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大約二十個穿着統一金屬制服,手持奇特步槍的整齊隊伍;另一邊則是一個身着大紅嫁衣,頭戴紅蓋頭的窈窕新娘。
分明雙方的人數差距如此懸殊,然而古怪的是,緊張的氛圍卻是在二十人的隊伍中不斷蔓延,反觀對面的新娘則是十分平靜,甚至從站在那裏開始就一直沒有動過。
“隊長,我們已經在這裏站了快一個小時了……還要再繼續下去嗎?”
終于,李子源忍不住了,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個新娘有問題,但這麽一直待在原地也不是辦法吧?簡直特麽的跟當初訓練的時候站軍姿差不多……
“再等等。”
廖新神色凝重,他正在全力施展道法,動用自己全身的所有感官去感知對面新娘的狀态。
然而他感受不到太過特别的氣息,對方似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事實上,如果換作之前楊小婉還未和黑海娜的身體融合的時候,他或許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陰冷的氣息,然而現在的楊小婉正在實現某種意義上的複活,所以看上去已經與活人無異了。
當然,這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複活,楊小婉之前并未真正死去,所以才能借助黑海娜的軀體變爲活人,真正死亡的人是無法複活的,否則有人也用不着花費那麽多時間尋找讓死人蘇生的辦法。
廖新微微凝眸,忽然取下了背後巨大的黑色長盒,直接放在了地上。
偷偷看了新娘一眼,對方沒有任何動作,如果不是吹來的風不時将她的大紅嫁衣吹起,他或許會以爲這是一座雕塑。
見此,身側的李子源愣了一下:“隊長,你這是……”
“沒錯,我要用斥子狙擊槍。”
盡管沒有從新娘身上探查出任何危險,但直覺告訴廖新,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爲了保險起見,他必須要拿着這東西才能安心。
李子源神色古怪,低聲說道:“可是隊長,你在這家會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難道不會不會激怒她嗎……”
“不會,如果對方真的來者不善,我拿不拿出斥子狙擊槍都改變不了對方要出手的事實,同樣的,如果這家夥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那她根本不會在意我會拿出甚麽東西來。”
廖新歎息道,“說實話,我倒希望她能阻止我從箱子裏拿出槍來……因爲這意味着她懼怕這東西。”
如果是懼怕斥子狙擊槍的家夥,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對方本身的戰鬥力或許也就在A級程度,雖然應對起來還是很棘手,但起碼他有應對的勇氣。
然而直到廖新将箱子打開,并将狙擊槍完全組裝好的那一刻,對面的新娘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的看着這一幕,平靜得讓人害怕。
廖新并不認爲這是因爲新娘蓋着大紅蓋頭什麽都看不到的緣故,因此對方的這種從容讓他越發心驚,哪怕斥子狙擊槍在手也無法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子源,之前你說的那幾個意志力很差的人是誰,讓他們先試着小心後退。”
見隊長面色嚴肅,李子源不敢耽擱,恰好那幾個家夥被他安排在最後一排,也沒有遮掩的意思,當即喊道:“最後一排,緩步撤退!”
最後一排的幾人彼此對視一眼,緩緩向後移動腳步。
然而就在他們後退的下一秒,一直一動不動的新娘突然轉動脖子看向了他們,像是在窺視獵物。
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懼從幾人心裏升起,分明是大白天,他們卻有了一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見此,李子源再次喊道:“最後一排,射擊!”
