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天井裏，躺椅上的唐九生眯起眼睛，望着雲卷雲舒的天空滿臉笑意，今天西門玉霜沒有去參加拍賣會，留在家裏照顧受傷的相公。西門玉霜帶着四個小丫鬟金菊、銀杏、銅草、鐵蘭熬藥煮湯，洗衣做飯，又給唐九生捶背捶腿，屋裏屋外的忙着。

西門玉霜經過唐九生身邊時，被唐九生一把拉住，“霜兒，别忙了，搬把椅子過來和相公聊聊天，有些事情交給丫鬟去做就好了，不必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爲嘛，該放手時就放手，别把自己弄的跟個丫鬟頭兒一樣。”

西門玉霜被逗笑了，果然搬了把椅子坐到唐九生身邊，兩人閑聊。西門玉霜打趣道：“哎喲，這下我相公可在江湖上出大名了，昨晚在草坪上，你打暈朱天霸之後，全場震動，好多小姑娘抛來鮮花，在場外高呼着你的名字，有的姑娘還沖進場地想找你要簽名，幸好有胖子他們攔着，不然場面真要失控了！”

唐九生哈哈大笑，摸了一把剛有點兒胡子碴的下巴，“那還不是因爲哥長的帥嘛，要是普玄老和尚打赢朱天霸，你看還有多少姑娘來找他簽名？你當初願意以身相許，還不是看哥長的帥？要是哥長的像朱天霸那模樣，估計就是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小女子來生願做牛做馬報答壯士的大恩大德了。”

西門玉霜笑眯眯說道，“相公，你是很帥，可是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唐九生饒有興趣的問道：“哪一點？”

西門玉霜用手刮着臉皮笑的前仰後合，“臉皮厚！”

唐九生點點頭，貌似很認真的說道：“嗯，你胸大，你有理。”

站在身後的小丫鬟銀杏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西門玉霜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小丫鬟慌裏慌張解釋道：“奶奶，老爺，我隻是路過，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

唐九生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奶奶，老爺，我們都有這麽老了嗎？霜兒，你到底是咋想的啊，竟然讓她們叫我們老爺，奶奶？”

四個丫鬟的名字：金菊、銀杏、銅竹、鐵蘭都是西門玉霜給起的名字，被唐九生嘲笑了好幾天，金銀銅鐵，要多俗有多俗，要多土有多土，爲啥就不能像你和你姐一樣，起個什麽霜兒啊，雪兒啊，雖然也有點兒俗，可畢竟是姑娘家家的，這樣的名字不比什麽金銀銅鐵好聽嗎？

西門玉霜嫣然一笑，把臉偎在唐九生胸前，“相公，我是希望我們三個能白頭到老，到老了那天，丫鬟們也還是喊老爺、奶奶，我就知足了。”

唐九生故意大叫道：“大老婆，你快挪一挪，你胸太重了，我要被你的胸壓死了！謀殺親夫了啊，咳咳咳咳……”

西門玉霜笑着輕輕打唐九生一下，“死樣！多少人想要還沒有呢！”

唐九生一臉壞笑，“我這不是突然暴富，所以要顯擺一下嗎？”

西門玉霜坐直身子，說道：“昨晚你那小師弟宇龍行空，聽說你打翻了朱天霸，簡直比他自己打赢朱天霸還要開心，隻恨自己當時沒在場，沒看到你的壯舉，難道你的師妹師弟都是這樣的崇拜你嗎？”

唐九生撓了撓頭，“也沒有了，畢竟我比他們小了好多歲，宇龍行空都三十歲了，我才十五，那麽，他的小師哥，打赢了四大魔頭之一的朱天霸，他們都面上有光，自豪嘛！”

兩人正在聊着，小丫鬟金菊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老爺，奶奶，外邊來了好多官家的人，都戴着尖尖的帽子，白皮靴，穿着褐色的衣服，帶着刀闖了進來！”

唐九生坐了起來，尖帽白靴褐色的衣服？這怪異的服裝，應該是東衛的人了？隻見從外邊走進來東衛的番役，兩個一隊，一隊隊的東衛番役按着腰刀進了院子，很快天井這方院子裏就站了幾十号番役，加上門外站着沒進來的，足有上百号人。

一個番役聲嘶力竭的吼道：“東内衛司楊靖忠大人到！”

唐九生冷笑了一聲，“好大的排場！”

幾個小丫鬟哪見過這陣仗，聽到來的是讓人聞名喪膽的東内衛司，都吓的躲在西門玉霜身後瑟瑟發抖，還以爲家主得罪了東衛的人，番役來抄家了。好在這些番役們沒有動手拿人的意思，隻是顯擺威風而已。

