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沒有再繼續自讨無趣,隻是氣沖沖的抱着他的胳膊,一路上一言不發,手上的力道不斷加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把白墨的手勒斷作爲報複。
見白墨無動于衷,她沒好氣的說道:“在圖書館裏要遵守的規則千萬别忘了,你最多隻能待到十二點,到時候我來接你。”
白墨腳步一頓:“如果按照一天時間來算,我今天一整個白天應該都可以留在圖書館才對吧?”
“這個一天時間又不是我定的,你忘了昨天黃泉留在圖書館的大洞了嗎?下午會有專門的人過來進行檢查,應該還會将圖書館的地闆加固,到時候是不能留人的。”
紅糖壞笑道,“不過十二點之前你可以一直留在裏面,沒有人能把你趕出來。”
白墨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言,兩人一起往圖書館裏走去。
紅糖把白墨送進圖書館後便離開了,圖書館裏隻剩下白墨一個人,偌大的圖書館一個人都看不見。
無際城的人似乎都不怎麽喜歡讀書,分明坐擁着号稱隐藏着所有秘密的圖書館,卻少有人進來翻閱書籍。
不過事實上,大多數人其實對無際圖書館隐藏的秘密是感興趣的,隻是這些年來跑來圖書館中探尋所謂秘密的人無數,各大集團,甚至包括黃泉和議會都派了人過來,但從未有人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因而這也漸漸成了一個謠言。
更别說昨天那麽多人都親眼目睹了無際圖書館的地闆被人輕易挖穿的事實,這實在不符無際圖書館“知識之海”的逼格,再加上大雨帶來的後怕,因而今天就更沒什麽人了。
不過對白墨而言,無論有人還是沒人都是一樣,和昨天一樣,他随便找了些書便讀了起來,沒多久就心生甯靜之感。
半晌,懷裏的紅燭忽然顫了顫,他眉頭一挑,沒有理會。
紅燭繼續顫抖,像是迫切的想從懷裏鑽出來。
白墨還是不理會。
紅燭似乎有些生氣了,顫抖得越發厲害,白墨深深吸了一口氣,選擇将紅燭拿了出來。
下一秒,一道紅衣身影出現在圖書館中,身穿大紅嫁衣的楊小婉出現在白墨身側,紅蓋頭将面容遮擋,儀态端莊。
“你想幹什麽?”白墨低聲問道。
楊小婉正要說話,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一般,湊近白墨身側嗅了嗅,疑惑道:“奇怪,夫君身上怎麽會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白墨翻書的手一滞,澹澹道:“你小聲一點。”
無際圖書館内不得高聲喧嘩――他這是在提醒對方。
不是,這些家夥屬狗的吧?難道平日裏都閑得沒事幹,專門鍛煉鼻子去了?
好在楊小婉性格溫婉,非但沒有像紅糖一樣胡攪蠻纏,反而柔柔笑道:“沒事的,夫君不願意說就算了。”…
不過她似乎錯誤理解了白墨那句“你小聲一點”的含意,想了想安慰道,“夫君不用那麽緊張的,奴家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更不是什麽妒婦,就算夫君和别的女人接觸也沒有關系――”
“不過有一點不能讓,奴家要做大,她們隻能做小。”
白墨越發覺得把那麽早這家夥弄醒是個錯誤,讓她融合黑海娜的身體更是個愚蠢的決定――這女人越來越像活人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陰氣,而是逐漸擁有了一顆跳動的心。
這家夥是在取笑自己……
楊小婉畢竟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見白墨不說話,她不由四處看了看,
最終視線落在白墨手上,好奇道:“夫君這是在看書嗎?”
她毫無自覺的湊到白墨身邊,輕笑道,“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有沒有黃金屋奴家不清楚……但如今有佳人在側,夫君還要在書裏找顔如玉嗎?”
白墨沉默片刻,點評道:“你越來越不要臉了。”
楊小婉顯然已經學會了該怎麽應對白墨的冷臉,一副沒聽見的樣子,想了想正色道:“對了夫君,你不是好奇奴家出來想幹什麽嗎?”
