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一記橫踢掃出,将無欲逼退,被洞穿的手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肉芽蠕動,很快便恢複如初。
兩人相隔數米,神色漠然的對峙。
無欲慢條斯裏的擦掉手指上的血,一雙血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白墨,平靜道:“沒想到我居然也犯了話多的毛病,不然你現在應該死了才對……真是可惜。”
不過嘴上雖然這樣說,可看他的眼神,似乎一點都沒有可惜的意思。
“隻能說你錯過了一個絕好的機會,而且還不隻是一次。”
白墨神色冷然,腳下有大團的陰影湧動,猶如黑色的深海,讓人不敢直視,也不知道裏面藏着什麽怪物。
他看上去分明沒什麽變化,卻莫名讓人感到有些陌生。
“誰能想到你這樣的家夥居然會靠假死脫身?還以此作爲陷阱來算計我。”
無欲也不在意,淡淡道,“不過伱既然都淪落到讓龍族幫忙了,看來你的狀态真的很不好啊。”
“你本體至今都沒有脫身,狀态又好得到哪去?”
“這還不是拜你所賜。”無欲聲音轉冷。
這家夥居然還敢提,要知道他當年之所以會被關進那副棺材裏,其始作俑者就是白墨,要不然也不會失去自由長達萬年之久。
“陳年舊事何必再提,該知曉的時候自然會知曉。”
白墨沉默片刻,說道:“而且你好像誤會了一件事——這道外食之術與我無關,我沒有算計你。”
“是嗎?”
“我與龍族沒有任何關系。”
“說的也是……”
無欲想了想,贊同般的點了點頭,然後瞥了一眼頭頂的眼睛,皺眉道,“所以你也不清楚這些眼睛是什麽東西?”
“不清楚,但這和我認知中的外食之術完全不同。”白墨也很好奇這些眼睛是什麽。
“可是……”
就在這時,無欲突然眯起眼睛,目中射出一道危險的光,冷冰冰的說道,“你們剛剛應該看到我的記憶了吧?”
“沒錯,很有趣的一段過去。”白墨坦然承認,語氣很是平靜。
“有趣……”
無語低聲重複了一遍,似乎在咀嚼這個詞,然後冷冷開口,“還有更有趣的——我發現這種把我拖入記憶中的能力,似乎很像是你手下某個家夥的【死之悲鳴】啊?”
“你也說了,隻是像而已。”
白墨漫不經心道,“我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也沒必要爲你的一個分身提前布置一個陷阱。”
黑色屏障後的楊依依看着這兩人,神色有些古怪。
這氣氛和她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樣子不同,這兩個家夥與其說是在對峙,倒不如說更像是在聊天,兩人似乎都沒有出手的意思。
又或者說……還沒有到出手的時候。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打起來……
思索間,無欲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似乎有些嘲弄。
“那可未必,畢竟把我關押的家夥自己居然反而虛弱得不像話了,這個世界會如何變化,誰又說得清呢?”
他似乎并不相信白墨的說辭。
“怎麽,記起了自己的過去,所以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白墨反唇相譏道。
“你今天的話也意外的多呢……”
兩人盯着彼此的眼睛,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至少楊依依完全琢磨不透他們在想些什麽。
事實上,兩人雖然在交談,可實際上都在暗中預估對方現在的狀态如何。
他們當然看得出對方的狀态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因此自然頗爲在意。
白墨的變化是相當明顯的,一看就是拿回了自己的力量,就是不知道究竟恢複了多少。
而無欲則是在剛才的那段時間裏一直被痛苦的記憶所束縛,爲了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又一次從本體分出部分意識,因此氣息再度發生改變。
兩人都不是全盛狀态,當然要秉持着謹慎的态度,可謂是各懷鬼胎。
“其實仔細想想,我們并沒有相互出手的必要。”
短暫的沉默後,白墨突然開口。
無欲冷笑一聲:“是嗎,你把我囚禁了那麽久,我反倒沒有對你出手的必要?難道還要對你感恩戴德不成?”
