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城,三号城市。
陸展推開辦公室的門,将外套随手放在門口的架子上,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辦公桌前整理檔案的夏雨希。
“陸隊。”
見他進來,一個容貌絕美的短發女人沖他點了點頭,胸口平平無奇,正是夏雨希。
她本來是陸展爲了便于保密才招進除禁局的,而在這長達半年時間的相處中,兩人已經變得熟絡起來,如今她是陸展的助手,負責幫他處理一些瑣事。
“嗯,這些檔案應該沒什麽問題吧?”陸展問道。
“沒問題,我打算再檢查一遍,明天就把它們通通錄入電腦。”
夏雨希很快就爲陸展泡好了一杯熱茶。
“你看着辦就好。”陸展接過茶杯,随口問道,“聽青青說今天局裏又抓了幾個犯人?”
“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案子。”
夏雨希苦笑道,“你也知道,禁區擴張雖然對東陽城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但如今的世道終究是比原來亂了不少,總有些家夥唯恐天下不亂。”
陸展點點頭,沒有多言。
迄今爲止,東陽城應該是受禁區擴張影響最小的城區之一——因爲周圍貌似也沒什麽能夠擴張的禁區了。
不語村,掩獸山以及平等樂園等禁區在半年前便通通消失不見,雖然禁區石碑依然伫立,但卻沒有向外擴張,裏面的禁區生物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按照薛紅魚離開前的說法,這些禁區或許已經“死了”——也就是内藏的核心遭到破壞,從而被完全清除。
所謂的核心便是之前玩所說的黑色晶體,據說破壞後可以阻止禁區的擴張,而事實也确實如此,如果不是因爲知道這一點,人類的損失将會更大。
如今的不語村等禁區倒是頗爲安全,東陽城甚至已經在試着将它們作爲安全區來進行建設,以此緩解城區内陡然上升的人口壓力。
禁區的擴張影響了安全區原有的格局,使得很多人流離失所,譬如如今的日月星辰四大城區中,除了東陽城之外,其餘幾個城區的情況都不太樂觀,因此有不少難民逃入了東陽城領土,希望可以進城生活。
而經過多方面考慮,東陽城雖然表面上不同意,卻在暗地接納了不少有錢人入城,當然,代價是昂貴的。
哪怕在這個節骨眼上,議事廳依然在想着該怎麽樣斂财,而不是思考如何解決問題,這很快便招緻了不少人的反對,要求議事廳慎重考慮此事——包括陸展。
并不是這些人冷血,而是新居民的湧入需要經過多方面考慮,例如住宿分配等問題,有理有據,而不是靠有錢與否作爲考慮依據。
而議事廳早就對陸展有所不滿了,這家夥在平等樂園的行動中多次不配合指示,更是一個勁跟議會的人說他們的壞話,于是作爲處罰,沒多久陸展就被從除禁局下放到了警局。
這其中顯然有殺雞儆猴的意思,在這之後,之前提出反對的人中頓時有不少人不再出聲。
陸展對此并不生氣,他隻是遺憾劍無歸等人當初走得急,沒有好好清理議事廳裏的蛀蟲,如今這些家夥越發忘乎所以,城區完全沒有城區的樣子。
事實上,随着大量緩沖區的出現,哪怕是安全區也已經不再安全,如今各城區之間鮮有來往,如同占據一地的諸侯,再加上最近議會無暇他顧,鞭長莫及,因此城區中管理層這種土皇帝的做派也越發明顯,俨然成爲了獨裁者。
據陸展所知,幾乎議事廳的所有議員都把家人安置在了一号城市,七大姑八大姨安排得明明白白——有錢人也是如此。
至于一号城市原本的普通居民,則被迫遷徙到由不語村等禁區所改造的新城市中重新生活,當然,名義上是讓他們體驗更舒适的生活。
可誰都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要知道城區之所以被稱爲城區,是因爲其外部建設有高大的圍牆,将整個城市完全包圍,以此保障内部居民的安全。
而新城市是建立在原本的禁區之上,就連安全與否至今都還沒有一個确切的定論,因此東陽城上層也自然不可能會耗時耗力的去建什麽圍牆——
反正又不是他們住。
