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兩人的話音落下，龍腹空間内的溫度驟降。
直到此刻，楊依依才從白墨和無欲兩人身上看到了一絲劍拔弩張的意味，仿佛随時都有可能被引燃。
“劍術嗎……”
她不由有些擔憂。
她可是親眼在無欲的記憶中見識過無欲年輕時的經曆，彼時的他看上去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和如今的樣子有很大的區别，但同樣強得可怕，小小年紀劍術就已經出神入化，幾乎找不到對手。
别的不說，他絕對不負劍仙之名。
青蓮劍仙——這并非無欲的自封，而是世人賦予他的稱号，當所有挑戰者被盡數擊敗之後，便再沒有人對此提出過異議。
他是當之無愧的劍術高手。
反觀白墨，這家夥雖然來曆神秘，實力強大，知道的東西也很多，但未必就精通劍術。
畢竟冷兵器這種東西到現在幾乎被淘汰，起碼現代人會使用的肯定不多，哪怕禁區降臨後大部分人都明白了武力的重要性，更多也隻是憑借熱武器以及能力道法來武裝自己，而不是練習冷兵器。
當今時代，超凡力量才是王道。
雖說白墨這家夥越看越不像是現代人，但如果說他真的達到了無欲那樣的劍術水準，楊依依心中對此其實是不怎麽相信的。
——她更傾向于這是白墨那家夥的緩兵之計。
就在此時，前方不遠處的紅衣男子淡淡開口，打斷了楊依依的思緒。
無欲此刻已然将頭發束起，妝容看上去和記憶中看到的季白有了七八分的神似，隻是目光滄桑，曾經的白衣到現在也成了一襲紅衣，像是在說明那他被鮮血染紅的後半生。
曾經的清朗少年早就不在，如今隻剩下封閉欲望的無欲。
“我沒有帶劍。”他說道。
這隻是無欲的一具分身，身上自然不可能有劍。
“不一定必須是劍，可以用别的東西代替。”白墨平靜道。
“是嗎？”
無欲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說道，“那可真是可惜了，用真劍的話我就可以更快殺掉你……你該不會是怕了才不讓用真劍的吧？”
“你大可以去找一柄真劍過來。”白墨面無表情。
無欲沒有說話，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根綠色枝條，大概半根胳膊粗細，長短看上去正好，看來是打算用這玩意來代替劍。
“那我就用這東西湊合一下好了。”
白墨正要開口，卻聽見身後的楊依依有些遲疑的聲音。
“那個……我這裏有桃木劍。”
她真正的身材其實比較嬌小，隻是似乎做了什麽僞裝，因此才會顯得黑袍下的身軀格外高大——這是爲了讓她能更好的僞裝成男人。
而在她黑袍下的背後其實藏着一個背包，裏面正好裝着兩柄桃木劍。
不隻是桃木劍，除此之外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例如匕首，符咒，以及一些用途不明的藥丸。
楊依依把桃木劍從背後拿了出來，用力抛出打算把劍丢給白墨，然而桃木劍劍卻被屏障所阻隔，直接落到了地上。
白墨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将兩柄桃木劍拿起，瞥了她一眼說道：“桃木劍都拿出來了，原來伱是個道士。”
“我才不是道士。”
楊依依下意識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雖然白墨和之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可不知爲什麽，她總覺得眼前這個家夥看上去有些陌生——
爲什麽？
是因爲地上那團詭異的陰影的緣故嗎？
真正的原因楊依依無從得知，但她從白墨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恐懼。
白墨看了看手中的桃木劍，材質很普通，自己留了一柄，另一柄丢給無欲。
後者一把接住，略微掂量了一下，沒有過多猶豫，立馬就舍棄了枝條，保留了手中的桃木劍。
兩人不再說話，平靜的彼此對視，誰都沒有率先動手，似乎都在尋找一個出手的機會。
楊依依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兩人的決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戰鬥在一聲輕響中揭開帷幕——
沒人知道那聲響聲是什麽，楊依依隻感覺視線中閃過一道紅影，原來是無欲率先選擇了出手。
無欲的身形從原地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經出現到了白墨的左側，操持着桃木劍随手揮出，劃向了對方的腹部。
他看上去分明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可這一劍的威勢卻讓人冷汗直流，哪怕遠遠看着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可怕力量。
