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唐九生望着龍老大等人縱馬離去後一路煙塵,輕聲道:“你們兩個先走,我再等他們一會兒,我怕他們去而複返,晚上咱們在壽安縣城會合,進城就找城内最大的客棧的住下!”武小蝶也沒多問,畢恭畢敬的答應一聲,掉轉馬頭先走了。
唐九生給了賀一鳴一個隐晦的眼神,賀一鳴先是一愣,随後狂喜,沖唐九生豎了一下大拇指,掉轉馬頭去追趕武小蝶。唐九生穩穩坐在馬背上,目送二人,直到兩個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唐九生這才伏在馬背上,嘴角有黑血不斷流出,在龍老大等人沒來之前,唐九生就已經在鼻子和嘴角以及耳朵上抹了一些解毒粉,卻沒想到萬蠍山莊的毒會如此猛烈。解毒粉當然起了作用,不然唐九生都撐不到現在。唐九生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倒出辛治平配制的解毒丸,服了下去。
剛才龍老大之所以遲遲不走,就是想看看唐九生到底是不是中了毒,畢竟他也不敢确定,拖一下時間對他沒有壞處,反正他們人多。而那個被龍老大掐死的綠蠱食髓蟻,确實是五毒鬼老憎印天所養出來的東西,非嫡傳弟子是不會擁有的,這讓龍老大更多了一些顧忌,他不知道這個姓勝的和五毒鬼老到底有什麽關系。
五毒鬼老憎印天,人在西域,門人弟子雖不多,卻個個是用毒高手,手段狠辣至極。雖然偏居西域,卻聲名顯赫,絕不比萬蠍山莊差。萬一這姓勝的真是五毒鬼老的門人,精英弟子,就沒有必要爲了一個女人而樹立這樣一個強敵。反正想娶歐陽嫣然的是莊主百裏蠍,又不是他龍寒冥。
唐九生外表風輕雲淡,可體内的氣機卻如油鍋中的熱油一樣洶湧澎湃,他用氣機死死壓制着蠍毒,硬撐着,就是不想在龍老大面前露出中毒的迹象。如果他撐不住,今天三個人都得死在這裏。唐九生也不想在武小蝶和賀一鳴面前露出中毒的樣子,怕他們慌,更重要的是,唐九生還有另外的打算。
龍老大的蠍毒果然厲害的很,唐九生那幾劍雖然劈死了毒蠍子,可還是有散在空氣中的餘毒,被唐九生吸入體内的。僅僅是那點兒餘毒,就讓唐九生痛不欲生。
鼻子上塗抹的解毒粉再加氣機的壓制,才使唐九生撐到龍老大離開而不至露出破綻。而萬蠍山莊的蠍毒,牛就牛在隻對人起作用,唐九生騎的馬就絲毫不受影響。
服下解毒丸的唐九生伏在馬背上,昏昏沉沉,唐九生拔轉馬頭,任由劣馬慢悠悠向壽安縣方向走去。好在辛治平配制的解毒丸很有效,很快發生了作用,唐九生這才從馬背上擡起頭,心頭一陣翻湧,跳下馬蹲在路邊,忍不住吐出了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很顯然這就是蠍毒了。
唐九生從馬背上取下水囊,倒了一些清水在嘴裏,漱了口,站在劣馬旁邊頭暈目眩了良久。那劣馬也算通人性,見主人不舒服,用頭蹭了一下唐九生的頭,打了個響鼻。唐九生苦笑一下,拍了拍劣馬的脖子,“夥計,這毒好猛!”
