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中間的插曲并沒有耽擱太多時間,畢竟在場大多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成名人物,誰沒殺過人?誰會在意一個被殺的殺手?江湖上哪天不死人?不死人的江湖還是江湖嗎?更何況要死不死的兩個人和自己半顆銅錢關系都沒有。
展台上,穿紅色襖裙的女拍賣師再次笑意盈盈的擺出一件重量級拍賣品,那是一顆裝在透明琉璃瓶中的紫色丹藥,丹藥在琉璃瓶中發出柔和的紫色光芒,連台上的女拍賣師也掩飾不住眼中的渴望。
“各位,這顆駐顔丹是靈玄山靈寶老人搜尋了四十年藥材,又用了三年時間才煉制出的一顆丹藥,有永葆青春,永駐容顔的功效。四十多年前,靈寶老人自己煉制了一顆駐顔丹服下,現在他的容貌看起來依然隻有十八九歲,這樣的靈丹妙藥,江湖上僅此一顆……”
座席上一位美豔無比的紫衣女子緊張的拉了一下衣角,試探的問道:“那麽請問你,這顆駐顔丹是什麽價位?”
唐九生認出這名發問的女子正是和公孫溪聯袂而來的楚家大小姐楚憐玉。
女拍賣師莞爾一笑,“這顆丹藥起拍價二十萬兩銀子,如果各位有什麽值錢的寶物能以物易物,也在考慮範圍内。”
全場一片嘩然,衆人面面相觑,一個中年漢子憤然站起,怒道:“起拍價二十萬兩銀子,獅子大開口啊?去年大商國全年的賦稅總額也不過五千萬兩銀子,這一顆小小的駐顔丹就敢要二十萬兩銀子?”
女拍賣師微微一笑,小心翼翼舉起手中的小琉璃瓶,“這位爺您先請坐,小女子知道大家對這顆丹藥竟然如此高的起拍價有些疑惑,可是這顆丹藥名爲駐顔丹,雖然不能讓人長生不老,卻能讓人青春永駐。普天之下也隻有這一顆,俗話說,物以稀爲貴,以少爲奇……”
那名漢子搖頭,“誰能保證這東西真有效果?萬一花高價買回一顆假藥,豈不是虧到姥姥家,還要被整座江湖的人恥笑是個冤大頭?”
女拍賣師笑道:“既然已經拿出來拍賣,那麽藥的效果自然就由靈逍閣和紫雲宮聯合擔保,如果服用這藥沒有效果,自然退款,童叟無欺。煉藥的靈寶老人當年自己服用過一顆,四十年多年來一直容顔不老,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并不需要過多的擔心。”
座席上的一位穿青衣的中年美婦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道:“我出二十一萬兩銀子。”
坐在唐九生不遠處的一個紅臉大漢低聲問道,“這老娘們是誰啊?長的還真有幾分姿色,看的大爺我心裏有些癢癢,可惜就是稍有些老了。”
跟他坐在一起的瘦子竊竊私語道,“老孫,一看你就不懂,這個歲數的娘們兒最有味道了。這個娘們兒是嶺東道天英幫範正雄的老婆,勸你少打她的主意,不然到時範正雄滿街追着砍你。”唐九生在心中暗笑。
嶽靈璧坐在座席上,嘴角翹起,“二十二萬兩。”
二樓上,有一位披青色大氅蒙着面紗的女人嬌聲道:“二十三萬兩。”她的話音剛落,唐九生就看了過去,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吭聲。因爲唐九生聽聲音就知道是那位差點做了師娘的餘曉冬,既然她蒙着面紗,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來。
一樓的紫衣楚憐玉面無表情,站起身出價,“二十四萬兩。”
另一個座席上,穿着玄色長衫頭戴方巾的俊俏書生又舉起他那塊藍色寶石笑道:“番邦進貢的藍色鑽石一枚,價值連城。”書生身旁齒白唇紅的秀美小書童忍不住笑出聲來。
楚憐玉沒好氣的瞪了書生一眼,這個書生真是太讨厭了,不管拍賣什麽,這個貨都要跑出來橫插一杠子炫耀他那塊寶石,楚憐玉不禁在心裏詛咒,那塊藍色寶石最好讓人給搶走,看你還嚣張不嚣張!
