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感覺……”
劉青青發誓,哪怕翻閱所有記憶,她也從沒有見過像眼前這個白發男子一樣可怕的存在,氣息浩瀚而暴戾,仿佛深不見底的翻騰血海,出手更是無比狠辣,分分鍾就把一群人碾成肉泥。
思索間,躁動的血海恢複平靜,白發男子身上的暴虐的氣息消散不見,要不是碎肉依舊在空中如血雨般不斷飄落,恐怕沒人會相信,這樣一個渾身是傷的被束縛之人,居然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存在。
四周滿是血腥味,空氣一陣死寂。
劉青青遲疑片刻,決定還是得由自己打破沉默,她指着對方被鎖鏈上的尖刺所刺出的傷口,提醒道:“你受傷了……傷口在流血。”
——這是爲了盡可能的表達自己的善意。
白發男子沒有說話,盯着她看了良久,默默伸出一隻手。
劉青青被吓了一跳,還以爲這家夥是想對她出手,好在對方并沒有動手的意思,看上去更像是想向自己索要什麽一般。
她很确信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因此此刻心中很是疑惑,爲什麽這家夥殺了所有人,卻偏偏隻留下了自己的性命。
難道說……和對方現在想索要的東西有關?
劉青青思緒急轉,腦海中迅速閃過了幾樣身上有價值的東西,然後試探性的遞過狗鏈,把喪家之犬交給了白發男子。
禁忌序列無論在哪都格外珍貴,而這也應該是她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了,所以或許對方打的就是喪家之犬的主意——
這是劉青青的猜測。
這個白發男子那麽厲害,隻要能獲取對方的友善,甚至隻要對方不敵視自己就好,爲此即便損失一個禁忌序列也完全沒關系。
反正喪家之犬又不是她的……
劉青青理直氣壯的想着。
此時此刻,被反手賣掉的喪家之犬:“?”
誰知白發男子根本不在乎喪家之犬,像是微微皺了下眉,直接将狗鏈丢在地上,似乎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喪家之犬:“?”
它也落得清靜,索性躺在地上裝死,懷疑狗生。
見此情景,劉青青愣了一下,心情沉重了幾分——看來對方想要的并不是喪家之犬,而是别的東西。
隻是會是什麽呢?
她可想不到自己身上還有什麽比喪家之犬更有價值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随着她長時間的沉默,白發男子的“視線”似乎漸漸冷了下來,好像有些不耐煩了。
劉青青心頭一緊,她可不想和之前那些人一樣化作肉泥,可她又始終想不到對方想要的是什麽,總不能把自己的手遞過去吧?
偏偏她又沒法讓對方開口告訴自己……
她偷偷看了一眼對方被黑線縫合的嘴巴,心情頹然。
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靈光一閃——
這個詭異的家夥顯然并不認識自己,他出現後二話沒說就無差别的殺掉了所有人,說明他漠視生命;唯獨隻留下了自己的性命,則說明自己在對方眼中是特殊的存在。
劉青青可不認爲自己身上有什麽特别的地方,不過特别的東西倒是的确有一件,而且該說不說,那東西似乎也還算符合這家夥這身古怪的造型……
沒錯,劉青青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男子或許非人類,而是一個禁區生物。
正常人類可沒有那麽多血可以流,傷口的恢複速度也不會那麽快。
而且……這裏是不語村。
于是她試探性的從兜裏掏出一張冥币——
買命錢!
這就是劉青青的猜測。
然而面對買命錢,白發男子依舊搖了搖頭。
就在劉青青以爲自己又一次猜錯了的時候,卻見對方從自己手中拿走了冥币,然後再一次把手伸了出來。
“這家夥的意思是……一張不夠?”
劉青青恍然大悟,毫不猶豫的又掏出一張冥币。
眼下可不是節省的時候,買命錢就是用來買命的,她很清楚這個道理。
一連交出三張冥币,白發男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将伸出的手放下。
看來成功了,劉青青見狀松了一口氣。
她此刻才算是對買命錢有了些許的了解,在禁區似乎很管用,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東西還真是用來買命的……
她甚至懷疑,喪家之犬之所以會帶着她往不語村狂奔,就是爲了尋求這家夥的幫助,想從他的手中買命。
這莫非是……墓園的饋贈?