小小的桃木劍在他手上仿佛變成了最緻命的武器，劍氣切割着周圍的一切。
哪怕楊依依并不懂劍，依舊能感受得出無欲出劍時的從容，劍仿佛就是他肢體的衍生，不需要動用太多技巧，就可以命令它做出任何事情。
渾然天成——
楊依依的腦海中猛然蹦出這麽一個詞語。
對此她并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她在記憶中見過無欲的劍術，簡直可怕到了極點，能做到這種程度并不意外。
而反觀白墨，它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樣，依然呆立在原地，眼看就要被這一劍命中。
楊依依心頭一突，可還來不及爲白墨擔心，耳中便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
是金屬碰撞的聲音。
卻見正是白墨微微擡手，恰好擋住了無欲的這一劍，無形的劍氣仿佛在兩個人身邊環繞。
他的動作幅度相當小，因此楊依依才會産生他并沒有動的錯覺。
“沒想到你真的會劍術。”
楊依依松了一口氣，正要暗罵白墨托大，卻見無欲眯起了眼睛。
内行看門道，他當然看出了白墨的劍術水平不一般。
剛剛的防守一種細緻入微的把控能力，這需要同時具備足夠的膽魄和對時機的把握，否則很難完成剛剛那一劍。
當然，這種能力在很多地方都可以體現，未必就能真的代表劍術水準，大多數高手都能做到，但無欲依舊從剛剛的那一劍中看出了些許端倪——白墨真的懂劍。
“難道你以爲我會白送你一次赢的機會不成？”
白墨語氣漠然。
兩人的桃木劍一觸即分，很快就進行了第二輪的交鋒。
劍無歸手腕一轉，劍身猛然顫抖，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将白墨的劍震開，然後刺向對方毫無防備的腰間。
這一招很是出人意料，他竟是先攻武器再傷人，很多人猝不及防之下隻怕都會着了他的道。
然而白墨并沒有慌亂。
托那顆眼睛的福，他在記憶中看到了無欲劍術完善的過程，因此早就了解到了對方這習慣性的進攻手段。
在無欲的全力碰撞下，白墨隻感覺手中的桃木劍仿佛不聽使喚一般瘋狂顫抖，而他索性也不去控制劍，反而借着這股力量将劍當做飛镖抛出，劍尖直指無欲的喉嚨。
劍身上傳來的巨大力量化作了前沖的助力。
這一劍的速度比無欲的攻擊速度更快，後者目光微凝，手上的攻勢不減，身形微微一低，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緻命的一擊。
幾根紅發飄落在地。
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脊背一涼，猛然收回刺出的桃木劍，豎擋在自己身後。
一股巨力從背後襲來，被他躲開的一劍竟是去而複返，如同回旋镖一般從背後刺向他。
無欲空門大露，白墨抓住時機，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一個産生來到無欲身後，握住劍柄奮力上挑，目标依舊是無欲的咽喉。
無欲早有預料，扭身一轉，手中的劍由縱向變爲橫向，剛好擋住了上挑的劍鋒。
他故技重施手腕再次旋轉用力，将白墨的劍狠狠震開，然後猛然一個橫掃，劍身發出清脆的鳴叫聲。
白墨自知讨不到好處，迅速閃身後退。
無欲迅速追擊上去，手中的劍仿佛他的肢體一般靈活，分明是桃木劍，卻偏偏讓他玩出了軟劍的感覺，如同觸手一般，形成密不透風的劍簾，攻擊着白墨的所有要害。
而面對如此淩厲的劍法，白墨隻有暫時抵擋的份，看上去有些狼狽。
反觀無欲，動作依舊十分從容。
“這種實力居然也敢和我比劍？”他一邊揮劍一邊嘲諷。
白墨不爲所動，漠然的回應到：“你這種水平，同樣遠配不上劍仙之名。”
“那隻是無謂虛名，不過壓制你足夠了。”
“是嗎？”
白墨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在密不透風的劍幕之下，他突然放棄了防禦，竟是一劍刺向無欲的左胸。
這一擊裹挾着無匹的威勢，更帶着有死無生的決絕，仿佛猛獸的垂死反撲——
他竟然打算以命換命！
遠處的楊依依看見這一幕，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白墨此前本就是劣勢，此刻放棄了抵抗，無欲的劍尖離他的心髒瞬間隻有一寸距離，隻要再進一步就能刺穿他的胸膛。
然而白墨的這拼死一擊的速度簡直快得驚人，他幾乎是把劍完全抛了出去，舍棄手中的劍，以一種完全舍去防禦的姿态對無欲發起了攻擊。
一時之間，兩人都岌岌可危。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兩敗俱傷。
“劍走偏鋒，終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無欲皺起眉頭，他沒有猶豫，終究是沒有和對方換命的打算，一個閃身拉開了和白墨之間的距離。