哪知那書生見楚憐玉瞪了他一眼,偏偏又不知好歹的問了一句,“穿紫衣的大媽,看起來你好像很不滿意的樣子啊?”
楚憐玉怒氣填胸,要不是拍賣會不讓帶兵器進來,她此刻真會一劍砍過去,砍死這個人壞嘴還欠的書生。十八歲的楚憐玉年輕貌美,四品武境,身後追求者衆多,每次出門都是衆星捧月一般,卻被一個書生稱爲大媽,如何能不怒?
唐九生笑着問殷勝,“你家這個遠方親戚也太搞笑了吧?居然敢在這種地方得罪楚家的大小姐,真不怕出了拍賣場就讓人給砍死?”
殷勝攤了攤手,無奈道,“她這人一向任性的很,連她爹娘活着的時候都管不了她,這世界上還有誰能阻止她?”
唐九生愕然道:“他這麽年輕就父母雙亡了?”
殷勝點點頭,聲音低沉,“有句俗話說的好,黃泉路上無老少,雖然她在殷家年輕一輩裏家世最爲富貴,可是卻沒爹沒娘,在這一點上還不如一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唉,世間上好多事都沒有辦法十全十美,這就是命了。”
唐九生點頭,“所以說修仙要趁早,好在我們還年輕。聽說武道走到極緻的時候就能窺見天道了,那咱們還真得抓緊時間啊!”
殷勝微微一笑,“我就算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我看好你。”
此時,駐顔丹的價格已經被擡到了三十二萬兩銀子,而且出價的都是女人。高重陽拍着手笑道,“看着吧,隻要這顆駐顔丹拍出之後沒有給立刻吃下去,一定會引發一場血雨腥風,女人對自己的臉可比男人要重視的多。”
唐九生哈哈大笑,“這話讓你說的,好像我們男人都不要臉似的!”
鐵頓的臉上寫滿了不理解,“又不是仙丹,吃下去能夠長生不老,這麽高的價格有什麽争的意義?”
唐九生譏笑道:“你呀,就是個木頭腦袋。你看那些名貴的胭脂水粉賣那麽貴,姑娘們都毫不吝惜銀子去購買,何況是一顆服下去就能讓人不再衰老的丹藥?這東西可是一勞永逸,而且效果也不是那些胭脂水粉能比的,要是我拿到它,就分成兩半,一半給小師妹,另一半給霜兒。”
殷勝哈哈大笑,“換作是我,我可舍不得那麽多銀子,幾十萬兩銀子,那能養多少兵馬?能在災荒之年讓多少吃不上飯的老百姓活下去?隻爲了一張不老的臉,不值得!”
靠在椅背上的高重陽閉着眼睛笑起來,“所以我們是男人,不了解女人,不了解女人可以爲了那張精緻的容顔而瘋狂的意義何在。”
唐九生笑道,“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這樣說不就好理解了?男人和女人的性格有差異,所以看重的東西不同而已。記得前年我們在嶺東道桐水郡,那位長相平平的餘姑娘,喜歡上了孫江東,你看那餘姑娘當時把臉畫的,唉!”
高重陽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不禁露出興災樂禍的笑容,“是啊,戀愛中的女人真瘋狂!其實那位餘姑娘不畫那麽濃的妝可能還好一些,畫的大濃妝可把孫江東吓的不輕。當時還說要以身相許,孫江東被驚吓過度變成痿哥,好一陣子連青樓都不逛了!”
此時,青衣中年美婦和嶽靈璧等人已經退出對駐顔丹的争奪,而那位穿玄色長衫頭戴方巾的書生又出了個讓人咋舌的價格,“四十九萬兩銀子”,怒氣不息的楚憐玉直接開到五十萬兩,全場驚駭沉默。
那個書生終于不再哄擡價格,笑吟吟望着楚憐玉:“穿紫衣的大媽,你赢了,這藥歸你了!祝您早登極樂,長生不老!”
坐在楚憐玉身邊的公孫溪眼皮顫了顫,楚憐玉這個失心瘋的娘們兒,五十萬兩銀子就爲了買顆容顔不老的藥,值得麽?公孫溪心裏又有些可憐那個書生,書生很顯然把姓楚的這位大小姐給得罪透了,出了拍賣場,小肚雞腸的楚大小姐還不得把那書生給剁碎了喂狗?