這也就意味着,一旦出現大規模的異動,例如禁區生物入侵,新城市居民的安全将很難得到保障。
如今網上都在說,如今的東陽城完全是用錢區分的,最有錢有勢的在一号城市,這是皇宮,裏面通通都是皇親國戚;次一等的則是住着官僚的二号城市以及三号城市,稅收很高。
最窮的人則是連新城市都住不起,隻能在外面流浪,成爲新一代的棄徒。
不隻是東陽城,如今大多城區其實都是如此,階級由力量和财富重新定義,弱者連活着都很勉強。
弱肉強食的規則展示得十分赤裸。
不過這并非全是壞處。
爲了生存,這半年來越來越多的人鼓足勇氣深入緩沖區和禁區之中,源石大量出現,超凡者的數量也大幅增加,實力提升迅速。
這并非主觀上的錯覺,而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因此人們也逐漸意識到,或許隻有進入禁區之中才能帶來快速的實力成長——
就像是遊戲中可以增加大量經驗的的副本。
除此之外,禁區中的諸多奇珍乃至禁忌序列,也都讓人垂涎不已,因此越來越多的人湧入禁區,宛若發現了新的人生,隻爲了不讓自己落後于人。
超凡者數量的增加對人類整體來說是絕對的好事,人類實力的上限和下限都在拔高,但也導緻了犯罪量的增加。
好在都是些小打小鬧,安全區對此還是很嚴肅的,雖說如今的警局也需要處理超凡者犯罪的案件,但陸展至今還算清閑——
起碼比在除禁局輕松多了。
而事實上,如今或許也隻有安全區中還有餘力維持秩序了,如果換做緩沖區裏,每天死個人都不一定有人管。
穩定安全,這也是那麽多人希望生活在安全區的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對了。”
思索之際,夏雨希突然開口打斷了陸展的思緒,說道,“上午除禁局來電話了,問你考不考慮回去重新任職,不不是負責人,而是副手。”
“伱怎麽回答的?”
“我說你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那麽委婉幹嘛,不用考慮了,回絕就好。”
陸展喝了一口茶水,淡淡說道。
他當然知道上面那些家夥的心思,劉青青夏雨希等人都是他的心腹,随着他的調任,他的老部下也都跟着他一起來到了警局,如今雖然超凡者有所增加,但卻鮮有願意加入除禁局的,因此除禁局現在缺人手,不然不會讓他回去。
“你這樣拒絕,就不擔心議事廳那些家夥再把你調任到新城市去?”夏雨希有些擔憂的說道。
“不會的。”
陸展搖搖頭,“那些蠢貨早就看我不爽了,之所以把我調到警局,是因爲他們既想讓我瞧瞧厲害,又不想放棄我這種級别的超凡者,關鍵時刻還可以調用,不然早就讓我走人了。”
“而且他們很清楚一再逼我的結果,我如果走了,那就是連同你們在内一起打包走人。”
你倒是很清楚這一點嘛……
夏雨希無奈的搖搖頭:“也難怪除禁局突然要設置多個負責人了,這種一言不合就帶着一票部下離開的行爲确實很讓人頭疼。”
她雖然這樣說,可心情卻是很好的,現在的議事廳确實爛到骨子裏了,跟着陸展到别的地方做事也無所謂。
“那也是我有人格魅力。”陸展一本正經的自我吹捧,“換做别人,比如許晗那女人離職,你看有沒有人跟着?”
夏雨希聽得不斷撇嘴,不過心裏卻很清楚,陸展說的是實話。
作爲上司,陸展對待部下确實是無可挑剔,完全把屬下當成了自己人,前陣子她遠在冷月城的父母有麻煩,就是陸展親自過去解決的,而且事後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據夏雨希所知,陸展對很多部下都有救命的恩情,包括那個蠢頭蠢腦的劉青青——這也是他們如此死心塌地的原因。
“其實我今天就去了除禁局一趟。”就在這時,陸展突然說道。
“做什麽?”
“我去找了筆仙。”
“那個危險等級爲B的禁忌序列?”夏雨希一愣,“你現在已經沒有除禁局的權限了吧,除禁局的人會讓你進去?”
“你糾結這個幹嘛?”
陸展沒好氣的說道,“難道你不應該好奇我找筆仙問了什麽嗎?”
“問了什麽?”夏雨希配合的問道。
“我問了守墓人的事。”
夏雨希心道果然,她就知道這家夥還在追究守墓人的問題,此時心中也不免有些有些好奇,問道:“可是筆仙不是不敢回答關于那家夥的問題嗎?”