“我說了,我那是在幫你。”
白墨語氣平靜。
“幫我?”
“如果你有了解過這個世界的變化,就會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然而無欲卻是不爲所動:“我看你是自知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才想用這種話來詐我吧?就像之前裝死一樣。”
白墨的語氣不再平淡,冷聲道:“收起你那盲目的自信,我能關你第一次,就能關你第二次——”
“我之所以不想和你動手,是因爲我懷疑這地方還有其他東西存在。”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無欲皺眉道:“你指這些惡心的眼睛?”
看來這家夥果然沒有看到那隻疑似龍眼的眼睛……
白墨心中思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難道你覺得單憑這些眼睛就能把你拉入記憶之中嗎?”
無欲沒有出聲。
他當然考慮過這個問題,而最終得出的結論則是不可能——這些眼睛頂多隻是有些麻煩,但顯然并不具備精神上的能力,更别提把他拉入記憶了。
……所以确實有别的東西存在。
他看向白墨:“你知道些什麽?”
“不知道,不過讓我猜的話,現在說不定有人正躲在暗處,準備看一場我們兩個的好戲呢。”
白墨說着,臉上的笑意越發冷漠。
那顆疑似龍頭的眼睛實在有些詭異,而有些事也實在過于巧合,他有理由做出這樣的推斷。
聞言,他身後的楊依依頓時心頭一緊。
她可不知道這地方還有别的東西存在,此時聽了白墨的話莫名就緊張起來,忍不住擡頭看向牆壁上那些眼睛。
而就是這一眼,讓女孩瞬間就變了臉色。
隻見不知何時,牆壁上的眼睛居然不約而同的同時閉合,眼皮上的黑色紋路顯露出來。
這些黑色紋路一出現就如同電流一般快速擴張交錯,很快就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奇異的圖案,如同炮口一般對準了白墨和無欲。
“小心!”
楊依依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還是忍不住高聲提醒。
然而白墨的反應比她聲音響起的速度還要快——
幾乎在那些眼睛閉合以及紋路出現的同一時間,白墨就心有所感似的擡起了頭。
下一秒,整個空間瞬間昏暗下來——
不,并不是昏暗。
隻見白墨腳下蠕動的陰影突然急速擴大,然後以一種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的速度迅速擴張,如同幕布一般将整個空間覆蓋包裹。
空氣靜谧,隐約可以聽到咀嚼的聲音。
似乎幕布之中藏着什麽怪物,正在将那些紋路一點點吞噬。
随之被一起吞噬的,是肉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
大約三秒過後,整片空間重新恢複光亮,所有的陰影都消失不見,似乎重新回歸到白墨腳下,緩慢的蠕動着。
而肉壁上的一切都消失了。
無論是那些惡心的眼睛和嘴,還是那些黑色的紋路……都徹底消失不見。
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悄然抹除,看不到任何痕迹。
楊依依張大嘴巴。
她雖然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很清楚剛剛是白墨出手了。
這家夥甚至連手都沒有擡一下,就将那些讨人厭的眼球盡數毀掉了……
楊依依咽了口唾沫。
這一幕爲她帶來的震撼是無比巨大的,簡直給她一種用大招清兵的即視感——雖然或許她連這些兵線都打不過……
“太,太恐怖了……”
除了恐怖之外,楊依依想不到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這種力量。
她呆滞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白墨的力量,而當這樣的力量守在自己的身前,無疑會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覺。
她不由在想,如果這家夥真的有這麽厲害,那麽對方說的能幫自己……這應該不是騙人的吧?
“放心好了,他殺不了你。”
突然,一道略顯冷漠的聲音突然回蕩在楊依依的腦海中,而現在,白墨似乎在用行動證明這一點。
她看向前方那道身影。
“這似乎是一種殲滅法陣。”
不遠處的無欲安靜的看完白墨出手的全過程,思索道,“和最開始相比,這些東西倒是多了些新手段。”
“這些眼睛很礙眼,不過它們好像是殺不完的,在它們再次出現之前,我們先做正事吧。”白墨突然說道。
“正事?”
