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薛紅魚的推論爲真,若一切都無法阻止,那麽三流小鎮居民死亡的命運顯然也已經注定了。
雖然真正在意此事的人并不多,畢竟隻是一群棄徒的性命罷了,但這依舊讓不少人心裏有些難受,不隻是感慨生命的脆弱,更因爲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能。
這是一種無端浮現出的情緒。
超凡者本就是難以解釋的存在,因此少有人相信世界上存在不可能之事,因此東陽城的部分超凡者并不死心,又接連嘗試了很多别的辦法,試圖直接對一九分鏡進行破壞或者收容。
對此劍無歸并沒有阻攔的意思,他的内心深處其實也不太想就此放棄,隻是他要考慮的事情更多。
很多時候,堅持又何嘗不是一種勇氣呢?
然而光有勇氣是不夠的,事實很殘酷,一切的确如薛紅魚所說的那樣,無論他們怎麽做,一九分鏡的上升始終無法改變,哪怕一絲一毫的影響都做不到,就像太陽每天固定升起一樣。
三流小鎮居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固定死掉兩個,而衆人隻能站在高處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的發生。
有人決定不在一九分鏡上死磕,選擇了另一個計劃,那就是索性破壞石門,然而這同樣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石門的位置一直沒有改變過,就在地底的平等樂園之中,光是火焰的高溫就足以讓不少人望而卻步,更别說附近還有黑海娜和無戰鬥時産生的可怕餘波,随便觸及一下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而當終于有人好不容易接觸到石門時,石門所展現出的驚人防禦力卻是讓人徹底絕望,筋疲力盡之下,這些人看着此前死傷的同伴,隻感覺無比頹然,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沒錯,都是徒勞的。
似乎從一開始,衆人所做的一切就沒有任何意義。
一種無力感不知何時彌漫在所有人心間,具備極強的感染力,這種感覺相當窩火,也無比絕望。
薛紅魚意識到,這或許是一九分鏡帶來的影響,是一種精神上的負面幹擾,大概率和即将要發生的事存在聯系。
如果一九分鏡上升到和地面同一位置,那麽這種負面影響隻會更強。
自禁區出現以來,人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完全無能爲力的情況,就好像蝼蟻面對神明,無論是科技還是超凡能力,在這樣的力量面前都起不到絲毫作用。
除了匍匐等死之外,仿佛再也沒有其他選擇。
“我們真的要等到一九分鏡和地面持平的那一刻才能動手嗎?”
在确定了薛紅魚說的沒有錯之後,衆人終于選擇了停止徒勞的行動,然後提出了自己的憂慮,“我們現在連阻止一九分鏡上升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保證可以阻止它最終的‘啓動’?”
“沒辦法保證。”
薛紅魚正在思索着一九分鏡最終發動會帶來什麽後果,聞言回答道,“唯一能保證的是,我們僅剩的機會就在這個時刻。”
“一九分鏡的運轉具備一套近乎完美的自我防護流程,我敢保證,爲此黑海娜絕對耗費了極大的精力,而對方之所以願意付出那麽大的代價,顯然不隻是爲了将這件事當做娛樂而已。”
“這一點我們當然知道。”人群中,一人開口說道。
說話者是東陽城一名年輕的研究員,他盯着這位存在于傳說中的天才女研究員看了好一會兒,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的意思是,既然事不可爲,那我們是否可以在此之前嘗試采取更爲徹底的解決方案……比如投擲一枚導彈,将整個平等樂園徹底摧毀?”
衆人一愣。
這個想法可謂是相當瘋狂,因爲如果想要将整個平等樂園全部摧毀,那麽所需要投入的導彈數量必然是相當恐怖的,而這種程度的爆炸必然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一旦出現意外,後果難料。
……不過不得不說,這的确是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也算是一個思路。
過去不是沒有人想過利用導彈對禁區進行大規模轟炸,然而由于禁區的特殊限制,這個想法一直無法實現,然而如今的平等樂園并不具備那些規則,對其進行轟炸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不行。”
不過還不等薛紅魚開口,陸展就率先提出了反對意見,“平等樂園位置特殊,一旦出現問題,二号城市和三号城市的安全都必然會受到影響,這個方案太過冒險了。”
“況且我并不認爲一枚導彈就能對一九分鏡造成破壞——那可是S級的禁忌序列,嚴重的話說不定還會有反效果。”
或許也隻有他們這種常年和禁區打交道的人才知道,禁區裏的那些鬼東西到底有多麽蠻不講理。
對此,研究員隻是淡然一笑,顯然已經有了一套完備的方案:“一枚導彈當然不夠,那如果我們使用威力更爲巨大的……”
“不可以!”
