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湯玉松和龍奇洪猛喝了一通水,随後各騎上一匹駱駝,乘馬趕往三百裏外的提迪大綠洲。不消說,兩個人出發之後,很快就有一批二十餘名騎兵出發,跟他們保持一個時辰的路程,之後又有兩批數量更多的騎兵先後跟了上去。
雖然城主身邊已經有龍奇洪這樣的高手,可是畢竟天有不測風雲,四城主都能平空消失,誰又知道路上會不會有其它的事情發生?現在偌大的一座天城已經戒備森嚴,是凡從城外來的人,都要盤查一番,再登記,以防有奸細滲透進來。雖然說這樣做幾乎沒有什麽作用,但聊勝于無。
出城不到二裏,便是大漠了,湯玉松和和龍奇洪一路向東,往提迪綠洲方向去了,一想到就快要見到薛詩詩,湯玉松的心情大好,眉飛色舞起來,時不時哼着大漠裏的小調。龍奇洪卻閉着眼睛坐在駱駝背上,閉目養神。大漠裏風起雲湧,沙起沙落,駱駝緩慢的行走,一望無際是滿眼的黃沙,少有綠意。
時近中午的時候,兩個人找了個大沙丘,躲在背陰處乘涼,龍奇洪下了駱駝,盤腿坐在地上,打開水囊灌了一口涼水,又把水囊紮好,這才道:“上午似乎一直有人在跟着我們!我感覺他的氣息像是昨晚夜探城主府的那個人,這人輕功好高,昨晚我不讓你追他,正是怕他傷害你,就算是我追上去也未必能擒住他!”
湯玉松聽龍奇洪這樣說,頓時默默無言。連天城第一高手的龍奇洪都說未必能擒住這人,這人的輕功該有多高?湯玉松靠在沙丘上,仰望天空,半晌才喃喃道:“我這是得罪了什麽人?人家要搞我!我敢确定,這個人夜探城主府的人,絕對和妹妹失蹤有關!”
兩人胡亂吃了些牛肉幹充饑,出發前又猛補充了一些清水,在這沙漠中,最不能缺的就是水。駱駝緩緩行進,湯玉松心情不再輕松了,漫長的路程,莽莽的沙漠,惡劣的環境,對人的精神和毅力都是一種極大的考驗。龍奇洪始終是目似瞑,意暇甚,湯玉松知道他這是一門極高深的内功,所以也并不打擾他。兩人隻顧悶着頭趕路。
當天晚上,兩人找了一處有殘敗樹木的地方露宿,都是久在沙漠行走的人,各種規矩都了然于胸。龍奇洪睡到半夜,突然感覺那個人就在附近徘徊,龍奇洪立刻起身,想去追那個跟蹤他們的人,可惜追了數裏後沒能追上,龍奇洪隻好返回,不敢繼續再追了。在這茫茫的大漠裏,容易迷失方向,可不是鬧着玩的。
龍奇洪回來時,湯玉松仍然呼呼大睡,什麽也不知道。龍奇洪心中好笑,暗道:“有時武功不高,也未必是壞事,至少不用像我一樣,有個風吹草動都能知道。”龍奇洪索性也倒下睡覺,兩個人都鼾聲如雷,後半夜那個人就再也沒有來過。
第二天早晨起來後,兩個人又吃了些食物,灌飽了清水,繼續出發。好在都有武功在身,不像普通人那樣麻煩,兩個人在路上邊走邊運轉内息,倒也沒有那麽酷熱。随後的日子裏,那個一路跟蹤他們的人時不時出現,騷擾一下就走。龍奇洪追了幾次都沒追上,隻知道這個人細高,穿着紫衣,背着一條大棍。
路上走了五六天,那個人始終遠遠的“護送”他們,時不時的出現。兩個騎在駱駝上的人終于望見了遠遠的提迪綠洲,連駱駝也興奮了起來,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提迪綠洲有常駐的數千人口,還有客棧,有青樓,南來北往的客人都在這裏落腳,補充食物和清水,以及在沙漠裏行走所必備的一些物資。