劉青青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此刻的她隻覺得眼下的情況很是尴尬。
因爲白發男子拿到買命錢後并沒有離開的意思,雖然沒有伸手,但依舊用若有若無的目光看着她。
而面對如此恐怖的一個存在,哪怕是活潑的劉青青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還沒有和這種存在打過交道。
……不對,也有,白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想果然還是白墨好啊,作爲S級的禁忌序列,他的确是很好相處了。
劉青青心裏莫名其妙的念叨了一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相顧無言。
她劉青青終究是受不了這種古怪的氣氛,再加上又有些好奇男子身上的鎖鏈和傷口,于是忍不住說道:“你身上這些鎖鏈,需要我幫你取下來嗎?”
光是看着都疼,她無法想象爲什麽會有人能在這種折磨下活下來,而且還那麽強。
聽見她的話,白發男子搖了搖頭,踢了地上的喪家之犬一腳。
喪家之犬還想繼續裝死,奈何受不了男子越發冰冷的目光,渾身一個哆嗦,然後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可思議……”
劉青青心中感慨,一直以來,關于喪家之犬是否存在生命這一話題都沒有一個明确的定論,如今這個謎題倒是可以解開了……
狗臉帶笑伱敢信?
隻見地上這條玩偶狗猶豫了許久,然後三兩下爬上了白發男子的肩頭,湊到他耳邊。
雖然沒有出聲,可看它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就知道,這家夥一定是在打小報告,就是不知道會說些什麽。
半晌,男子默默的點了點頭,毫不留情的把喪家之犬丢在地上,将狗鏈遞給了劉青青。
後者摔了個狗啃泥。
“給我?”劉青青似乎有些詫異。
男子沒有絲毫動作,隻是看着他。
劉青青猶豫了一下,有些遲疑的接過狗鏈。
可看喪家之犬那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她頓時又充滿了熱切,牢牢抓住狗鏈,然後看向眼前的白發男子。
她有種感覺,這家夥雖然是疑似買命錢的緣故才救了她一次,可她總覺得事情或許并沒有那麽簡單。
不多時,男子拖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鐵鏈聲響個不停,不知道去往何處。
地上隻留下一道血痕。
劉青目送這他離去,沒有遲疑,很快就帶着喪家之犬離開了不語村——
她要盡快找到一個有信号的地方聯系陸展。
電話撥通。
“喂?”
電話那頭傳來陸展略顯疲憊的聲音。
劉青青言簡意赅,很快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陸展沉默片刻,思索道:“不語村,嘴巴被縫起的可怕存在……緘默者嗎?”
劉青青想了想,對方之前似乎提過這個名字。
陸展沉聲道:“追殺你的家夥我也沒有聽說過,我暫時還回不來,不過既然你覺得東陽城有問題,那就暫時不要跟外界聯系,把位置發給我,我給陳實打個電話,讓他接你,然後帶你暫時隐藏起來。”
劉青青松了一口氣,雖然陸展沒法回來,但哪怕聽到他那沉穩的聲音也會莫名的安心。
陳實就是陸展手下那個陰沉的家夥,能力說起來倒是和喪家之犬有些類似,尋常人總是會下意識忽略他,讓這家夥安置自己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
劉青青并沒有告訴陸展自己被追殺的原因,連猜測都沒有說,而陸展非但沒有追問,反而無條件相信了劉青青對東陽城的懷疑——
這是兩人保持了許久的信任和默契。
“好。”
“如果實在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去找許晗那個女人。”沉吟片刻,陸展繼續說道。
劉青青一愣:“可你不是……”
陸展打斷道:“我是和那女人不對付,但她起碼比議事廳的那群廢物靠譜,還算信得過。”
他的言語中毫不掩飾對議事廳的輕視,而在劉青青的記憶中,最近每天辱罵一遍議事廳甚至已經成爲了陸展的日常。
她無奈的搖搖頭:“還有嗎?”