還不等他說完,薛紅魚就嚴厲的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千萬不要忽視一九分鏡的特性,它現在是滿足使用條件的!隻要有人操作,一九分鏡完全有能力将大量的導彈一分爲二來減小威力,甚至還可以改變導彈的飛行軌迹,使其反向對我們進行轟炸。”
研究員一愣:“這……可是……”
“沒有可是。”
此刻的薛紅魚神色格外的嚴肅,她推了推眼鏡,沉聲道,“我們的對手早就爲今天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如果是面對普通的變故,那對方就調動提前布置的強力手段将其破壞;而一旦遇到不可抵禦的打擊,就可以利用一九分鏡将其分解,這便是對方提前布置好的方案。”
聽到這裏,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事實真的如薛紅魚所說的那樣,那就意味着黑海娜不僅擁有可怕的力量,還擁有着不俗的頭腦,那對方的目的就更值得思索了。
“還不夠。”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劍無歸的耳邊突然響起了暮和玩的聲音,兩人此前語氣中的莫名情感仿佛也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種隐藏着悲哀的惋惜之情。
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薛紅魚丢掉一切情緒,枯坐在帳篷中,不斷推算着一九分鏡就位後可能會帶來的後果,卻怎麽都沒有頭緒。
至于其他人則是不敢大意,很快便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經過一番研讨,他們準備在一九分鏡的主面和石門相連的那一刻出手,從而阻斷二者之間的聯系。
壓抑的氣息四散彌漫,仿佛暴風雨的前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九分鏡的每一次上升都如同分針跳動,仿佛能觸動所有人的心。
金色幕布上那些發狂的居民早已無人在意,此刻也沒有人有能力去在意,大家都在慌亂中等待迎接自己的命運。
這種沒由的絕望之感似乎是一九分鏡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好在大家心智還算堅定,并沒有鬧出什麽亂子。
在場也隻有薛紅魚的心境還算平和,她一直心無旁骛的推演着,可由于缺乏足夠的數據,也隻能憑空推演,到最後也得不到一個準确的結論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
漸漸的,金色幕布上隻剩下了最後兩個人,他們狀若癫狂,最終隻是擡頭看着被陰雲所遮擋的月亮,全然預感不到死亡的到來。
而此時,一九分鏡的底座距離和地面齊平,隻剩下最後一丁點距離。
很快,最關鍵的時刻終于到來,一九分鏡再次上升,在和地面持平的那一刻産生了奇特的變化。
月亮被陰雲徹底遮擋,金色幕布上的所有人都化作血霧消失不見,半空中隻餘下那面造型奇特的鏡子。
月光和血光同時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鏡子的一面和九面上同時有刺眼的光芒閃動,又同時慢慢變得黯淡。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一直無比黯淡的主面終于發生了變化,鏡面微微發光,對準了遠在平等樂園中的破碎石門,二者仿佛隔空相連,産生了某種呼應——
一九分鏡就好像用來開門的鑰匙,使得門身微微顫動。
伴随着月亮的消失,天空瞬間變得漆黑一片,然而這早就在薛紅魚的預料之中,衆人也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紛紛看向了一九分鏡方向。
劍無歸懷抱劍鞘,大喊出聲道:“就是現在!”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平等樂園瞬間被七彩斑駁的光暈所籠罩,彼此連接的光形成了一個七彩平面,猶如屏障一般阻隔在了破碎石門和一九分鏡的中間。
與此同時,大量可怕的攻擊湧向了一九分鏡的主面,空氣不斷扭曲,裹挾着無匹的氣勢,光是看一眼就讓人心悸。
在薛紅魚的預想之中,一九分鏡的運轉是固定的。
如果将一九分鏡的上升看作是一個預設好的程序,那麽這個程序很大概率類似于一種充能的過程,畢竟無論是九面還是一面,最終都會在主面上進行彙聚。
而這一刻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衆人合力之下,或許無法對一九分鏡産生破壞,但卻有機會将那股釋放的能量阻隔或者抵消,從而阻止石門的異動。
沒有人知道石門之後會是什麽,可哪怕出現一個【完美之手】那樣的存在,就足以讓所有人頭疼。
他們嚴陣以待,試圖合力阻擋下來自一九分鏡主面上的光束。
……
“人類似乎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蠢嘛,有人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
火海之中,黑海娜捂着傷口,聲音雖然虛弱,但卻帶着譏諷的笑意,“不過很可惜,這種程度可還不夠呢。”
見一旁的無無動于衷,她冷哼一聲,問道:“你難道打算就這樣看着我的計劃實現不成?不打算試着阻止我一下?”