這同樣是廖新吩咐的命令。
然而不用下令,最後一排的幾人早已因爲恐懼舉起了槍,将槍口對向了前方的紅衣新娘,于是在命令下達的那一瞬間,他們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火光閃動,子彈咆哮着朝着前方的新娘噴湧而去。
然而衆人并不知道,就是這個開火的命令,會在接下來要了所有人的命。
楊小婉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爲聽從了白墨的命令,回到集市附近準備保護張濤兄妹。
不過因爲他此前殺死陳潮三個人的時候楊小婉沒有出現,因此并沒有看到這些人的裝扮,于是隻能大緻描述一下新海集團的人的着裝特診,并告訴她隻要對方開槍就無需顧慮,可以随意出手。
楊小婉是見過槍的,半年前聽從白墨的命令去東陽城奪回暮的時候,她便遭遇過槍械的攻擊。
不過白墨忽略了一點,這些人手裏的槍和楊小婉之前見過的不大一樣,因此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對了人。
楊小婉隻記得夫君說這次任務優先是要保護那對兄妹,其餘事都可以放下,因此她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以免濫殺無辜。
盡管她早就殺過不少人,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鑄造了一顆冷酷的心,但并不意味着她願意做一個嗜殺之人。
除非夫君要求。
所以她隻是站在這裏,什麽都沒有做。
然而當對方開槍的這一刻,就意味着目标已經完全确認了。
這是夫君的敵人,那麽無疑也是自己的敵人。
新海集團衆人隻聽到了身後開火的聲音,然而前方的新娘非但毫發無傷,他們還聽到了身後忽然傳來了身軀倒地的聲音。
回頭一看,衆人頓時睜大了眼睛。
隻見最後一排開火的幾個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頭盔上有很明顯的彈孔,顯然是中彈身亡。
李子源悚然一驚:“這是自己開槍把自己打死了?”
聽見這話,廖新猛然想起了綠野不久前在電話裏說的話——
陳潮三人都是死于他們的槍下,現場沒有反抗的迹象。
“難道說……殺死陳潮的人和眼前的新娘是同一個人嗎!”
事實上,廖新的推理顯然是跑偏了,不過神奇的地方在于,就結果而言他好像也沒猜錯……
“開火,開火!”收回思緒,廖新大喊道,“所有人按照第三指令同時開火,不要給敵人任何留下躲閃的空間!”
與此同時,在驟然暴戾的槍林彈雨中,他的身形飛速後退,端起狙擊槍瞄準了對面的紅衣新娘,屏息凝神,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時間。
然而詭異的是,盡管槍響猶如鞭炮聲一樣響着不停,新娘卻是避也不避,身上也沒有出現任何傷痕,身體強度高得離譜……
不對!
突然,廖新瞳孔驟縮,他猛然意識到,并非這個新娘防禦能力驚人,而是壓根沒有子彈向她飛過去!
要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他連忙轉過頭去,就見剛剛開火的所有手下盡數倒在了血泊當中,身上留有很清晰的彈孔。
和最開始的幾人一樣,他們也死在了自己的槍下!
不過短短幾秒鍾,二十個人近乎全軍覆沒。
隻有李子源的情況稍微要好一些,他身上的斥子戰甲要比其他人好得多,剛剛開火時也及時察覺到了異常,因此避開了突然飛折回來的子彈,并沒有被命中要害。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身受重傷。
他忍痛高聲提醒道:“隊長,小心,這家夥能讓子彈原路返回,這應該是她的能力!”
廖新也終于察覺到了這一點,一時間感覺手中的狙擊槍變得無比燙手——
他毫不懷疑這把槍的威力和速度,因此一想到出膛的子彈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便不由一陣猶豫。
不過如果對方的能力是讓物體折返的話,或許也是有承受限度的,不然豈不是可以讓隕石回退,雨水回流?