唐九生翻身上馬,略微加速,劣馬在官道上小跑起來,此時,一天中最熱的時間已過,官道上的車馬行人也多了起來,唐九生打馬直奔壽安縣城。
又跑了五十多裏路,遠遠看見路邊有座水塘,唐九生騎馬直奔水塘,在馬上瞧了瞧,水塘的水很清澈,唐九生這才跳下馬,在水塘裏取出一些水,洗幹淨嘴角上的血迹,又以水爲鏡整理了一下面皮,确認沒有什麽問題後繼續趕路。
一盞茶的時間後,唐九生已經看到壽安縣城低矮的城牆,再走近一些,已經看到城門裏行人和馬車進進出出,城門口,有幾個戍卒拄着長槍無精打采。唐九生又加了一鞭,拍馬進
了可供兩輛馬車并排行駛的南城門。
唐九生騎着馬從陰暗的城門洞裏出來,眼前豁然開朗,縣城并不算寬闊的道路就在眼前,街邊稀稀拉拉的商鋪,糧行、綢緞莊、飯館、客棧、銀号、雜貨鋪,應有盡有,雖然隻是座縣城,卻應了那句老話,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唐九生看到一間雜貨鋪裏,店老闆和顧客正讨價還價,路邊有人擺攤,街上有些行人。總之,這座小小的縣城不算繁華卻也不冷清。唐九生笑了笑,這就是市井生活應有的樣子,他很喜歡這種平淡的生活。
唐九生騎着馬沿着街道又走了幾步,回過頭看時,太陽已經偏西了,落日的餘晖灑在城牆上,給低矮的城牆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紅色,唐九生突然想起了水如月和西門玉霜,唐九生面帶微笑,總有一天,自己會帶着她們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路邊有個攤位,一位穿着深綠色短褂的大娘賣着玉米面大餅,唐九生下了馬,花十文錢買了五張玉米面大餅,又向大娘打聽了城内最大客棧的位置,賣餅的大娘指了指遠方,“小夥子,從這裏向前直走,第三個街口向右拐,再走兩條小街,有一座新安客棧,就是咱們壽安城裏最大的客棧了!”
唐九生謝過大娘,叼着一張玉米餅,把另外四張餅用草紙裹好,揣進懷裏,把玉米餅啃了,騎上劣馬按大娘所說的方向找了過去,果然有一座新安客棧。
這座新安客棧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兩層樓的大四合院,客棧門口挂着兩個大紅燈籠,紅色幌子上寫着新安客棧四個黑色大字。客棧外面有座規模不小的馬廄,隔着木闆都能看到裏面有雄駿的高頭大馬,果然能住縣城最大客棧的都是有錢人。
唐九生從馬上取下包袱,背在身後,牽着劣馬進了客棧大門,立刻有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笑容滿面迎了上來,“哎喲,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請問您幾位?是已經預訂了房間還是……”
唐九生笑着調侃道:“小二哥,您這說法新鮮,我來到客棧那肯定是要住店嘛!要打官司就直接去縣衙門了不是?哦,我姓勝,有兩個同伴已經先來了,一男一女,男的姓賀,女的姓武……”
小二笑着點頭,“客官您說笑了,您說的那二位客官,就住在東廂二樓的套間,我這就帶您上去!”小二回頭道:“王六,快把這位客官的寶駒牽到馬廄去,喂上等草料!”立刻有人答應一聲,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跑了出來,從唐九生手裏接過馬僵繩,牽着這匹土黃色的劣馬去了馬廄。
小二在前頭帶路,唐九生跟着他進了東邊的客房,兩人沿着木闆的樓梯噔噔噔上了二樓,小二一邊走一邊說道:“客官,小的姓黃,黃鼠狼的黃,家裏排行第三,您喊我一聲黃老三就行了!”
說着話,黃老三把唐九生帶到最裏邊一間房前,一揚手,指着房門說道:“客官,看到了沒,就是這間上房!”
唐九生拍了拍黃老三的肩膀,笑道:“辛苦小二哥了,你去忙吧,我自己來!哦,對了,如果他們沒吃晚飯的話,麻煩給我們預備一下晚飯,要有魚有肉有雞有酒的飯菜,夠我們三個人吃就行了!”身後小二答應一聲,轉身下了樓。
唐九生上前敲門,“賀一鳴,開一下門,我來了!”很快,賀一鳴在裏邊打開門,看見唐九生,笑了一下,讓唐九生進了屋,賀一鳴伸出頭,鬼頭鬼腦四下望了望,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這才把門關上。武小蝶正坐在一張八仙桌前喝茶。原來這客房是個大套間,三間客房通着的。
武小蝶見唐九生背着包袱走進客房,站起身笑了笑,“師叔,您來了!我看了一下,中間那間卧房最好
,所以是留給您的!”