“你既然都敢那麽說了,就意味着你已經認定了我的參與也無法改變固有的結局。”無平靜道,“所以現在阻止你根本起不到作用。”
“那你就這麽看着我赢?”黑海娜似是有些失望。
白墨沒有回答,而是搖頭說道:“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說明這扇門絕對不是神往之門,當然,也不可能是連通地獄的門,因爲它在另一邊。而你之前說過,要讓這個世界和我一起死去……”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陡然一頓,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般,瞬間僵在原地。
見狀,黑海娜哈哈大笑,笑得不斷咳嗽,牽動了傷口,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看來你猜到了啊,那個本該死去的地方……”
白墨顯得有些失态,猛然看向她,沉聲道:“你怎麽會知道埋棺地的存在!”
“原來那地方叫埋棺地啊……”
黑海娜故作思索,随即意有所指的冷笑道,“忠誠這種東西很廉價,在哪裏都有可能被舍棄,你以爲你身邊就不例外嗎?”
眼見一切即将結束,她像是無比暢快,終于大聲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一早就知道了埋棺地的所在,它就在地底的最深處,而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讓它能重新回到這片地上而已。”
“真是讓人期待啊,一個死去的世界和活着的世界相融合……那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白墨凝重道:“你所做的事并不足以讓埋棺地出現,一九分鏡也不可能具備這樣的能力,你到底做了什麽?”
“真是惡心。”
黑海娜搖頭冷笑,“人總該有屬于自己的秘密,非要刨根問底……你有心情問這個,還不如想想該怎麽阻止埋棺地的現世呢。”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就像我一直都沒問你爲什麽還不殺死我一樣,我明知你對我有其他的圖謀,不也一樣沒有問你的目的嗎?”
黑海娜并不蠢,無一向是個殺伐果斷之人,可這次居然沒有一鼓作氣殺了她,顯然有另外的打算。
不得不說,黑海娜這次的确是把所有人都耍了個團團轉。
月亮也好,三流小鎮的居民也好,他們或許的确在黑海娜的計劃中起到了作用,但卻不是應有的作用。
所有人都覺得要根據一九分鏡的能力去思考,這樣才能更好的推斷他的目的,因此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所謂的一面和九面上,誰知道黑海娜所做的一切居然和一九分鏡沒有半點聯系!
就像所有人都在按照常規的解題思路答題,可老師卻突然告訴大家這是一道腦筋急轉彎一樣,最開始的思路一旦錯了,解答的過程必然也會産生偏差。
不過過程雖然錯了,但結果卻是準确的,避免一九分鏡的主面和門接觸的确是阻止黑海娜計劃的重點。
哪怕白墨心中早就有了諸多猜測,也分别想了對應方案,可他也怎麽都沒想到,黑海娜的計劃居然會和埋棺地扯上關系。
背叛者嗎……
回想起黑海娜剛剛說的話,他微微一歎,很快便恢複如常。
埋棺地絕不能出現,起碼現在不可以,地上的這些人或許不明白,但白墨卻很清楚,那和世界末日幾乎沒什麽兩樣。
思索片刻。
白墨微微擡手,黑海娜的四肢頓時消失不見,如同被無形之刀斬斷,隻餘下一個身子,這是爲了讓她不在接下來的事情中搗亂。
這樣的攻擊并不會讓人産生痛楚,而黑海娜隻是冷笑,詛咒道:“都到這個時候還不肯直接殺了我,那等會兒死的就該是你了!”
白墨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出火海之中。
“不行,擋不住!”
與此同時,一衆超凡者的行動已經徹底宣告失敗了。
在一面和九面的融合下,一九分鏡的主面上突然冒出了一道湧動的紅色光束,如同離弦之箭,瞬間便突破了重重限制,直奔破碎的石門而去。
提前設置好的七彩屏障沒有起到任何阻礙的作用,與紅光相觸後便如同積雪般消融,甚至不曾使其延緩半秒鍾。
而衆人傾盡全力的共同攻擊所取得的唯一成果,也不過是使得紅色光束稍稍偏移了一些罷了——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偏移。
薛紅魚說的沒錯,唯一的機會的确就在此刻,然而因爲弱小,他們連這唯一的機會都抓不住。
這是無法抹除的實力差距。
一切都是徒然的。
而面對這樣的結果,薛紅魚也停止了手上的推算,因爲沒有意義了。
既然拼命阻止的事必然會出現,那糾結答案也就沒有意義了,索性直接等待,看看門後到底有什麽。
需要思索的是之後的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打算放棄之時,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空中,擋在了巨大的紅色光束面前。
他的身軀是如此渺小,可衆人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是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隻見他微微擡手,看架勢似乎是試圖憑借一己之力阻擋紅光的前進。
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隻見那所有人合力都無法攔截的紅光,居然在他的手臂前減緩了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精神好像有些恍惚,腦子和手各幹各的,寫的東西自己都看不懂,明天會好好修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