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安德羅芙坐專機離開了上海。
在安德羅芙離開之前,她通過網絡參加了甘比諾家族的會議,在會議上,以強硬的姿态說服了包括她父親在内的所有人,要和蕭青山繼續進行合作。
安德羅芙的決定讓蕭青山十分開心,他知道這都是李逸的功勞,卻不知道李逸是如何說服這個狡猾的女人的。
事實上,李逸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發表意見,一切都是安德羅芙主動做的,而且聽安德羅芙的口氣,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同意繼續合作。
在離開前,安德羅芙還告訴李逸,讓李逸有時間去美國。
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在安德羅芙離開前,李逸卻覺得安德羅芙對他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變得不再像之前那樣親密,但也不陌生,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對此,李逸明白,那天晚上在雲山和安德羅芙所發生的一切将會成爲兩人封存的記憶,今後再發生那種事情的可能性很低很低,甚至可以說沒有可能!
送走安德羅芙,李逸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着蕭青山的車,和蕭青山一起前往蕭家莊園。
汽車裏,蕭青山低頭吸着一支雪茄,目光時不時會在李逸的臉上停留片刻,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而李逸則是一直将目光投向窗外,欣賞着窗外的景色。
傍晚時分,夕陽斜挂西邊天際,街道兩旁的人行道上到處可以見到趕着回家的人們,公交車站更是擠滿了人。
一路無話,當汽車就要駛進蕭家别墅的時候,蕭青山略帶歉意道:“熒熒從小被嬌生慣養,脾氣不好,一會如果見到你說出難聽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聽到蕭青山的話,李逸回頭看了一眼蕭青山,沒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蕭熒熒的性格他知道,屬于典型的大小姐性格,刁蠻、任性,還有些不可理喻。盡管上次李逸因爲劉薇曾救過蕭熒熒一次,可是蕭熒熒對李逸并無多少感激之心,甚至,蕭熒熒骨子裏是看不起李逸的,李逸在她心中隻是一個鄉巴佬。
她會認一個鄉巴佬當哥哥麽?
李逸能夠想象到一會即将發生的事情,可是他不想讓蕭青山爲難。
見李逸點頭,蕭青山原本皺起的眉頭松了下來,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一些。對于蕭熒熒,蕭青山從小就很寵愛,他一點也不希望李逸與蕭熒熒鬧矛盾。
汽車在車庫門前停下後,李逸跟着蕭青山來到了莊園的主建築裏。
主建築的大廳裏,蕭熒熒穿着一件紅色的背心,白色短褲,光着腳丫躺在沙發上,手裏拿着遙控器,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視屏幕,屏幕上顯示的是湖南電視台的娛樂節目。
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蕭熒熒沒有挪開目光,而是象征性地說道:“爸,你回來了。”
“恩。”蕭青山應了一聲,然後道:“熒熒,去洗洗手,我們去吃飯。”
“等我看完這點……”蕭熒熒扭過頭,話一出口卻發現李逸站在蕭青山的身後,秀眉微微皺起,有些不情願道:“李逸,你怎麽來了?”
“熒熒,李逸是你的哥哥,來家裏是應該的。”蕭青山略微有些不滿,沉聲道。
蕭熒熒猛然将手中的遙控器扔在沙發上,光着腳踩在地毯上,伸出手指着李逸道:“我不會當他是我哥哥,我隻有一個哥哥!”
“熒熒!”蕭青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怒喝了一聲。
“哼!”蕭熒熒冷哼一聲,道:“怪不得哥哥從小就告訴我,你心裏并不愛媽媽,愛的是那個狐狸精。如今狐狸精的兒子回來了,你就偏向他是吧?”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我……媽!”聽到蕭熒熒的話,李逸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介意蕭熒熒怎麽看他,甚至侮辱他都無所謂,可是他不能容忍蕭熒熒侮辱自己的“母親”。
雖然那個早已死去的女人不能算他真正意義上的母親,可是當他從蕭青山嘴裏得知那個女人的事情後,他在心裏把那個女人當成母親。
“你媽本來就是狐狸精!”蕭熒熒氣憤地罵道:“如果不是因爲你媽,我爸和我媽的關系不會變得那麽糟糕,我媽也不會那麽早離開我和我哥!”
“閉嘴!”蕭青山終于忍不住了,他豁然上前,掄起手狠狠地給了蕭熒熒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在大廳裏響起,蕭熒熒那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五道清晰的手指印,甚至,她的嘴角被打出了血。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蕭熒熒的眼眶中湧了出來,她顫抖着身體,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蕭青山,一邊後退一邊喊道:“你打我?你爲了狐狸精的兒子打我???”