提迪綠洲約有幾百畝大小,背靠着一座已經廢棄的巨大石堡,綠洲并無城牆,四邊環繞有大量的棕榈樹和椰子樹,一排排磚石結構的房子鱗次栉比,綠洲中有一條緩緩流過的提迪河,注入一池天然的湖水。湖水透明清澈,呈圓形,有一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做大漠之珠。湖水四周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相當美侖美奂,如果不看四周的黃沙,還以爲是在一個南方的繁華小鎮上。
綠洲上著名的宛妙樓就在綠洲中間,離那号稱大漠之珠的湖水不過百丈遠。宛妙樓是一個小型的四合院,是這綠洲上唯二看起來像是富豪人家的建築。宛妙樓的主樓有三層高,站在三層高的主樓上,清晰可見那一池湖水大漠之珠。
龍奇洪遠遠再回頭看去,已經不見了那紫衣人的身影,想必是已經提前進入了綠洲。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多了也沒用,他們在明,敵人在暗,隻有見招拆招。龍奇洪和湯玉松進了綠洲,綠洲表面看起來十分的平靜,偶爾外人從大漠中進入綠洲也都不會大聲喧嘩。
綠洲中有數十騎卒,時不時的繞着綠洲中的環道巡邏。這裏既然沒有城牆,卻能保持一直長盛不衰,也沒有馬賊敢打它的主意,那一定是綠洲的武士戰力極強,否則就算有湯玉松這個名義上的大漠之王做後台也沒有用。大漠之人看重的是實力,不是虛名。你湯玉松再有名,也不可能天天派人守在綠洲,而馬賊們隻要打劫成功一次就夠了。
龍奇洪和湯玉松兩個人默默的騎着駱駝找了家不起眼的千安客棧住下,兩人都知道,如果有人綁架了湯玉娥,那就一定會來找他們,無論他們住在哪裏,都會被對方所知道。可是他們在客棧裏等了兩天,卻絲毫動靜也沒有。
這兩天時間,夜晚的時候,龍奇洪在子時都會出去遛上一圈,卻從未發現一品高手的氣息。當然,一品高手可以刻意壓制武境,以确保不會被人發現。龍奇洪隻發現了一兩個二三品的高手,可是龍奇洪并不願意打草驚蛇。
第三天早上起床後,湯玉松再也忍不住了,沖着龍奇洪嘿嘿笑道:“龍兄,咱們在這裏待着實在是悶!要不咱們去宛妙樓看一看?也許人家就在那裏等着咱們,也說不定呢?”
想去見那位薛姑娘就直說嘛!龍奇洪一笑置之,拍了拍湯玉松的肩膀,兩人戴上面皮,背着武器,前往宛妙樓。宛妙樓雖然笑迎八方來客,但是沒有些身價也是進不去的。想進宛妙樓的大門,先要押上十兩銀子。不要小看十兩銀子,好多人還真就拿不出這十兩銀子。所以宛妙樓,其實是向富人們開放的地方。
兩個人交了十兩銀子,在老鸨熱情的帶領下,往第二層院子的廂房去了。大漠中并不禁止攜帶武器,宛妙樓也一樣。進入其中的客人們,誰都可以帶着兵器,但是輕易不會動手,因爲宛妙樓裏有着大批打手,哪個敢在這裏胡來,絕對會被拖出去打死。
曾有不信邪的嫖客,仗着自己有三品武境就在這裏大打出手,結果很快給這裏的教頭打倒,拖出去剁了喂狗了。不要想着會有官府來管這些事情,這裏是大漠,不同于内地的城市,這裏沒有王法,隻有拳頭,隻有綠洲上的勢力做主。
湯玉松的老相好薛詩詩姑娘很奇怪,明明有着頭牌的氣質,可以住在第二層院子的主宅,卻甘于住在廂房,不争也不搶,很讓人感覺到奇怪。當湯玉松遞過去一錠十兩的金子,說他想要見薛詩詩姑娘的時候,老鸨子豎起了大拇指,得意道:“這位爺,一看您就是有眼光的人!我們這位薛姑娘那可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呢!多少客官想要選她,她還看不上眼哩!”
湯玉松臉上挂着微笑,心裏卻在冷笑,暗暗罵道:“去你娘的!你要不是看在我遞給你那塊金子的份上,還有什麽眼光?你們做這行的,除了錢,還認識什麽?”可是他的臉上一直挂着溫情的微笑,笑着答道:“我也是久聞薛姑娘的大名,所以今日特來相會!”