“要是你敢說洞房花燭之類的蠢話,那你這輩子都别想再出來了。”白墨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
他把這家夥弄醒是來幫自己的,而不是讓她在自己做正事的時候來打擾自己。
“夫君在說什麽呢,什麽洞房花燭,現在可是大白天,那種白日宣淫的事……”楊小婉似乎有些羞澀,聲音越來越低。
見白墨神色越發冰冷,她連忙指着對方手邊的一本書問道,“這本書夫君是從哪裏找到的?”
“書架。”
白墨瞥了一眼楊小婉所說的書――那是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冊子,連封面都是手寫的,隻是字體很複雜,他看了兩眼,居然一個字都認不出來。
他剛剛挑書的時候是随便選的,并沒有太在意這些書的名字,因此并沒有留意過這本古怪的冊子,此時拿起随意翻看了一下,發現不僅是封面,就見裏面的内容他也完全看不懂。
“奴家認得這些字哦。”
就在他疑惑之際,楊小婉溫婉的聲音響起。
白墨微微一怔,雖然時至今日時間已經過去了萬年之久,無數時代在這個世界交彙變遷,字迹發生變化很正常,但也不至于會出現他完全看不懂的字才對……
而且這本冊子上的字絕對不屬于楊小婉所在的時代,爲什麽這女人能認識這些字?
他好奇道:“這是什麽文字?你爲什麽會認識?”
“奴家也不知道是什麽字。”楊小婉搖搖頭,“不過它屬于那個當初在掩獸山操控我的家夥,按照夫君的說法,或許它是……神明的文字?”
白墨勐然起身,大腦出現了一刹那的空白。…
這是自從他蘇醒以來聽到過最震驚的消息,以至于穩重如他都險些控制不住情緒――
屬于神明的文字!
盡管心跳加速,他還是極力克制着音量,一把抓住楊小婉的肩膀,問道:“你怎麽會認識神明的文字?”
要知道這是他都從未獲取過的重要信息,怎麽可能會被楊小婉得到?
而要是這家夥沒有說謊的話,那麽這将是他來到無際圖書館以來,乃至自從蘇醒以來獲得的最有價值的情報!
見白墨如此激動,楊小婉兒也不由有些高興,感覺自己終于發揮了作用,她小心問道:“夫君似乎還不知道奴家有什麽能力吧?”
白墨當然知道,但并沒有說話。
“奴家的能力叫做逆轉】,顧名思義,是一種能夠逆轉事物狀态的能力,雖然用得還不熟練,但應該算是很厲害的能力了吧?”
逆轉事物的狀态……
白墨沉默不語,何止是“很厲害”,但凡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明白,這個能力的價值簡直不可估量!
……不然這家夥也不會成爲生死燭的一部分。
他思緒急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童孔收縮道:“所以……”
“夫君還記得奴家被那個神明操縱用來殺死你這件事吧?”說到這裏,楊小婉頓了頓,聲音忽然有些落寞,苦笑道,“肯定還記得的吧,畢竟差點被奴家殺死了……”
“當時奴家其實是存在自我意識的,而爲了擺脫控制,奴家想盡了一切辦法,可怎麽都無濟于事,于是索性使用了逆轉】這個能力。”
“你想逆轉你被操縱的狀态,反過來操縱命運?”白墨隐隐已經有所明悟了。
“這倒不是,奴家知道逆轉操縱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真正的的目的其實隻是接住能力的反噬來殺死自己――因爲我認爲這樣就可以結束一切了。”楊小婉柔聲說道。
白墨沉默良久,突然笑出了聲――
“有趣,真是有趣。”
楊小婉呆住了,她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狀态下的夫君露出如此由衷的笑容,不知道爲什麽,她也莫名高興起來,杵着下巴問道:“夫君在笑什麽?”
