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露出一雙眼睛的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腳走到唐九生床前,見躺在床上的唐九生已經被迷香薰暈,冷笑道:“都說你小子是少年天才,精明的很,呸,精明個屁,還不是一樣着了老子的道?”說着話,伸手就想去摸唐九生挂在床頭的包袱。
唐九生在床上猛然間暴起,右手雙指如同鋼錐,閃電一般點向蒙面人的軟麻穴,點中軟麻穴的同時,左手順勢去拿蒙面人的右手腕,一個擒拿将對方牢牢控制住。
蒙面人眼中露出驚駭,做夢也沒想到會被對方反釣魚,好在他身上穿了一件軟铠,唐九生點中他軟麻穴的指力被軟铠抵消了大半,但是唐九生出手點穴的同時,左手跟上的這個擒拿恰恰就阻止了這個意外發生。不然此時蒙面人就可以忍痛跳出窗外,逃之夭夭了。
蒙面人還來不及進行下一步思考,唐九生已然一記手刀重重的砍在他脖子上,蒙面人當即被打暈在地。
唐九生來到桌前,拿起火鐮,敲了幾下,燃起火絨,再點燃蠟燭,仔細聽聽窗外,萬籁俱寂,這才推開窗子,将屋内的迷香排出去。轉回身拖過來那個蒙面人,把他臉上的黑布扯了下來。
一見到這張臉,唐九生啞然失笑,原來還是個熟人。這個蒙面人赫然就是黑虎門門主朱達常,唐九生把朱達常身上的軟铠扯開,又把朱達常懷裏的匕首掏出來,重新點中他的穴道。又到自己的包袱裏找了根麻繩,四馬倒攢蹄把朱達常捆好。
唐九生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椅子上,仔細思考着這些天前前後後發生的這些事情,想了一會兒,豁然開朗,不由得舒展眉頭微微一笑。這才提起桌上的茶壺,把一壺冷茶水潑在朱達常的臉上。
朱達常被冷水一激,抖了一下,慢慢醒轉過來,脖子劇痛,忍不住呻吟了兩聲,睜開眼睛看到唐九生坐在椅子上,正拿着他的匕首,低着頭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看到唐九生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又看到唐九生陰森森的笑容,感覺匕首似乎随時都能捅下來,這一霎那,朱達常真的是被吓到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哀嚎道:“唐公子,唐老爺,唐爺爺,你就饒了我吧!我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
其實,這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是要做還沒做的時候最吓人,唐九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唐九生站起身來狠狠踢了朱達常一腳,低聲喝道:“大半夜的,嚎什麽?不止難聽還影響别人睡覺。怎麽着,你還想嚎到同夥來救你?我告訴你,你要真是嚎出人來救你,我立刻一刀捅死你。來,給本公子說說,大半夜的跑到我這裏放迷香,你想幹什麽?”
朱達常有苦難言,真是陰溝裏翻船,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怎麽也沒想到就這樣被一個小輩給算計了,無奈之下隻好說道,“我是想偷你的照身帖,想讓你沒有身份證明,借機整你一下。”
唐九生點點頭,突然照着朱達常又是狠狠的一腳,朱達常連連慘叫,唐九生臉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朋友間相談甚歡,“你再接着忽悠,你個老兔崽子,還敢跟我耍這種滑頭?你真的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來幹啥的?你就是來偷我禦賜金牌的,你敢再撒謊試試?我就讓你嘗嘗你自己的匕首到底鋒利不鋒利!”
朱達常渾身篩糠,抖成一團,慌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好讨饒道,“唐公子,别踢了,我招!我招!我确實是來偷禦賜金牌的。”
唐九生彎下腰,伸手拍了拍朱達常的臉,笑嘻嘻的說道,“說吧,老兔崽子,是殷春讓你來的,還是你覺得你有資格跟我叫闆了?”
朱達常痛哭流涕,“哎呀,我的唐公子,王爺他早就回嶺南去了,王爺他吃了個大虧,說是回去反省。今晚是我自作主張來的,前幾天你們幾個人到我家别院鬧了一場,把我弄的灰頭土臉,王爺也把我罵的狗血淋頭,我太憋氣了,我想隻要我能把你的禦賜金牌偷走,金牌丢了,你就是殺頭的罪,所以我就來了。”
唐九生點點頭,掐了一下朱達常的臉,對朱達常的回答表示很滿意,“老兔崽子,你這人雖然很無恥,但是做事還是很謹慎的。看到戴面具騎獨角馬的人卻不能确定是不是我本人,就讓你那個手下,也就是這個客棧的老闆娘裝做吃豆腐,順手摸了一下我的臉,試探一下是不是易過容。又怕我知覺,不敢直接在酒裏下蒙汗藥,等到晚上再悄悄給我放迷香,手段高明啊。”
朱達常望着唐九生,發自内心的佩服,自愧不如啊。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子,在江湖遊曆最多不過兩年,卻如此的經驗老到,他是怎麽做到的呢?
唐九生站起身來,在屋子裏緩緩的踱步,又說道,“你這幾天爲了搞我,也是煞費苦心,一方面,要讓安插在山寨的人,打聽我的行程,另一面還要讓人在附近偷富豪和官宦的寶貝,造成有江洋大盜橫行的假象。假如我的金牌丢了,也隻會想到是江洋大盜幹的,卻懷疑不到你朱門主身上,對不對?”
朱達常魂飛天外,他動的這點兒心思都被唐九生說破,隻能再次讨饒:“我現在是真的知道錯了,唐公子英明!求公子放過我,我朱達常願意給公子做牛做馬!”