望着眼前一臉委屈的蕭熒熒,蕭青山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碰過蕭熒熒一根指頭,甚至連罵都不舍得罵一句,可是今天他卻爲了李逸打了蕭熒熒。
“熒熒……”蕭青山的聲音略有些顫抖。
說話的同時他下意識地踏前一步,試圖撫摩蕭熒熒的臉蛋,可是蕭熒熒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而是甩頭朝後退去:“你不要碰我!”
說罷,蕭熒熒怨毒地瞪了一眼李逸,然後哭着跑了出去。
“熒熒!”蕭青山喊了一聲,可是蕭熒熒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漸漸地消失在李逸和蕭青山的視線之中。
蕭青山一臉自責地拿出手機撥通一個号碼道:“熒熒可能要開車出去,跟上她,不要讓她出事。”
說完,蕭青山直接挂斷了電話,一臉頹廢地坐在沙發上,拿起香煙點着狠狠地吸着。
望着蕭青山那副自責的表情,李逸走到蕭青山的身旁,同樣拿起一支香煙,點着吸了一口後道:“爲了不讓你爲難,以後我不會再來蕭家莊園。”
“小逸!”這是蕭青山第一次喊出“小逸”兩個字,他的表情有些激動,但更多的則是失望,似乎在他看來,李逸不應該和蕭熒熒一樣讓他爲難。
李逸狠狠吐出一口煙霧,沉聲道:“我和她不一樣,我是成年人,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不來這裏不是想和你賭氣,隻是不想讓你難堪。”
“……”
聽到李逸的話,蕭青山想說什麽,可是卻不知該如何說,隻是張大了嘴巴。随後,爲了掩飾自己的尴尬,他低下頭狠狠地吸着香煙,幾秒鍾過後才道:“小逸,委屈你了。”
“沒什麽可委屈的。”李逸坦然一笑,淡淡道:“我和你相認,并非想借你的勢往上爬,也沒想過利用蕭家的勢力做些什麽。我隻是覺得,你雖然當初勢利了一些,可是你有你自己的立場。而且,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心裏能想着她,證明你不是一個無情的男人。另外,你給我的關懷讓我很感動。”
聽着李逸的話,看着李逸那副平靜的表情,蕭青山隻感到自己的胸口仿佛壓了一座大山一般,無法喘息。
大廳裏的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詭異了,李逸和蕭青山兩人均是低頭猛吸香煙,似乎想用尼古丁來麻醉自己。
蕭青山對于李逸的感情很複雜,李逸又何嘗不是呢?
雖然他不是真正的“李逸“,可是自從取代原來那個李逸後,他擁有了那個“李逸”的一切記憶,甚至有些時候做一些事情都會受到原來那個“李逸”的影響。
在很多個夜人人靜的夜晚,李逸躺在床上,回憶原來那個“李逸”小時候發生的點點滴滴的時候,他心中對于親情的渴望會呈直線上漲。
同樣的,在原來那個李逸的影響下,他對于自己未曾見面的父親有着一股無法抹去的怨恨!
對,沒錯,是怨恨!
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像一隻流浪貓一樣在社會上生存,這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爲了一塊面包要和一條餓狗進行生死決戰,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像乞丐一般走在大街上,俯身去揀那些被富裕人家孩子丢棄的食物,還要被那些富裕家的孩子當着他們父母的面嘲諷,這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李逸雖然沒有經曆過這些,可是每當他的腦海裏閃過這些回憶時,他會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原來那個“李逸”當初心中那份絕望!
在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就是原來那個李逸!
在第一次見到蕭青山本人,并且當聽到蕭青山和他相認時,他雖然能夠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緒,可是那一刻,他的内心做着劇烈的掙紮!
前世和今生孤兒的身份,讓他對親情産生了莫名的渴望,那種感覺就仿佛一個幾天沒喝水的人,猛然看到水一樣,迫不及待想去喝。同樣的,在那一瞬間,他心中的那份怨念很深很深。
……
不知不覺中,李逸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起身望着一臉沉默的蕭青山,正色道:“蕭強曾開車撞過我一次,我命大,沒有被他撞死。後來,我因爲救蕭熒熒得罪吳家,蕭強爲了蕭家的利益讓我當替罪羔羊。前不久,蕭強爲了對付我聯合喬七指去永和會所踢場。這些事情我相信你都很清楚。”
愕然聽到李逸這番話,蕭青山茫然地擡起頭,眸子裏流露出了擔憂的目光。
“說這些,我隻想告訴你一點,因爲你是我父親,而他是你兒子,我可以忍受他前三次的所作所爲,但是……沒有第四次!”李逸狠狠吐出一口悶氣,一字一句道:“希望我的選擇不會讓你爲難。”
說罷,李逸不等蕭青山回答,徑直走出了别墅。
蕭青山不知道的是,原本李逸已經決定要鏟除蕭強,隻是因爲今天看到他這副爲難的表情後,又臨時做出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