“我在笑命運那家夥,他玩弄了一輩子的命運,自诩能夠調動命運的走向……沒想到在臨死之前反倒被命運深深捉弄了。”
白墨輕笑道,“讓我猜猜看――你發動逆轉】後并沒有死,也沒有成功逆轉被操縱的狀态,不過卻獲得了對方的部分記憶,從而竊取了神明的文字,對嗎?”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起在掩獸山上所看到的那條信息開頭的那一段文字。
“命運将從此刻和未來進行分割,那是從未有人真正抵達過的未來,當今所發生的一切将固定爲命運暫停的錨點,直到你重新抵達的那一天。”
“你所期盼的希望或許就藏在不久的将來,請耐心等待――而在此之前,你需要親自動手制作一件屬于你的禁忌序列。”…
難道‘期盼的希望’指的就是楊小婉所竊取的神明文字嗎?
白墨思索道,好像有這個可能……
楊小婉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由衷誇贊道:“夫君真聰明。”
然而讓她感到遺憾的是,白墨臉上的笑容很快收斂,恢複了往日的冷靜,指着小冊子的封面問道:“那你告訴我,這上面是寫的什麽字?”
――話說回來,無際圖書館果然神秘,居然弄到了用神明文字寫成的書,這一點倒是值得探索,說不得這本小冊子裏藏着很重要的信息。
楊小婉點點頭,将腦袋湊近白墨的肩膀:“讓我看看……”
然而就在此時,圖書館的門被人突然推開。
白墨眉頭一皺,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讓楊小婉暫時回到了生死燭中。
門口出現兩道人影,他定睛一看,發現來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蕭生和子葉夫婦。
蕭生兩人看見白墨後也是一愣,似乎在疑惑他爲什麽還會在這裏――
他們知道白墨是紅糖邀請來的客人,但沒想到一天過去了這家夥居然還沒離開,而且還留在了圖書館裏。
紅糖當然有帶人進入無際城的權限――他們兩個也有,但誰都沒有本事将人一直留在城裏,除非兩人通過了黃金情侶的認證,又或者城主親自開口才行。
不過也好……甚至可以說很好!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們正愁在城外找不到這家夥呢,沒想到居然在圖書館遇到了,命運還真是微妙。
這裏是無際圖書館,有一套獨有的規則,即便是城主下放的權限在這裏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此蕭生兩人依舊需要遵守無際圖書館的規則,他們不敢高聲喧嘩,于是直到來到白墨面前才敢開口,似笑非笑道:“白霧先生,沒想到你居然還留在這裏,難道已經和紅糖小姐成爲情侶關系了不成?”
這一點需要确認。
“沒有。”
“沒有?”
蕭生聞言一喜,不過故作苦惱道,“那可就麻煩了,即便是以紅糖小姐的權限也不能将一個外人帶入城中超過二十四小時呢……”
“按照你們的規矩,我應該可以在圖書館裏待一整天。”白墨澹澹道。
“話雖如此,可你現在連入城的資格都失去了,自然也就沒有資格繼續待在圖書館了,不是嗎?”子葉柔柔開口。
白墨神色平靜:“我十二點就會離開,紅糖說了,在時間沒到之前,沒有人能把我趕出去。”
“原來如此,紅糖小姐她是這樣說的嗎……”
蕭生臉上的笑容漸冷,一字一頓道,“但我覺得不妥呢。”
“這是你的事,不要像蒼蠅一樣在我眼前亂晃,我到時間就走。”
白墨現在隻想盡快查看那本用神明文字寫下的小冊子上的内容,不想和兩個明顯沒事找事的家夥廢話。
況且他依舊記得昨天的事,本就看他們不爽。
“蒼蠅?”蕭生澹笑道,“可在我們看來,白霧先生你倒是更像一隻潛入無際城中的蒼蠅呢。”
他和子葉對視一眼,“我們來此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請你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白墨神色如常,目中卻生出冷色。
難道是自己最近表現得太和藹可親了嗎,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在自己面前跳來跳去了?
他最後一次做出警告:“你們和紅糖的事與我無關,我懶得參與進去,而你們也最好識趣一點,不要來幹涉我……”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