白墨所施展的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劍術，無論是之前的抛劍還是剛剛的以命換命，都是極爲激進的劍法，有死無生，戾氣太重，和劍道的本質相去甚遠。
“什麽叫大雅之堂？”
白墨并沒有追擊，隻是站在原地搖頭道，“這是戰鬥，那麽隻追求勝利就好了——你過去所行之事，難道就是所謂的大雅之堂了嗎？”
無欲平靜道：“起碼就劍術而言，我依然是純粹的。”
“那是因爲你手裏拿的不是青蓮劍——如果那個女孩站在你身後，你絕不會跟我講什麽大雅之堂，而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赢，不是嗎？”
白墨看了一眼手上快要崩解的桃木劍，緩緩說道。
無欲沉默片刻，似是歎息道：“莫非是萬年時間太久，你的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過去的白墨絕對沒有那麽多說教。
不過他并沒有反駁。
他當初就是因爲太過在意那些世俗的規則束縛，才會害的青蓮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如此說來的話，他或許也早就厭棄了所謂的大雅之堂。
“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或許是同一類人。”他說道。
“同一類人？”
白墨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似乎在笑，但無欲并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笑意。
下一秒，白墨的身形消失不見。
兩人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這次由他展開攻勢。
無欲毫不畏懼的上前迎戰。
經過這幾輪交手，他發現白墨對劍術的理解的确頂尖，但還達不到自己這種程度，這家夥的劍術更像是經過多種劍術的揉雜，甚至有飛劍的痕迹，因此劍法十分詭異，幾乎沒有固定風格，讓人防不勝防。
他很好奇，這家夥是如何練成這樣古怪的劍術的……
遠處的楊依依看着兩人眼花缭亂的戰鬥，心中不由感慨，分明有驚人的超凡能力，劍術還能達到這樣恐怖絕倫的水準，這兩個家夥簡直是怪物嘛。
兩人的談話似乎多次提到過萬年以前……難道萬年前的人都那麽變态嗎？
楊依依撇了撇嘴，突然有些默然。
如果當初自己也有這樣的力量——不，哪怕十分之一，那麽是不是很早就可以獲取自由，反過來保護哥哥，那哥哥是不是也不用死呢？
……可事實上從來沒有如果。
“我和你可不是同一類人。”
白墨的進攻比之前更加淩厲，而且毫無章法，他一劍震開無欲的劍尖，正要狠狠刺出，卻發現自己手中的桃木劍早就不堪負重，居然在此刻斷成了兩截。
然而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慕，左手抓起斷裂的劍尖向前奮力甩出，右手的斷劍則是毫不停留的繼續刺出。
無欲面色如常，桃木劍在手中微微旋轉，将飛射而來的劍尖一把擊飛，然後又剛好用劍柄擋住了白墨刺來的劍鋒。
兩人目光相對，現場的氣息越發冰冷。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交鋒，桃木劍相繼被震碎，身上都多了些深淺不一的傷口，不過很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桃木劍這種東西，說白了對他們其實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
突然，無欲目光一凝。
他敏銳的察覺到，白墨的肉身恢複速度似乎越來越快了，這并不是錯覺。
難道說……
“有意思，你是在利用這場戰鬥來恢複力量？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他的語氣冰冷了幾分。
“吃飽過後總要運動運動才利于消化嘛。”白墨毫無小心思被撞破後的尴尬，一臉淡然道，“況且這并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劍術較量。”
無欲冷哼一聲，看着手裏的劍柄說道：“劍都碎了，還拿什麽較量？”
屏障後的楊依依莫名有些尴尬，總感覺這其中自己或許要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
畢竟桃木劍是她給的。
“不過這劍的質量分明很好的，要怪就怪你們兩個太變态……”
她心中憤憤不平的嘀咕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