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不想說話的人就是這個毒舌女,整天沒個正形,還一直擺着張臭臉,不知道的還以爲多嚴肅,可實際上連說正事的時候都不忘記損人。
他扶額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隻是提出了一種可能性,是思考的結果。”第二閻羅澹澹道,“這是爲了避免讓我對能力産生依賴,我記得是所有人一同定下的吧,你該不會忘了吧?”
那要不你還是别思考了……
“行行行,就你借口多。”何尚牙疼道,“所以你對這事怎麽看?”
第二閻羅嚴肅了幾分,沉吟片刻道:“說實話,守墓人是人類這件事我倒是從未想過……消息是怎麽來的?”
何尚詳細将李幽季的發現告知了對方,還順便把大雨的異常以及怪物疑似會掉“裝備”的事一同說了出來。
“專門用于狩獵特定目标,而且還會掉‘裝備’的怪物嗎……”第二閻羅想了想,問道,“那個十字架的作用弄清楚了嗎?”
昨晚出現在大雨中的白衣女人死亡後,李幽季從她的屍體裏找到了一個銀色金屬十字,白墨當時并沒有拿走,而是将它送給了李幽季。
“還沒有,阿誠昨晚能力使用過度,暫時還不能對是十字架進行解析,不過應該是好東西,我把它封存起來了。”
何尚想起自己昨晚喝下的白色液體——那玩意絕對妙用十足,哪怕一夜過去了,他現在仍然感到精力充沛。
第二閻羅忽然感慨道:“啧,你這秃子自己不怎麽樣,部下還都挺不錯的嘛,【速寫】和【共鳴】能發揮的用途太多了,那個叫幽季的姑娘更是能莫名其妙把守墓人拐去幫你,真是有意思……唯一可惜的地方在于他們眼睛太瞎,未遇明主。”
“你愛怎麽說怎麽說。”何尚聳肩道。
電腦屏幕中沉默良久,第二閻羅遲遲沒有開口,空氣死寂。
下一秒,她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的每個部下都很不錯……節哀。”
語氣雖然依舊冰冷,但卻難得的有了些許溫度。
何尚并未說過自己有部下死亡的事,但她似乎通過某種辦法得知了這一點,并沒有繼續嘲弄何尚。
何尚灑脫一笑:“什麽節哀不節哀的,早就習慣了,我沒事的——對了,黃泉内部沒出什麽事吧?其他人怎麽樣?”
“基本沒什麽大礙,大家回來的都比較早,而且也及時察覺到了這場雨的異常,因此并沒有淋雨,城内的損失很小,倒是的确出現了幾個你所說的怪物,不過有妄殺親自出手,很快就解決了。”
第二閻羅靜靜道,“隻可惜我們并沒有你那麽變态,殺了人還要鞭屍,所以并沒有發現你所說的“裝備”,屍體死後沒多久就不知所蹤,姑且算是一些小遺憾吧。”
“又不是我想剖開屍體,非要說的話,變态的也不是我,而是你心心念念的守墓人才對……”何尚沒好氣的說道。
“不,就是你。”第二閻羅及時糾正。
何尚冷笑一聲,倒也懶得還嘴。
這個毒舌女一開始就是拉攏守墓人一派的絕對支持者,甚至可以說這一派系就是她建立起來的,平日裏對守墓人的情報很是在意,要說守墓人是她的親生父親還差不多……
他懷疑這女人之所以對守墓人這麽念念不忘,很可能是因爲半年前做的那個預知夢——畢竟他們從未見過面。
“那個……我說毒舌女,我其實早就想問了。”何尚遲疑道,“你半年前夢到守墓人的那個夢……該不會是春夢吧?”
話音落下,空氣頓時一滞。
他隐約聽見屏幕那邊杯子被捏碎的聲音。
哪怕看不到第二閻羅的臉,他也能想到對方此時冷若寒霜的臉,心裏不由一陣暢快——這次總算是輪到我反擊了吧?
然而讓何尚呆住的是,這女人不僅不反駁,甚至連一句警告和回嘴都沒有,而是像是全然沒聽到一樣,繼續說道:“很好,有了這個情報,我已經對這場大雨的情況基本有些猜測了。”
這……我他娘的該不會猜對了吧?
何尚晃了晃腦袋,狐疑許久,終究還是沒敢追問春夢的問題,好奇道:“怎麽說?”