她聽陸展說過此事。
“正面問不行,但可以換個角度問嘛。”陸展神神秘秘的說道。
“怎麽問的?”
“怎麽問的還不能告訴你,但我已經知道那家夥在哪裏了。”
陸展的心情似乎不錯,臉上浮現出笑意。
“不能說你還告訴我?”
看着這家夥的臉,夏雨希氣得牙癢癢,她知道這家夥是故意的,于是說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會讀心的。”
陸展笑眯眯的說道:“我的心裏住着魔鬼,你可最好不好随便看。”
“……”
就在兩人說笑之際,陸展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不緊不慢的掏出手機,然而看見屏幕上陌生的号碼時,卻不由愣了一下。
雖然号碼很陌生,但他知道是誰打來的。
陸展的手機裏插着兩張卡,常用的隻有一張,另一個号碼則是鮮有人知道,之所以一直不停用,隻是爲了某些家夥能及時聯系到他。
他故意等了一會兒,然後才選擇了接聽。
“喂?”
“喂,是陸展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聲,年輕而富有朝氣,陸展一聽就知道了對方是誰——
莫青橙。
“是我。”陸展冷冰冰的回答,聲音不含感情。
“我是莫青橙。”沉默片刻,電話那頭說道。
“我知道是你。”
話音落下,電話兩頭同時陷入了沉默。
兩人的交流好似陌生人,有種很明顯的疏離感,但又很像是刻意的。
見陸展神色不對,夏雨希很知趣的走出了辦公室,并順手關上了門。
辦公室裏隻剩下陸展一個人。
“我說過,我們之前最好不要再聯系了。”他說。
電話那頭的莫青橙遲遲沒有出聲,似乎在猶豫,空氣死寂。
就在陸展懷疑對方是不是挂斷了電話的時候,卻聽見對方突然開口了:
“我得到了院長行蹤的線索。”
陸展沒有說話,呼吸卻不由急促了起來,手掌不自覺的用力,險些把手裏的手機捏碎。
第一次,他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
莫青橙似乎猜得出他此時的狀态,低聲說道:“你不要激動,先聽我說完。”
“我現在在新海集團底下的檢驗小組做事,負責緩沖區的植物采集和收錄工作,這份工作可以讓我在多個地方行走,有利于我收集消息。”
陸展一言不發,他當然知道莫青橙在哪裏工作,甚至這份工作都是他幫忙安排的,否則後者絕不可能進入新海集團之中。
這份工作固然有危險,但卻是莫青橙一直渴望的。
當然,莫青橙并不知道這一點。
“我花了很長時間,終于找到了曾經孤兒院的遺址,具體地址我等下會發給你,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事。”莫青橙說道。
“你應該知道,我對孤兒院的過往不感興趣,不過如果你真的知道那個老家夥的行蹤,就這樣告訴我……難道就不怕我過去殺了他嗎?”陸展語氣森寒。
莫青橙像是沒聽見這話一般,繼續說道:“孤兒院如今已經成爲了緩沖區的一部分,荒廢了許久,不過我還是在院長辦公室的地下找到了一個箱子。”
說到這裏,她故意停頓片刻,然而陸展并沒有任何要追問的意思,似乎真的什麽都不想知道。
她不由歎息一聲,不再賣關子,繼續說道:“箱子裏隻有兩樣東西,一塊黑色的晶體,以及是一張黃色符紙。”
黑色晶體和符紙……
陸展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依舊沒有說話,他對此确實不感興趣,隻會心情糟糕。
然而莫青橙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認識過一個叫白墨的人,他救過我的命,隻是後來失蹤了,我一直聯系不上他。”
陸展當然記得,白墨就是守墓人。
“和他有什麽關系?”
他終于忍不住,第一次開口詢問。
莫青橙說道:“我還跟你說過,白墨住在一個墓園裏,我在裏面待過一晚,而墓園小屋的門上就貼着很多黃色的符咒。”
陸展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曾經在墓園中帶走過一張黃色符咒,這種符咒在市面上完全找不到類似的,很可能是墓園專屬,也可能是随手亂畫的,然而難以置信的是,盒子裏的那張符紙居然和墓園裏的一模一樣……這顯然不合常理。”
陸展說不出話來,這件事讓他思緒有些混亂。
電話那頭的莫青橙同樣沉默了很久,然後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我懷疑白墨和院長之間存在關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