唐九生和西門玉霜可沒打算出去迎接楊靖忠，兩人都望着門口，等着楊靖忠大搖大擺從外面的轎子上面下來，等了半天卻沒有動靜。唐九生正在疑惑，白發白眉的楊靖忠卻從天而降，悄無聲息落在天井裏，站在唐九生面前幾步遠，一臉的皮笑肉不笑，“唐公子，别來無恙？”

唐九生在躺椅上沒動，隻是哈哈一笑，“哎呀，吓我一跳，我還以爲楊大總管是坐轎子來的，卻沒想到大總管從天而降，原來是駕着雲來的，恕在下腰疼，不能給大總管行禮。金牌我也就不往出拿了，省的大家互相拜來拜去的沒意思！”

楊靖忠無可奈何的看了唐九生一眼，用手捋了一下又白又長的眉毛，苦笑道，“唐公子，你果然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還是那麽頑皮淘氣！”

唐九生哈哈大笑，“大總管說笑了，我小時候淘氣，不懂事，揪了你幾根眉毛，好在你大人有大量，當時也沒跟我一般見識。哎呀，人家都說是宰相肚裏能撐船，這話确實不假，你看，現在總管大人果然就做到了中書令。放心，我現在已經長大懂事了，不會再揪你的眉毛了。”

那一年，先帝徽宗去國師府拜訪唐老國師，聽說國師大人六歲的小兒子很是聰明，就特意要見見唐九生，唐九生的老媽還在世，抱着唐九生出來見徽宗，那時，徽宗身後就跟着這個對他忠心耿耿的大總管楊靖忠。

楊靖忠天生的長眉毛，唐九生就偏要揪他的眉毛玩，皇帝和國師都在場，楊靖忠也不好發作，隻好由着唐九生揪着他的長眉毛，結果唐九生硬給揪下來好幾根吹着玩，惹的皇帝哈哈大笑，最後還是老國師訓斥兒子，“不得對大總管無禮！”楊靖忠這才保住眉毛，沒有被唐九生給揪光。

後來老國師私下裏給大總管道了歉，說是孩子頑劣，疏于管教，還請大總管見諒。楊靖忠雖然生氣，卻不好發作，畢竟國師這老家夥是他得罪不起的。在皇帝眼裏，總管隻是個奴才，國師遠比他這個大總管重要的多。

想起往事的唐九生嘿嘿一笑，側過頭吩咐西門玉霜，“霜兒，快去給總管大人搬把椅子來，總管大人遠來是客，好歹也得讓總管大人坐着，不能讓總管大人站在院子裏嘛，不然别人會笑話咱們家的待客之道，那成什麽話了？”

西門玉霜答應一聲，從屋裏搬出一把椅子，請楊靖忠坐下。小丫鬟又從屋裏搬出一張褐色梨花木小桌子，放在楊靖忠面前，泡了壺茶，倒在玉盞中，放在楊靖忠面前，施了萬福，退回到西門玉霜身後。

唐九生笑笑，“大總管，喝點兒茶潤潤喉嚨，我們家的茶呢，低端了點兒，比不上宮裏的貢茶，大總管湊合着喝吧。”

楊靖忠倒也沒有客氣，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品了一口，回味了一下，這才點點頭，“嗯，味道是淡了些，不過也還算是好茶。”

唐九生在躺椅上欠了欠身，“總管大人今天意外光臨寒舍，不知道有何指教？”

楊靖忠道：“咱家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聽說唐公子昨晚大戰朱天霸獲勝，威震武林，實在可喜可賀，所以咱家是特地趕來給公子賀喜的！又聽說公子受了些輕傷，咱家這次出宮剛好帶了些宮中的療傷藥，借花獻佛，送給公子幾瓶，希望對公子的傷勢有幫助。”

楊靖忠回頭，拍了拍手，“喜祿，拿藥給唐公子。”被稱做喜?的小太監從外邊躬着腰走進來，手中托着一個木盤，木盤上是四個小瓷瓶，兩青兩黑。

西門玉霜上前接過小瓷瓶，遞給小丫鬟銀杏收了，小太監喜祿輕聲道：“青瓶的内服，一天一粒，服兩天即可。黑瓶的外敷，也是兩天。”說完，又哈着腰退了出去。

唐九生拱了拱手，“小傷而已，還勞大總管惦記着，那在下就先謝過大總管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肯定大總管不是爲了賀喜，也不會爲了我這點兒微不足道的賤恙才來送藥，咱們也算老相識，不打不成交，繞彎子就沒意思了！”

