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臨時駐地内,薛紅魚正待在自己的單獨帳篷之中,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上的畫面。
其實她現在更想去研究平等樂園的石碑,可直覺告訴她,那對解決目前的困境起不到太大幫助。
帳篷入口,一個身披鬥篷的高大身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前,始終恪守着保護薛紅魚的職責。
“一九分鏡的作用是把一個獨立的個體一分爲二,其中‘一’保留原有意識,可以看作是本體的延伸;而‘九’則完全是一個全新的個體,意識和本體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同時對‘一’充滿了敵視。”
薛紅魚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抓着自己的大把長發,思索道,“那如果反過來推理的話……”
她拿出一張草紙,飛快畫出來一個潦草的圓,“假設月亮是‘九’,而血光……也就是三流小鎮的居民們是‘一’,那麽如果存在主體的話,他的意識應該和三流小鎮的居民一緻才對……”
“可是血光是由大量死去的三流小鎮居民們共同形成的,又怎麽可能有意識可言……總不會是意識的集合體吧?”
薛紅魚喃喃自語,腦海突然像是觸碰到了什麽一般,仿佛有一道靈光閃過,頓時愣在原地。
集體意識?
……不對。
月亮顯然不是一個存在意識的獨立個體,它或許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卻是徹徹底底的死物,血光所對應的很可能也不是一個擁有意識的個體,而是别的某種東西。
而且如果按照一九分鏡的能力來看的話,一面和九面的所分配力量大小應該是一比九才對,而顯而易見的,無論從何種角度去看,這些三流小鎮居民都不可能具備月亮九分之一的力量,這不成立。
“不對不對,不能這麽思考,必須要盡快調轉思路……”
薛紅魚這樣告誡自己,先是放空思緒,轉而想道:“既然或許會是兩個死物的融合體,那主面所對應的應該也是一個死物,甚至于就是一束光。畢竟一面和九面依次對應的就分别是兩種光……”
等等……光?
薛紅魚突然一愣。
如果要說光的話,她的記憶裏倒是存在一個印象深刻的家夥……那就是渾身發光的黑海娜。
那家夥渾身都被奪目的光芒所包裹着不說,更是一九分鏡計劃的制定者,如果說她所做的一切最終目的是爲了讓自己發生某種變化,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薛紅魚看着稿紙上繪制出的三點連成的一條直線,突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一九分鏡雖然一直在緩慢上升,但卻從來左右橫移乃至旋轉過。
而這也就意味着一面和九面的角度是永遠都不會變的,始終都對着金色幕布和月亮,能很好的接觸光源,隻有主面的連線位置一直在發生變換,至今都沒有對準一個明确的事物。
而在薛紅魚看來,既然一九分鏡的運轉類似于一種預先設定好的程序,那麽它的觸發條件也必然是預先設計好的才對。
也就是說,主面所對應的位置也應該是固定的才對,而非不斷的變化。
“這麽說的話……”
薛紅魚眼前一亮,連忙沖出帳篷,朝着天坑邊緣狂奔而去。
夜宵緊随其後。
此時的天坑邊緣可謂是十分熱鬧,衆人之前想方設法的阻止一九分鏡的運行,可諸多方案至今都沒有什麽起色。
在此過程中,何尚自告奮勇,仗着自己有不死之身,跑到下方試着破壞過金色幕布,然而并沒有取得什麽效果。
金色幕布的堅固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即便是劍無歸的一擊之下,最多也隻能在幕布上留下一道口子,而那道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紅魚,怎麽了?”
眼見薛紅魚急匆匆的跑來,劍無歸還以爲她有了什麽發現,連忙出聲詢問。
薛紅魚沒有說話,而是找人要了一副望遠鏡,随即便站在天坑邊緣認真觀察了起來。
片刻後,她口中念念有詞,又在電腦上迅速繪制了一番,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見此,劍無歸沒有出聲,同時示意其他人不要沒有打擾她,默默等着她完成思索。
片刻後,薛紅魚突然說道:“讓他們都停手吧,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這裏,不用浪費精力了。”
“怎麽說?”劍無歸問道。
“之前是我太過注重于一面和九面了,其實一九分鏡真正重要的地方在于主面才對,畢竟沒有了主面,一面和九面也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薛紅魚嚴肅道,“我仔細想過了,迄今爲止,一九分鏡隻有一面和九面所對應的位置是固定不變的,而主面的位置卻是時刻在變化,并沒有一個固定的對應物,在我看來,這并不是一種無規律的變化,而是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衆人一愣。
“是的,既然黑海娜毫不在意這裏的情況,那就說明她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存在一個完整的流程。一九分鏡的緩慢上升其實是某種倒計時,直到它和地面持平的那一刻才會停止。”
“随着一九分鏡位置的固定,主面也必然會存在一個固定的時刻,而此時它所對應的就必然是一個預設好的特殊位置,我觀察了許久,發現符合‘特殊’這一要求的隻有一件事物,而它又偏偏在整個平等樂園之中十分顯眼——那就是平等樂園中那扇瀕臨破碎的石門。”
劍無歸目光一凝。
薛紅魚鄭重道:“按照我的估算,當一九分鏡上升到與地面持平的時候,也就是金色幕布上的所有人恰好全部凝成血光的時候,而與此同時,一九分鏡的主面剛好會對準平等樂園中的那扇石門,沒有任何偏差。”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當一九分鏡上升到與地面持平的那一刻,就是變故開始的時刻。”
此言一出,劍無歸迅速走到天坑邊緣,仔細探查了一番,然後閉上眼睛。和薛紅魚不同,他不用借助電腦,光是憑借驚人的精神力便可以得出結論……
薛紅魚說得沒有錯。
就在這時,一名老邁的研究員皺眉道:“那爲什麽要停止阻礙方案呢?既然已經判斷出了重要的時間節點,那我們就更應該在這之前阻止計劃的進行才對呀。”
薛紅魚認真道:“我們采取了那麽多方案,此刻必須得承認一點……黑海娜的力量是我們無法限制的。”
短暫的沉默後,幾人無奈的點點頭,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這的确是一個殘酷的事實。
劍無歸設想過,如果黑海娜選擇直接對他們出手,那他們很可能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而這也正是他之前消沉的重要原因之一。
薛紅魚說道:“你們設想一下,假如我就是黑海娜,我擁有這種近乎無匹的力量,我現在之所以敢放心的抛出來一個預設好的‘程序’,那麽顯然是因爲我很笃定,這個程序一定是普通病毒無法攻克的——而現在,我們就是普通病毒。”
“而大家也都很清楚,一個程序最有可能出現纰漏的時候一定是在程序最終運轉的時候,也就是說,我們隻有等到一九分鏡升到地面上的那一刻再出手,才有一定的可能對其産生影響。”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一人狐疑道。“那我們提前把門毀掉不好嗎?”
“做不到的。”薛紅魚斬釘截鐵道,仿佛無比笃定。
最開始說話那名老研究員總覺得薛紅魚說得太玄乎了,不由問道:“說了這麽多,你有什麽依據嗎?”
“沒有,目前爲止的這些話都隻是我的推測。”
“那這也未免太不嚴謹了吧……”
東陽城的研究員們你看我我看你,一副懷疑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劍無歸站了出來,在場也隻有他知道薛紅魚的推論有多麽準确。
他先是下令讓衆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然後無比嚴肅的發出聲明: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大家,薛博士的存在,就是這個不合理的時代中,最大的合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