老鸨子把兩個人帶到二層院子的東廂房,雖然是廂房,也是二層樓。磚木結構,既使外牆刷着宮牆的紅色,也沒有人會來管,這裏是大漠,沒有王法可言。薛姑娘就住在東廂房的二樓之上,老鸨子喊出來個俏丫頭,吩咐她招待客人,便徑自離去了。
那叫做繡青的俏丫頭極有禮數,向二人行禮後,就把二人請進屋中,請二人坐了,先倒茶又端來水果,随即告退,去請薛姑娘前來。湯玉松帶着面皮,老鸨子自然認不出來他,那繡青也沒認出他來,湯玉松心中略感安慰,他還真不想被人出來。此時越是和所有人陌生就越是安全。
很快,湯玉松日思夜想的薛詩詩姑娘笑意盈盈,款款從内房蘭鬥走出。這位薛姑娘也是極有才的才女,當初曾有一位讀書人,雖然來到青樓,卻極其瞧不起青樓女子,于是在酒醉之後于蘭房中題了四個字:下賤蘭鬥。以視蔑視。換成一般的姑娘,急眼了也就讓人把這窮酸給趕出去。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位薛詩詩薛姑娘馬上題了打油詩一首附和:下界仙人上界無,賤人自有貴人扶。蘭房夜夜迎新客,鬥轉星移換丈夫。解了自己的尴尬,也不使那位書生尴尬,在提迪綠洲和大漠之上傳爲美談,湯玉松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才知道了這位薛姑娘的存在,所以颠颠的跑來提迪綠洲相會。
兩人初見面時,湯玉松也沒提自己的身份,隻僞說是富商,不過兩個人相談甚歡,後來老鸨子聽到湯玉松的随從無意中跟人提起湯玉松的身份,這才驚訝非常,親自來見湯玉松,又是請喝酒,又是賠罪,畢竟怠慢了大漠的無冕之王,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不過湯玉松卻哈哈笑道:“不知者不罪!”
一句話,輕描淡寫就過去了。整座宛妙樓都流傳着這位天城城主“折節下青樓”的事迹,很多姑娘都以能陪侍這位城主大人爲榮。不過自從湯玉松确定了這位薛詩詩姑娘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姑娘來搶生意了。
薛詩詩一進屋子,龍奇洪立刻擡起頭,肆無忌憚的打量這位薛姑娘,看她到底是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麽美。隻見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身粉色羅紗半遮半掩,頭上插着些叮當響的珠翠,卻不顯得豔俗。
龍奇洪贊歎道:“老弟果然好眼光!這位薛姑娘果然生的國色天香,我見猶憐!”
薛詩詩微微一笑,輕啓朱唇道:“不知道二位爺是想聽曲呢?還是想看歌舞?”
湯玉松咧嘴笑道:“詩姑娘,我來就是聽曲子的,你還是彈首曲子給我聽吧!要是好聽,賞一個如意郎君給你!”
薛詩詩忽然收斂笑容,上下打量湯玉松,半晌後驚喜道:“是玉郎來了麽?怎麽換成這副裝束,連我也沒認出來呢!”
原來湯玉松之前和薛詩詩玩耍時,曾開過“要是曲子好聽,賞一個如意郎君給你!”的玩笑,所以薛詩詩記得。如今他一開這樣的玩笑,薛詩詩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尤其身段,姿态都沒變,隻是換了一張臉而已。薛詩詩眼尖,又看到湯玉松的手,便确定是他無疑了。
湯玉松長歎一聲,“詩詩啊,我這次來見你,也是費了許多心思啊!”
薛詩詩微微一笑道:“玉郎,我知道是你妹妹出了事,你這次來綠洲,是來尋找關于她的消息,對吧?”
湯玉松失驚道:“詩詩,正是如此!你怎麽會知道的?”
薛詩詩笑道:“我不但知道令妹出了事,還知道你必然來綠洲找她,還知道你來了綠洲必然會來找我!前幾天,來了位客人,在我這裏坐了一整天,和我喝喝灑,聊聊天,聽我彈琴,聽了曲子之後,流連忘返,隻說我的曲子中有哀意,還說要給我贖身。然後他就說起了你妹妹湯四城主的事情。”
湯玉松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一臉緊張道:“詩姑娘,那人現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