從今天起,楚憐玉大小姐的名頭将響徹江湖,不是因爲她是楚家大小姐,而是因爲她花五十萬兩銀子買了一顆駐顔丹。
唐九生沒來由的笑起來,爲了這座敢愛敢恨,沒錢人爲了一個饅頭可以大打出手,有錢人爲了一顆駐顔丹能一擲幾十萬金的江湖,這樣的江湖才夠精彩,才讓人有足夠的理由留下來。
穿玄色長衫的書生在座席上樂不可支,齒白唇紅的小書童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公……公子,我們因爲一顆丹藥就跟人結仇是不是不太好?”
書生不屑一顧,“你懂什麽,好久都沒笑的這麽開心了!這才是拍賣會的第一天哪,那位楚大小姐爲了一顆丹藥就花了五十萬兩銀子,怕是要肉疼死了,明天後天看她還拿什麽跟人搶好東西?回家她爹不抽死她才怪!哼,敢得罪本公子,有的你苦吃!”
小書童還是有些擔憂,“公子,你說剛才萬一那個楚憐玉突然不跟價了,你怎麽辦?還真要幾十萬兩銀子買回那顆丹藥啊?”
書生在小書童頭上打了個爆栗子,“我們家缺錢嗎?難道幾十萬兩銀子很多嗎?我哥愛如珍寶的藍色鑽石我不也給要來了?難道我跟他要幾十萬兩銀子他會不給?笑話!”
小書童揉了揉腦袋,不敢再吭聲,不過顯然心裏還不太服氣,你家有錢是不假,可是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是?你那個隻對你大方的哥哥要是知道你在外邊這樣亂花錢,不心疼才怪!肯定後悔讓你出來闖蕩江湖。
隻是這位俊俏書生沒想到,出門在外财不露白,頻繁拿藍色鑽石炫耀,還和人爲了一顆丹藥擡價到四十九萬兩銀子,這樣武功不高的肥羊,江湖上實在有太多的黑道人物喜歡了。
接下來又是一件讓很多人眼中冒出火焰的寶貝,一品功法黑龍拳,黑龍拳法乃是冀州道黑龍宗的鎮宗之寶,乃是黑龍宗主賀洪魁所創,賀洪魁當年憑這套黑龍拳法縱橫大江南北,罕逢敵手,隻可惜賀氏子孫不肖,緻使黑龍宗後繼無人,沒能将黑龍拳發揚光大。
試想,如果有人能将黑龍拳法練至一品,那簡直不要太威風了!像劍南道的黑虎門,門主朱達常也不過就三品功力,要是朱達常能練成黑龍拳法達到一品境界,黑虎門也就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高不成低不就,連胖子這樣的小輩也能随便欺負朱達常了。
當然也有些人不屑于這本黑龍拳法,朱天霸,唐九生,白月亭,普玄,嶽靈璧等人莫不如此。這些人,不是一品境,就是曾經入過一品境,但這樣的人在整座江湖畢竟不過是鳳毛麟角而已。
這座江湖上的大多數人還是對黑龍拳法有興趣,畢竟有機緣能練成一品的武功,是江湖上所有武人的夢想。一品的功法在手,就相當于有人指出了一條光明大路,隻要堅持走下去,就有晉階一品的可能,雖然僅僅隻是可能。
就算自己練不成,萬一家族出了一個争氣的子孫呢?做人嘛,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有一天真的實現了呢?
那些苦苦練了一輩子,也隻在三四品境界徘徊的武人,大多數都是因爲沒有得到一品功法啊!有些小門小派,有一本能練到三品的功法就燒高香了。現在,一品功法就擺在面前,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既然價高者得,那就出價吧!
二樓一個靠近窗邊不起眼的角落裏,坐着一個穿黑衣的幹瘦漢子,望着那本黑龍拳法,目光熾熱,他對這本拳法很有興趣,但是,他卻一顆銅闆都不想出,他隻想知道,誰會成爲那隻待宰的大肥羊。
隻是這漢子不曾發覺,另外一個角落裏,一個同樣瘦瘦的漢子卻盯着他,目光陰冷,他已經盯了他一路,一直忍着沒有出手,現在好像終于快到出手的時候了。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