“不急,黃泉過兩天要開會,正好等你回來把這件事放在會上一起說。”第二閻羅懶洋洋的說道,“對了,幾天後議會那裏還有一個緊急全城會議,我們也要到場,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
“這個時候開緊急會議……”何尚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吃驚道,“等等,就我和你去嗎?”
“嗯,其他人到時候都有事要做,就你整天遊手好閑的……怎麽,不樂意嗎?”
何尚遲疑道:“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畢竟是我們黃泉的香馍馍,誰見了都想啃兩口,要是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我一個人未必護得住你……”
他看似在擔心第二閻羅的安危,心裏卻是滴咕道:“不可能,絕對有問題!剛剛我說了那樣的話這女人都不生氣,該不會憋着大招,準備到時候在去議會的路上揍我一頓吧?”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這女人不僅毒舌,還是個小心眼!
世人皆知黃泉的第二閻羅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過本身并不擅長戰鬥,和議會的薛紅魚一樣,甚至算得上孱弱——然而何尚卻很清楚,這不過是讓外界放松警惕的說辭罷了。
屁的孱弱!他又不是第一次被這女人吊打了……
與此同時,屏幕那邊的第二閻羅似乎看出了何尚的念頭,平靜道:“放心好了,隻要你不把剛剛的話到處亂傳,我是不會揍你的。”
何尚撓撓頭,裝傻充愣道:“什麽話?”
“嗯?”
屏幕中立即響起一個危險的鼻音,何尚冷汗直流——
該死的,春夢什麽的,我該不會真的說對了吧?
“我知道了。”他老實的低下了腦袋。
“知道就好,還有,關于守墓人是人類這一點,你也暫時不要聲張,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何尚點點頭,他知道毒舌女雖然是拉攏守墓人派的堅定領導者,但做事很有分寸,斷然不會忘記自己身爲黃泉閻羅的立場。
她既然想暫時隐瞞這個消息,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
“對了,還有另一件事……”
何尚想了想,又将從無際城城主那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對方。
第二閻羅難得的愣了愣,随即詫異道:“沒想到你這秃子還真有踩狗屎的才能,這次居然真的大有收獲……”
“那是當然!”
何尚咧開嘴角,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不過你的任務還是沒完成吧?”下一秒,第二閻羅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
“這個……”
何尚臉上的笑容凝固。
第二閻羅沒有跟他計較,而是若有所思道:“那位城主之所以會突然放過你自己匆匆離開,應該是因爲守墓人的緣故。”
何尚贊同道:“我之後也是這麽想的,隻是不知道守墓人當時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讓那家夥如此慌忙……”
他擔憂道,“不過我現在最關心的還是無際城城主說的關于超凡者能力起源的事,不知道爲什麽,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守墓人說不定知道這件事,你當時爲什麽不問他?”
何尚沒好氣的說道:“站着說話不腰疼,你是沒看到我當時啥都沒開始問就快死了的樣子。”
頓了頓,他突然眼珠子一轉,眼前一亮道,“不過我發現那家夥對女人的态度好像比較友好,你閉上嘴還算有幾分姿色……要不哪天去試試色誘?”
“惡心。”
第二閻羅冷冷打斷道,“不是守墓人對女人的态度友好,而是你太讓人惡心了。”
她深吸一口氣,思索道,“關于超凡者的能力從何而來這件事,我其實曾經思考過——最直接的結論是,無論是能力者還是修行者都是在禁區出現後才出現的,因此超凡者大概率也和禁區的出現有關。”
“有意思的是,目前絕大多數觀點都認爲禁區的出現和最近越發活躍的人形禁區生物有關,而假設守墓人真的是人類,那其他禁區生物也不是沒有同爲人類的可能——甚至昨夜大雨中出現的怪物也是!”
何尚皺了皺眉,搖頭道:“昨夜我遇到的那個水人女孩不說,起碼幽季他們遇到的白衣女人并非人類——雖然确實完全是人類的形态。”
第二閻羅不置可否,澹澹道:“那如果我告訴你,目前黃泉已知的昨夜出現的所有雨中怪物都有着和人類大緻相近的特征……你又會怎麽想呢?”
何尚心頭一突,随即疑惑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吧?”
“是啊,的确不能說明什麽……不過你仔細回想一下,目前爲止,在我們探索過的所有禁區當中,有多少次碰到過真正具備‘能力’的禁區生物?”
