我們走了。”蕭天雷一聽那傲氣青年的來曆,更加不以爲意,招呼夥計結賬。
伍鐵雄這才想起來,要說比橫,天底下真沒有比這幾位更橫的角色,陵州兄弟會的頭目,那是出了名的橫得沒邊,連造反都敢,還有什麽不敢的?一個惡少和一些狗腿子算個屁!隻是這裏是涯州,不是陵州,蕭天雷會怎麽處理此事?伍鐵雄探頭去看,樓上其他一些好事者,也跑到窗口往下探望。
“小子,你們還敢下來,好!有種!敢打少爺,給我往死裏打!”傲氣青年身後藍衣護衛帶了一票人,一副有所依仗的兇狠模樣。
“看來我之前的話,你沒聽進去,算了……何必跟你說這些廢話。”蕭天雷的口氣有些無趣。
蕭天雷的身形一晃,如同輕輕走過一般,穿過傲氣青年身前的幾人,隻是手中握着無極劍,劍刃上一抹血迹,無極劍一揮,在傲氣青年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整個人動作停頓,抖落無極劍上的血滴,還劍入鞘,同時,蕭天雷的幾個兄弟也收回了帶血的利刃,跟随傲氣青年的那些人紛紛撲倒。對于這些自尋死路的家夥,直接就殺了了事,懶得多話,蕭天雷幾人沒事的人一樣,徑直走入人群當中。
幾人的動作極快,即使有人看到,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愣在那裏,直到蕭天雷等人離開,樓上關注蕭天雷等人的看客,最先反應過來,大叫道:“殺……殺人啦!”
伍鐵雄此時一頭冷汗,他也沒想到,蕭天雷幾人直接就動手,眨眼的功夫就把人都殺了!蕭天雷比起幾年前更加厲害,也更爲兇悍,當街殺了這麽多人,完全跟沒事的人一樣,兄弟會果然名不虛傳。
“啊!我想起來啦!”厲小魚忽然大叫一聲,她也看到了蕭天雷幾人動手的經過,雖然一樣看不清,卻是勾起往昔的回憶,想起了蕭天雷是什麽人。
伍鐵雄一聽,吓得心驚肉跳的,趕緊對厲小魚道:“小姐,禁聲!”
“好可怕的殺人劍術!眨眼間,無聲無息地就殺了這些人!伍堂主,你認識這幾人?他們什麽來曆?”問話的卻是那名男裝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伍鐵雄。
伍鐵雄怎麽可能說出蕭天雷等的身份,這可是天大的麻煩,斷然搖頭:“這幾人的身份卻是不便說,薛小姐不要爲難在下,他們的事情還是不要管的爲好,這些人自己找死,算他們倒黴。”
“既然伍堂主不說,那我自己去問問。”男裝麗人飒然一笑,雙臂一展,袖袍翻飛,整個人輕飄飄落下樓去,幾個起落,直追向蕭天雷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