“嗯,我會安排夏雨希去除禁局一趟,讓她去找筆仙問問是誰在追殺你。”
說到這裏,陸展的聲音冰冷了許多。
“明白了。”
“總之見機行事,其他可以不管,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一切等我回來。”
劉青青揉了揉發疼的小腿,柔和的笑了笑。
“請我吃大餐!”
“好。”
……
“聽着。”
肉壁覆蓋的通道之中,楊依依正盯着白墨緩慢複原的手看個不停,耳邊卻突然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趁着無欲還沒有醒過來,我馬上會吃掉死夜草,在此期間,你要确保我的安全。”
楊依依一愣:“這狗尾巴草還能吃?有什麽用?”
“讓人在痛苦中消失。”
白墨的回答言簡意赅。
“什麽意思?”楊依依皺了皺眉。
“别問這麽多,如果你想活下來的話就聽我的。”
白墨語氣平靜,心中卻是歎息。
他其實不想那麽早吃掉死夜草的,因爲這其中有一定的風險,可眼下情況危急,無欲和那隻眼睛都是威脅,他必須盡快恢複一些力量才行。
楊依依不爽對方那招呼手下一樣的語氣,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暗罵一聲,氣鼓鼓的問道:“那我該怎麽做?”
白墨把之前從龍腹裏收集的龍肉齑粉拿了出來,遞給楊依依,嚴肅道:“吃掉死夜草後我将陷入沉睡,你注意看我的眼睛,如果變黑就把這東西喂給我吃,一次喂一點點就好,隻要能讓我眼中的黑色消失——記得不要多喂。”
楊依依面色古怪,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你人都昏迷了,我該怎麽喂你?”
這家夥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白墨罕見的呆滞片刻,然後無奈道:“倒進我嘴裏就行,我會自己吃。”
楊依依沉默片刻,決定先發制人,當即勃然大怒道:“這我當然知道,不然你還想怎麽喂?”
白墨懶得和她浪費時間,說道:“我會盡可能快的蘇醒過來,過程中如果出現了什麽意外,又或者無欲蘇醒,你就趕緊逃吧。”
“如果實在沒退路的話,你就把這張符咒點燃,說不定事情會出現轉機。”
白墨把一張鬼畫符般的符咒交給了楊依依,正是龍頭所在意的解脫的“道路”。
楊依依撇撇嘴,用嘲笑的語氣說道:“聽你的語氣,我怎麽感覺你像是在交代後事?”
空氣寂靜,白墨沒有說話。
“等等。”
楊依依心中一緊,看了白墨手中的狗尾巴草一眼,皺眉道,“‘在痛苦中消失’……吃了這東西後失敗會有什麽下場?”
“當然是死。”白墨瞥了她一眼,平靜道,“但我不會失敗。”
楊依依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白墨沒有給她機會:“時間不多了,開始吧,記住我之前說的。”
白墨二話不說,躺在地上就要将死夜草吃進嘴裏。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楊依依。
“對了,你的問題不難解決,恢複存在屬性的辦法是……”
“不用你現在告訴我!”
楊依依罵罵咧咧,打斷他的話,“沒有你我都沒法離開這裏,現在跟我說這個有什麽用?”
白墨笑了笑,一口吃掉死夜草。
如果隻是看他的表情,很難猜到這東西的味道如何。
“有意思,連服用死夜草的‘輔助藥物’都一并給我準備好了,看來有人似乎是真的想打我的主意呢……”
白墨眼中冷光乍現。
“那就來吧,看看是誰算計誰好了。”
意識漸漸模糊,他徹底陷入沉睡之中。
“喂,喂?”
楊依依使勁晃了晃白墨的身體,見對方沒有動靜,她看着對方依舊圓睜着的眼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這家夥……是死不瞑目了嗎?”
她嘴角抽搐。
探了探鼻息,有氣。
還好不是直接暴斃,這家夥還活着,楊依依松了一口氣。
“該死,居然把我當手下使喚!”
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心中再次把白墨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在那之後,她歎息一聲,盤坐在對方身邊,拿起裝有龍肉齑粉的瓶子,一言不發的盯着白墨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