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君陷入了沉默，的确，夢惑方丈的話不隻是有道理，而是近乎真理，就算是自己曾經所處的時代，哪怕是有最先進和發達的預報方法，但是，對于災害，也不能完全預防，更多隻能是災害中進行救助。
更何況是一切以救穩定爲要務的大唐，就算是夢惑方丈同意了自己，可是那些當地的官吏會怎麽想？他們願意冒着數萬百姓的唾罵，把他們趕出家園，趕到那山野之上挨雨淋嗎？這很不現實，段少君自己冷靜地考慮之後，也無奈地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很不現實。
不過段少君猶未放棄。“難道我們隻能這麽幹等着什麽也不作嗎？”
“對啊和尚伯伯，我們是不是該做些什麽。”楚楚妹子也認同地附合道。
“你們放心，爲師已經讓你的師兄們去購買糧食去了，準備把後面你之前拿來當病房的那個院子全都要來儲糧。另外還讓你二師兄他們趕回隐龍寺，将準備在寺裏的藥材拉來，以防洪災之後的疫病。”夢惑方丈正色答道。“另外，因爲前幾次的水患，爲師特地在最靠近蘭亭城的西山上，修建了一幢宅院，應該能夠收容不少的百姓”
“師尊，您真的能确定這場大雨會讓蘭亭郡受災？”段少君想了想，朝着夢惑方丈追問道。
“蘭亭郡被逢可緻災禍的大雨之時，都會天色沉暗，陰雲密布，而且少有風動。而今日之景況與爲師這些年來的觀測幾無二緻。”
“既然如此，我們做的遠遠不夠。”段少君深吸了一口氣。“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師尊，我們還需要做更多的預防。”
“嗯？”夢惑方丈眉頭一挑，朝着段少君道。“少君你且說來，讓爲師詳參一二。”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既然師尊您确信此番蘭亭難逃之劫，光您與衆位師兄之力，以圖災求助，這遠遠不夠。”段少君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理會周圍諸人的目光，朝着夢惑方丈搖了搖頭。
“例如師尊曾言及，蘭亭官吏不可能爲了一場未發生的水患而驅使百姓背井離鄉。但是，他們卻還能做很多的事，例如災前預防，災中援救，災後防疫和重建……”
“災前預防？這個爲師已經讓蘭亭縣的差役去做了，讓他們趕到蜿江上遊五十裏處觀測水情，若是有險，當會快回馬報……”夢惑方丈眨巴眨巴眼解釋道。
“不夠。”段少君再次搖了搖頭。“若是弟子爲官，當會着令郡中兵卒多備麻袋泥土，若城中水患四起，可以麻袋堵漏，至少可以減少災害的威力，另外，再差差役全城張貼告示，或者讓裏正、鄉老、鄰保等人告訴百姓如何若是水漫蘭亭之時自保，例如若水勢湍急，讓百姓不必驚慌奪路而逃，可先在家中高處滞留，大聲呼救，以待人來……”
夢惑方丈從一開始的不太爲然，漸漸地臉色越發嚴肅，甚至是凝重，不過，眼中的亮光，簡直就像是氪金狗眼一般亮瞎在場諸人眼球。
而李玄雖然聽得頭昏腦漲，可是看到自己那位已經聰明得絕頂了的叔父的表情，心知段少君所言必然言之有物，耐下心來仔細傾聽。
“……另外，指派郡卒、差役守在城中各處要害位置的高處，若是水漫蘭亭，讓他們通知各家各戶以作防備，我蘭亭城西的地勢頗可，離城不足裏許便有丘陵，可讓郡卒差役告之百姓，若是水勢過大，家中不能留人，可往城西外直奔丘陵上，以等援救……”
一條條，一點一點。段少君是一邊想，一邊說。到後來夢惑方丈幹脆就讓楚楚妹子拿來了紙筆記錄下段少君所交待的這些。
足足小半個時辰，眼看跟前嘴角都冒起了白沫的段少君實在是掏不出什麽貨色了，夢惑方丈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賢侄女，還有玄兒，你們二人将少君所言，多抄錄兩份，盡量弄得簡單明了一些。棟梁，你去後院叫鑒音過來，老衲會讓他親自去一趟，去找胡郡尉和陳縣令……”
“師尊，那我做什麽？”段少君看到周圍人人都忙裏忙外的，就自己蹲在這發呆，有些不習慣地道。
“你？你就先留在爲師身邊，若是再想起什麽，你也好提醒爲師，爲爲師拾遺被漏。”夢惑方丈看了一眼段少君，越發地滿意自己一時興起收的這俗家弟子。
不但擅長醫術，而且學習能力強得令人生畏。并且上獵虎之舉就能看得出其頗有擔當，并且敢于舍已救人。而現如今，但是段少君的這一番言語來看，就讓夢惑方丈覺得他頭腦清醒，而且言之有物，并且已經細緻到了每一個細節，讓人隻需要照着其所論述的去做。
那麽，這一場已是必然的災害，損失必然能夠縮減到一個令人可以接受的地步。而段少君的那些看似希奇古怪的想法，他都有着自己的道理，甚至夢惑方丈也被其說服。