唐九生點點頭,笑問道:“你們早到了?”武小蝶嗯了一聲。
唐九生笑道:“沒吃晚飯吧?我已經讓小二預備了晚飯,等會兒咱們就吃晚飯!”唐九生又從懷裏掏出草紙包裹的玉米餅,笑道:“這東西好吃呢!來,一人先吃點兒!”遞給賀一鳴和武小蝶,兩人各拿了一張餅,啃了起來。
下午的路上賀一鳴和武小蝶兩人單獨相處,賀一鳴對武小蝶大獻殷勤,雖然武小蝶不怎麽喜歡他,倒也不算太反感,有個人作伴說話,心裏總算有點兒安全感。
吃完了玉米餅,武小蝶不無擔憂的問道:“師叔,雖然你武藝高強,可我怕他們增派人手再追來啊!”
唐九生笑道:“追上來就追上來呗,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白天他們不也追上來了嗎?還不是灰溜溜的回去了!不用怕,有師叔在!”
很快,小二将飯菜端了上來,三人慢慢享用。吃過飯,小二上來把杯盤碗盞拾掇下去,武小蝶親自動手泡了一壺茶,三人坐下喝茶聊天,賀一鳴給兩人講述了他的故事,賀一鳴是嶺南道望海郡人氏,父母雙亡,六歲起跟随師父練武。
賀一鳴的師父叫程仲謀,二品境,嶺南道望海郡三大高手之一,一套奪命連環刀法用的出神入化,程仲謀教給賀一鳴的功夫,都是從最基礎練起,刀法,步法,内功,都是如此。非要他把根基全打好了才肯教他下一步。
練到十五歲時,賀一鳴已經把刀法,步法,内功的基本功都練的很好了,師父這才開始教他奪命連環刀法,剛教了三招,有一個多年前的仇家來尋仇,下毒毒死了程仲謀。悲痛不已的賀一鳴埋葬了師父,帶着師父教給他的三招開始闖蕩江湖,從嶺南道轉悠到江東道,又從江東道來到了江南道。
本來賀一鳴也想再拜師,可惜囊中羞澀,沒錢哪個師父肯收?又不是身在大宗門,自己也不是那種根骨奇佳,在武道上有天賦的孩子,那樣倒還可能有師父願意管。
所以賀一鳴就這麽走走停停,一路晃到了江南道,路上也是吃盡了苦頭,沒錢就給人做短工,在飯莊裏當過夥計,也跟人搬過磚,反正一人吃飽連狗都喂了,賺了點兒辛苦錢再走路,不過有一樣好,倒是把師父教的三招刀法練到熟練的不能再熟練,碰上和一般人對戰,那三招還真挺能唬人的。
今天遊曆到黃山鎮,碰巧遇到武小蝶,這一見鍾情,就再也挪不開步了,吃飯都沒心情,整個心思都在武小蝶身上。雖然這位武姑娘不是那種貌美如花的姑娘,連小家碧玉也算不上,隻能說是還算耐看。可賀一鳴就是喜歡,也說不出來喜歡武姑娘的具體原因,可是流浪夠了想有個家,誰知道呢!
武小蝶又向唐九生請教了一些關于精玄劍法的問題,唐九生也給她耐心的解答了一番。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白天趕了一天的路,三人都困了,各自回房歇息。
唐九生坐在床上,結跏趺坐,默誦天玄訣口訣。其實唐九生之所以要自己單槍匹馬進京接兩個媳婦,很大原因就是這個天玄訣非要挨了打才能快速升境。唐九生有時都懷疑,創造九轉天玄訣的淩南影是不是有受虐傾向,非要挨揍才能升境。
哪裏挨揍多?江湖。哪裏高手多?江湖。哪裏有機會挨高手的打?還是江湖。所以,還得繼續闖蕩江湖!
唐九生坐在床上練習天玄訣,似定非定中,聽到有人從屋頂跳下,來到自己的窗外,雖然動作很輕,但是還是被唐九生給發覺了。唐九生默默放下自己的腿,抓緊了七情劍的劍鞘,悄悄的跳下床,該來的還是來了,而且,擋不住。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