無欲似乎想到了什麽,冷冷一笑道,“如果你指的是動手的話,單憑你剛剛的手段,隻怕還不是我的對手。”
白墨搖頭道:“在确認了那個疑似隐藏起來的家夥的目的之前,我不可能和你大打出手……或許,我們可以選擇先離開龍腹。”
“我拒絕。”
無欲的臉上浮現出冷漠的笑容,“這地方正好是一座防備你逃走的囚籠,反正我死了頂多隻是損失一個分身而已,但如果你死了……”
他舔了舔嘴唇,血色的眸子中透射出仇恨的光。
要不是這家夥當年出手,他也不會被關那麽久,或許早就成功把青蓮複活了也說不定。
“你還是不懂。”
白墨似乎在歎息。
“嗯?”
“我是不是本體無所謂,但我有辦法找到你的本體,更可以讓人摧毀那株青蓮,不對……她現在似乎是蒲公英?”他用玩味的語氣說道。
無欲對外界的變化似乎并不了解,他并不知道白墨現在是孤身一人,這一點或許可以利用。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無欲的目中果然冷光乍現,如同被惹惱了的猛獸。
“你想找死?”
“我隻是在闡明我能做些什麽而已。”白墨語氣淡然
然而這話别說是無欲了,就連他身後的楊依依聽了都覺得有些卑鄙無恥。
無欲不敢大意,忍住出手的沖動,寒聲道:“激怒我有什麽好處?這樣做的後果隻會讓我更想殺了你。”
白墨沒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道:“青蓮就是青蓮,是無法變成蒲公英的。”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處,無欲的表情陡然變得猙獰,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楊依依不由打了個寒顫。
“你真的就那麽想死……”
然而話音未落,白墨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正常來說是這樣的。”
“你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我能幫你達成你的心願,你會信嗎?”
無欲猛然看向白墨的眼睛。
“别這麽看着我,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能想出這種禁忌之法,那麽一定會是我。”
白墨勾起嘴角,雖然在笑,但目中沒有任何笑意。
“畢竟我本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禁忌……不是嗎?”
無欲呆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家夥說的沒有錯,他的确對很多禁忌之法深有研究——甚至在很久之前,他曾經其實有過尋求白墨幫助的想法。
據說那個可怕無比的獨字團就是由白墨親手打造,始終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隻知道獨字團的出現絕對違背常理——
那是一群怪物。
“你想幫我?”
沉默半晌,無欲終于吐出了四個字。
而從這句話中不難看出,他似乎相信了白墨。
屏障後的楊依依有些傻眼,她沒想到這個一身紅的家夥居然這麽輕易就被唬住了,哪有說什麽信什麽的?
眼前家夥也不像是誠實守信的模樣啊……
白墨皺眉道:“我可沒有這麽說過,想要我幫你,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是?讓我放了你不成?”無欲揶揄道。
白墨搖搖頭,停頓片刻後說道:“聽說你曾經号稱劍仙?”
劍仙……
無欲微微愣神,很快便回過神來,漠然道:“這是一個很久遠的稱呼了。”
“我也會用劍。”
白墨說道,“爲了避免讓不相幹的人渾水摸魚,我不想和你生死相搏,因此我們用劍術來争個高下,輸的人需要答應對方一個條件,如何?”
“你也會有這樣的顧慮?”
無欲面露不屑,卻是露出思索之色,他在揣測白墨的目的是否真的隻有那麽簡單。
“想一想,如果你赢了,我很快就可以放你出來,讓你重獲自由……”
白墨出聲慫恿。
“不,就用之前那個條件——”無欲平靜道,“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訴我讓青蓮變成蒲公英的辦法。”
“一言爲定。”
白墨冷然一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言爲定。”
無欲将紅色的長發束起,“送上門的好處……沒有理由不要。”
看兩人的樣子,似乎都頗爲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