例如百姓出城僻災之時，不得飲用雨水，必須要将雨水燒開之後方能飲用，以防疫物經口入人體緻病。另外，若是水退去，必須第一時間在城中多多抛撒石灰，用以消毒。
夢惑方丈倒也知道了一些段少君一直堅持的消毒理論，也知道段少君所列舉的消毒用品之中，生石灰是最廉價的，也是最容易大量生産的。
而段少君實在是有些坐不住，幹脆就站起身來仔細地考慮自己是不是還有什麽遺漏或者是考慮不周的地方。
天色陰沉得仿佛随時都會滴出水來，空氣仍舊是那樣的潮濕與悶熱，讓人無比的煩燥，段少君走到了屋前，看着那陰沉沉的天，想到了蘇酥，還有許香君，當然還有那聰明得有些過份的小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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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讓你呆在爲師身邊，你居然擺出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是什麽意思？”半晌之後，夢惑方丈終于有點HOID不住了，段少君一直在自己跟前走來竄去，就沒安靜的時候，看得大和尚兩眼犯暈，一臉蘊色地道。
“師尊，弟子覺得，還可以先勸說一些人離開，若是有百姓自發的帶頭行動，那麽，或許能夠讓受災之後的救災工作能夠減輕不少。”段少君眼珠子一眼，湊到了夢惑方丈跟前壓低了聲音道。
“你的意思是……找一些在城中頗有威望的士紳商賈先趕往西邊的丘陵，讓百姓們自行效法？”夢惑方丈撫了撫白眉，若有所思地道。
“但是又能有幾人真的願意相信爲師？”夢惑方丈沉吟半晌之後，搖了搖頭。
“師尊您在蘭亭，想必聲譽頗佳吧？”段少君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肚子裏邊開始滋滋地直冒壞水。
“那是自然，就不說整個蘭亭郡，單說蘭亭城裏邊，至少有八成的百姓來尋老衲看過病。”夢惑方丈頗爲驕傲地撫着長須道。
“師尊您連婦科病也看？”段少君笑了兩聲一想不對啊，蘭亭城裏邊至少有五分之三的人是女性，既然蘭亭城八成夢惑方丈給人看過病，那豈不是說自己的師尊連婦科都很拿手，但爲何老家夥從來沒教過自己幾手看婦科的絕招。
“……你想挨揍是不是？”夢惑方丈回過了神來之後一臉黑線，眼冒兇光地瞪着這個不着調的家夥怒道。
旁邊正在抄錄的李玄和楚楚妹子整齊劃一地在幹淨的宣紙上失手塗出了一團墨。正好從旁邊經過的師兄之一一頭撞在旁邊的柱子上，震得房頂落灰不已。
“師弟不敢，口誤，口誤而已，想不到師尊在這蘭亭十數載，已然做了這麽多的善事。”段少君幹笑了兩聲敷衍道。
“廢話，要不爲何我隐龍寺能常年香火鼎盛？”夢惑方丈強忍住踹這家夥屁股一腳的沖動沒好氣地答道。
“那想必蘭亭城禮佛者怕是不少吧？”段少君暗暗撇嘴，不過表面上仍舊顯得恭順。
“自然不少，城中至少也得有三成乃是佛門信徒。”夢惑方丈傲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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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其實還有一招，可是我蘭亭城的百姓主動走出城外。”段少君眼珠子鬼鬼崇崇轉了好幾圈後，陰險一笑。
“都這時候了，你能有什麽法子讓蘭亭城的百姓走出城去？”夢惑方丈一呆，頗爲不信，莫說是夢惑方丈不信，便是楚楚與李玄等人也皆一臉鄙夷，這貨肯定是在瞎扯胡吹。
“那就得看師尊您的臉皮夠不夠厚了。”段少君一本正經地說道。
夢惑方丈看到段少君那副假馬鬼日的樣子，嘴角下意識一抽，咬牙切齒地道。“你個臭小子是不是又想算計佛爺。”
“哪能，呃，也不能這麽說，隻不過若是能借師尊您的名頭的話，弟子有九成的把握，讓蘭亭城中最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會主動離開蘭亭城。”段少君闆起了臉，前所未有的認真，倒讓夢惑方丈一愣。
“你真的有這個把握？”夢惑方丈雪眉緊張，看着站在跟前，充滿自信的段少君。
“這是自然。”段少君點了點頭。“弟子真不是開玩笑。不過，需要師尊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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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