楊靖忠品了一口茶，将茶盞放在小桌上，這才說道：“果然快人快語，咱家喜歡！不知道唐公子有沒有興趣來我們東内衛司屈就？如果唐公子願意來，東内衛司提督總管自然還是咱家自己來做，但是掌刑千戶一職，就由公子來做，如何？”

唐九生哈哈大笑，“總管大人說笑了，我要是願意，将來我老爹的國師一職還不是由我來世襲嗎？隻是我沒有什麽興趣做官，其實我心裏覺得挺對不起江南道的舉子們，我占了他們兩個舉人名額，本來我們唐家的國師可以世襲，我就不該去考什麽舉人，說到底還是當時年幼，非要試試胸中的才學。”

楊靖忠怫然不悅，“那倒是咱家自做多情了？東内衛司的掌刑千戶可是要職，除了提督總管，就是它最大了，就是六部的侍郎、尚書，見了掌刑千戶也得客客氣氣的。”

唐九生坐起身，沉聲道：“總管大人，我這人說話直，你也别生氣。我聽說總管大人手下的掌刑千戶，把對你總管大人出言不遜的官員和平民都殺了不少，你覺得現在東衛的名聲還不夠臭？非要把我唐某人拉下水？我實在怕大商國老百姓用唾沫把我淹死，哪天到了地下，我還有何面目去見唐家的列祖列宗？”

楊靖忠冷笑一聲，站起身，“我東衛的名聲自然是配不上你唐公子，那咱家就不打擾了，告辭，唐公子好好養傷吧！”

楊靖忠轉身，作勢要走，西門玉霜一臉驚疑的望着唐九生。唐九生仰天大笑，“總管大人，你這戲演的可不高明啊！”

楊靖忠回頭怒道：“唐公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講清楚，咱家演什麽戲了？”

唐九生一指楊靖忠剛坐過的那把椅子，“總管大人，坐下說話，咱倆在這裏勾心鬥角的沒意思，我唐某人不會加入東衛，你來之前就心知肚明，大家都是聰明人，那還何必演這出戲？直來直去的說話不好嗎？”

楊靖忠果然回轉身坐在椅子上，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唐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這都讓你給看出來了？好吧，那咱家就直說了，咱家這趟來，是來找唐公子合作的。我聽說唐公子在劍南道當陽縣招兵買馬，那個銅雀校尉重來就是你的手下？”

唐九生雙臂環在胸前，不動聲色的問道，“嗯，是有這事，大總管是怎麽知道的？”

楊靖忠冷笑一聲，“在這大商國，隻要我想知道，能有什麽事是我這東内衛司不知道的？連那位平西王妃，也就是你老婆的二姐西門玉雪偷了幾個漢子我都一清二楚！”

西門玉霜大怒，喝道：“楊靖忠！你爲什麽要憑空污蔑我二姐？”

楊靖忠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臉戲谑，“咱家對你們西門家真沒有什麽好感　，所以讓東衛調查過你的二姐和二姐夫，他們夫妻倆感情不和也是真的，你二姐夫在外邊公然搞女人，你二姐則是偷偷摸摸搞男人，什麽平西王府總管之類的搞了有四五個。”

西門玉霜氣的發抖，剛要破口大罵，唐九生用手拉了一下西門玉霜的手，示意她不要發火。唐九生抱着雙臂坐直了身體，“楊靖忠，你跑到我家污蔑我二大姨子，你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咱倆還談個毛的合作？”

楊靖忠擺擺手，“唐公子，你們二位誤會了。咱家沒有任何不給你面子的意思，隻是說到那位美豔無雙的平西王妃，咱家不但知道她在哪裏偷過漢子，連一次多久都有明确的記錄。前些天，平西王和王妃因爲這個事兒還争論過，咱家可沒有污蔑他們的意思，咱家隻是針對平西王。”

楊靖忠對西門玉霜歉意的一笑，“玉霜姑娘，咱家也讓東衛調查過你，你的身世是清白的，我隻是舉個例子，希望你不要多心。你是你，你二姐是你二姐，龍生九子，九子不同。就像你家相公的大哥唐九龍，和你相公也完全不是一類人嘛！”

西門玉霜餘怒未息，憤然道：“死太監，你閉嘴！”

楊靖忠不怒反笑，“玉霜姑娘真性情啊！除了先帝，還沒有誰敢當着咱家的面罵咱家是死太監呢！就是當今聖上他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