而且……這把狙擊槍的子彈可沒有那麽簡單。
新海集團之所以成立特備部,其最終目的就是打造出一批由基因武者組成的軍隊,進而壓制強大的超凡者。
這半年來安全區有了很大的發展,新海集團認爲科技的力量未必就無法抗衡超凡,而一旦特備部打造成功,這無疑将是屬于現代人自己的力量。
而爲了做到以這一點,普通的槍械顯然是不夠的,當然,斥子武裝也并非隻是堅固的铠甲和殺傷力更強的武器那麽簡單——
它們真正的可怕之處在于能對能力進行瓦解。
這也是爲什麽之前白墨用影子形成的門抵擋子彈時發覺門被打得凹陷的緣故,因爲子彈上有輕微的能力瓦解效果。
斥子戰甲可以無視能力帶來的影響保護自身安全,而斥子步槍則可以無視能力的影響對目标進行攻擊——這便是新海集團的最終目标。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無疑需要收集大量的數據,以此對斥子武裝進行進一步完善,而這也是這支隊伍出來的任務之一。
不同于其他人手中的步槍,爲了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廖新手中的斥子狙擊槍對能力的瓦解效果十分強大,據說子彈上有一種篆刻的咒文,不過其本質還是對能力的運用,并非科技,而且很難複刻,無法大規模運用。
因此需要找到替代品。
不過起碼到目前爲止,斥子狙擊槍絕對是最爲強大的對超凡者科技武器,既然這個新娘的能力是能夠讓物體折返,那麽想來應該涉及到了力的運用,估計是一種可以被接觸的能力……
而這樣的能力,理論上來說是可以被斥子狙擊槍瓦解大部分的……
廖新有些猶豫不決,他在考慮要不要直接對着新娘開槍。
擁有這種幾乎完全無視槍械的能力,對方此時對自己的警惕性一定降到了最低,因此現在無疑是最佳的出手時機,運氣好或許可以趁其不備直接将其擊殺。
但他又害怕對方的能力太強,亦或者能力無法被狙擊槍子彈所瓦解,子彈依舊會折返,這樣一來一槍非但要不了對方的命,反而會殺了自己。
他不是不可以将槍拉離自己的身體進行射擊,這樣即便子彈折返也不一定能傷到自己——
可這樣的精準度無疑會下降許多,一旦這次失手,而新娘也察覺到了子彈的奇特之處,對方必然會心生警覺,而他也将浪費這一難得的機會。
開槍還是不開槍,這是一個很難抉擇的問題。
“要不要試着放棄槍械進行近戰?”
廖新猶豫片刻,很快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剛剛槍響時對方爆發出殺意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一點,隻憑借常規手段,自己絕不可能是這個新娘的對手。
就在這時,地上的李子源看出了他的猶豫,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當即大聲道:“隊長,把槍給我,讓我來!”
廖新一愣。
李子源還以爲他是擔心自己射不中,連忙咬牙說道:“隊長,别擔心,那家夥一動不動,顯然是想把自己當成靶子,我也練過一段時間狙擊,我可以的!”
“我……”
廖新擔心的根本不是李子源能不能射中的問題,但這家夥不會不清楚開出這一槍會面臨什麽情況,所以他分明是打算替自己承擔風險啊!
“不行。”
“隊長,你就别猶豫了……”
李子源看了看自己近乎碎裂的左肩,慘笑道,“我馬上就要死了,就讓我開一槍過過瘾呗。”
也就是他們此時對面站着的是打算借此機會鍛煉能力的楊小婉,不然換個人絕不會給他們廢話的時間。
廖新猶豫良久,回過神時,手中的狙擊槍不知爲何已經丢給了李子源。
而後者正端着槍,面色肅穆的瞄準了對面的紅衣新娘。
“隊長,等會兒我一開槍你就走。”
李子源無聲開口,廖新很快便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紅着眼睛,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舍身堵住寒生礦洞讓自己等人安全撤離的阿寂,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而就在這時,李子源開槍了。
槍聲震耳欲聾,宛若雷鳴。
不敢去看這一槍的結果,廖新拔起腿就要撤離,卻突然感覺一顆子彈貫穿了自己的身體,大半個右胸都碎裂了,眼看是活不長了。
他艱難的回過頭,頓時目眦欲裂,隻見抱着狙擊槍的李子源已然成爲了一具冰冷的無頭屍體。
——這說明這一槍并沒有瓦解新娘的能力,又或者說并沒有完全瓦解,子彈還是折返了回來。
非但如此,新娘這一次似乎還操縱了子彈進行拐彎,這才将他的胸口一并擊碎。
想到這裏,廖新再也支持不住,帶着不甘和茫然,意識徹底模糊了下來。
除了新娘依舊站立之外,原地隻剩下了一地的屍體。
确認所有人都已經死亡過後,楊小婉靜立不動,自語道:“剛剛我的能力似乎受到了某種幹擾,不然最後一擊應該不會偏的……”
她最後不斷逆轉子彈使其拐彎的時候,瞄準的其實是廖新的左胸,卻因爲未知的幹擾擊中了右胸。
不過狙擊槍的威力巨大,哪怕隻是命中右胸也足以将對方殺死。
楊小婉想了想,将李子源懷中那把狙擊槍拿了起來,默默離開了這裏。
而就在她離開後不久,廖新的懷裏突然跳出了一個古怪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