唐九生大笑,“我要你這樣的牛和馬有什麽用?不如一刀剁了你省心又省力。你個老小子,在江湖上裝作樂善好施的樣子,背地裏卻是個江洋大盜。平時,你不在家附近偷,而是到稍遠些的郡縣偷些金珠玉器,古玩寶貝,轉手銷了贓,有了這白花花的銀子,再去仗義疏财,在江湖上買下個仁義的名聲。是不是?”
朱達常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亡魂皆冒,平時他做的這些事情,連他老婆都不知道,今晚唐九生當着他的面,給他一一道來,談笑風生中仿佛是親眼所見一般。朱達常内心無比崩潰,真想狠抽自己的耳光,我是瘋了麽?我爲什麽要得罪這樣的人?
唐九生蹲下身來,用朱達常的匕首在朱達常臉上蹭了蹭,譏笑道,“一個連女兒都可以獻出去求榮的男人,會是真正仗義疏财、義薄雲天的好漢?你這厮不過就是個欺世盜名之徒,你瞞得了别人瞞得了我?”
看着朱達常全身發抖的樣子,唐九生一臉壞笑,把匕首抛在空中又接住,做了一個持匕首狂捅的動作,又問朱達常:“你是打算讓我明天把你扭送到地方官府治罪,還是打算讓我把你綁到街上,當衆公布了罪狀之後,再一刀殺死?哦,對了,我身上有禦賜的金牌,殺三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殺你這樣的更是不在話下。”
朱達常肝膽俱裂:“唐公子!唐爺爺!我的親祖宗!您就放過我吧,像我這樣的人,殺了怕髒了您的手啊!您就當我是條野狗,放過我這次,我是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跟您作對了,我給您當牛,我給您做馬,我給您當狗,對,我給您學狗叫,汪汪汪汪……”
唐九生看着一心求着活下來,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朱達常,簡直樂不可支,“朱大腸,要本公子說呢,你這種人啊,死不足惜。就你這樣的水平,咱倆放開打,我三個回合就能結果你的狗命。你要是真的不想死,咱倆做個交易怎麽樣?”
朱達常聽說可以不死,要不是被捆在地上,真要跪在唐九生面前磕頭如搗蒜了。“唐爺爺,從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說,我要怎麽做,您才不殺我?”
唐九生皺了皺眉,啐了一口,說道:“我要有你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唐家的先祖還不得把我逐出家門?”
朱達常試圖擠出一個笑臉,卻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唐爺爺,是小的說錯話了,爺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您大人有大量,您寬厚仁慈,您……”
唐九生又踢了朱達常一腳,“行了,别拿肉麻當有趣。說正事,咱倆作個交易,以後,嶺南王和平西王那裏有什麽大的動向,你要負責把情況通知當陽縣剛任校尉的重來,不要讓除了我和重來之外的人知道。明白了嗎?”
朱達常點頭如同雞啄米,“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唐九生沉吟了一下,又笑了起來,說道,“不過呢,你這個老小子一向沒什麽信用,我也不能一點手段都不用。我這有顆南疆的蠱丸,吃進去之後,平時也沒什麽異狀,但是一旦發作,就會全身經脈被蠱蟲啃齧而死。每兩年服一顆解藥,這蟲就不會發作。隻要你按照和我的約定好好辦事,每兩年我就會派人送一顆解藥給你。”
說完這句話,唐九生在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從裏邊倒出一顆藥丸,塞進朱達常的嘴裏,一掐朱達常的喉管,往下一送,拍了幾下,确保朱達常把藥吞了下去。然後解開了朱達常身上的麻繩。
朱達常聽到吃下去的竟然是毒蠱丸,當時面如土色,坐在地上幹嘔了半天。大名鼎鼎的南疆毒蠱丸,朱達常自然知道它的厲害,想一想,這條老命算是掌握在唐九生的手裏,已經沒有什麽退路了。至少唐九生這還有解藥,隻要按時服用解藥就可以不死,唉,隻要能不死。
朱達常無比懊悔,簡直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今晚就不該來逞能。勉強定了定神,朱達常這才開口說道:“唐公子,您可一定要保證兩年給我一顆解藥啊,我這條老命就在您的手裏了。”
唐九生笑了笑,“放心,本公子說到做到,隻要你不違反我們的約定,每兩年一顆解藥,肯定會送到你的手裏。你也不要幻想找人解開蠱毒,除了下蠱的人,沒有人能解得開,明白了嗎?”
朱達常坐在地上默然點頭,狼狽不堪,如喪考妣,呆若木雞。發了一會兒呆,朱達常又開始慶幸,慶幸唐九生沒一刀把他捅死。
唐九生走過去打開房門,把匕首丢還給朱達常,沖他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隻要你遵守約定,我就會遵守約定給你解藥。記着我今天說的話,平西王和嶺南王成不了大事,别枉費心機了。”
朱達常接過匕首,揣進懷裏,從地上爬起來,垂頭喪氣走出房門,失魂落魄一般,走到了一樓樓梯口,剛好遇到客棧老闆娘,老闆娘一見朱達常這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頗爲詫異。剛想說話,就被朱達常一個嘴巴抽到了一邊,朱達常出了客棧的大門,一路跌跌撞撞而去。
此時,唐九生在屋内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來,那個白色瓷瓶裏哪有什麽毒蠱,隻是一顆用來修習玄術所使用的順氣丸。朱達常已經被唐九生吓破了苦膽,根本就沒想到唐九生是在忽悠他。
唐九生躺在床上,悠然的說道:“果然是江湖險惡。終于可以睡覺了,明天還要趕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