何尚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道:“應該有不少吧……”然而想着想着,他的面色突然一變,“等等,仔細想想,目前爲止我們遇到的所有具備能力的生物,好像還真的都是類人形态……”
“不對不對!”他很快又搖頭否定道,“我想起來了,也有其它形态的禁區生物具備超凡能力!無論是獸類和植物都有……”
“但是它們的數量很少不是嗎”
第二閻羅說道,“而且你回憶一下,這些禁區生物的大部分能力其實并非源自他們本身,而是由禁區規則所賦予的,一旦脫離了規則,它們也就是普通的兇狠野獸罷了。”
她正色道,“假設你得到的消息爲真——人類的超凡能力确實源自于曾經的某種竊取,那麽按照這個思路推測的話,具備超凡能力的應該隻有兩種生物才對——”
“一種是曾經被人類竊取能力的那種生物,另一種則是人類本身。”
何尚點點頭,按照這樣猜想的話情況或許确實如此。
而就在下一秒,第二閻羅問出了一個讓何尚徹底呆住的問題。
“既然是二選一的問題,那麽你覺得爲什麽有些禁區生物會具備超凡能力,同時又偏偏又是人形呢?”
空氣安靜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何尚的大腦一片空白,半晌才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這些禁區生物……其實都是人類?!”
——這簡直是一個驚世駭俗的言論!
“我可沒這麽說。”第二閻羅澹澹道,“說不定是被竊取能力的那種生物也說不定,它們和人類長得很像。”
何尚莫名松了一口氣,沉吟片刻後說道:“我覺得也是,當初我去東陽城的時候,有個叫和守墓人的關系不錯的禁區生物叫暮,東陽城抓捕她的時候拿她的部分身體組織進行過檢驗,發現這家夥并非人類,而且從基因比對來看,和同樣非人的守墓人完全不像是一個物種。”
“據說那家夥還有一雙不似人類的血色眼睛,因此絕不可能是人類。”
“那麽,會不會有這麽一種可能呢……”
第二閻羅沉默良久,忽然澹澹開口,聲音宛若驚雷般在何尚耳邊炸開。
“他們曾經是人?”
何尚呆住了。
第二閻羅說道:“綜合一下,這次的雨中怪物是爲了某些特定的人而出現的,并以絕對的能力克制對目标進行狩獵,而他們的部分能力特征和一些禁區的規則較爲類似,似乎是拼湊而成的産物。”
“拼湊而成,隻在特定的時間出現,有着特定的狩獵目标,體内還藏有所謂的‘裝備’……這些姑且全部抛開不論,但我還是想搞清楚一點,他們爲什麽全部都是人形呢?”
“究竟是禁區的規則拼湊出了怪物,還是怪物曾經被分解成了某些規則……如今又重新組合在了一起?”
何尚的心跳急劇加速,深吸一口氣道:“你到底在說什麽……”
“沒什麽,一些猜測罷了——不過沒有充足的信息就盲目做出判斷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所以接下來我就不說了。”
第二閻羅吐出一口氣,平靜道,“畢竟還有一種叫神明的生物沒有解讀過呢……”
何尚神色一凝。
第二閻羅繼續說道:“話說回來,迄今爲止确實沒有發現哪位人形禁忌生物真的是人類,而假設守墓人真的是人類的話……那他毫無意外又是一個特例了。”
何尚想了想,搖頭道:“隻可惜這家夥太神秘了,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第二閻羅沒有出聲,半晌才突然問道:“我說秃子,你說會不會有這麽一種可能——當初爲人類竊取能力的那個家夥,其實就是守墓人呢?”
“應該不會吧……太矛盾了。”
何尚愣了愣,有些遲疑道,“不過那家夥至少應該對這件事有所了解,隻可惜他不會告訴我們。”
“是嗎?”
第二閻羅懶洋洋道,“好了,要是沒有什麽别的事的話,今天的通訊就到此爲止吧,你盡快回來,注意别死在路上了——大家都在等你。”
“閉上你的烏鴉嘴,老子是不死之身!”
何尚罵罵咧咧,剛想回怼幾句,卻發現通訊已經結束了。
……
與此同時,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電腦屏幕亮起的幽光消失不見。
房間裏寂靜無聲,隻有無盡的黑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很輕的聲音略顯落寞的響起。
“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