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樂園中出現了第一起死亡事件。
準确的說,應該是第一起由平等樂園造成的死亡事件,之前新海集團的人就已經槍殺了一個探秘者,不過這屬于探秘者之間的内部紛争。
椅子上,矮個子的半邊身子被硬生生的扯了下來,另外半邊則是緩緩癱在地上,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顯然是活不了了。
雖然類似的景象在探秘視頻裏并不少見,可隔着屏幕終究是比不上在現場親身體會。
暴力而殘酷的視覺沖擊,配上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内髒就這麽随意鋪陳在地上,使得這些本就沒什麽經驗的探秘者一個個神色發白,嘴唇不停顫抖,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當然,有經驗的真正探秘者對此卻是見怪不怪,殘酷的死亡他們早就見多了,但這些人此刻同樣是眉頭緊皺,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在四周鴉雀無聲之時,隻見一群綠皮小鬼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少說也有十來隻,很快将屍體和内髒收斂起來,地上的血液也清掃得幹幹淨淨。
這群小鬼身材臃腫,四肢卻格外短小,皮膚上滿是褶皺,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看上去頗爲滑稽。
但在場卻沒有人敢小看這些家夥,相反,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掏出武器随時準備戰鬥。
這可是小鬼,平等樂園裏的最大的危險來源之一,對人類惡意極大。
它們擁有伸腳絆人必倒的能力,戰鬥力不算強,然而這個不強隻是相對于超凡者而言的,現在衆人都成了普通人,如果發生沖突,肯定不是這群小鬼的對手,隻怕會死很多人。
好在這些小鬼似乎并沒有對他們出手的意思,灰白的眸子裏雖然滿是惡意,足足盯了衆人看了兩分鍾,但最終還是扛着屍體離開了。
直到它們走遠,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黑衣男子觀察了一會兒,對身邊的男人低聲說道:“這群小鬼的速度比印象中的慢了好多,像是受到了某種限制,說不定平等樂園的新規則對它們也有效果。”
男人微微點頭,思索道:“相比于過去,它們的狀态的确有所改變,居然還會特意清理屍體,怎麽像是給人打雜的?”
小鬼是平等樂園特有的禁區生物,能力和平等樂園的規則相得益彰,因此能夠輕易取人性命,在之前的幾次探索中顯得十分活躍,非常讓人頭疼。
然而現在,随着平等樂園的規則發生改變,這些小鬼在樂園中也像是失去了蹤迹一樣,第一次出現居然是爲了搬運屍體,頗有些打工仔的意思——
不知爲何,隐約有些落魄。
男人當然看得出來,這群小鬼剛剛看衆人時眼中的惡意是非常明顯的,有出手的沖動,但它們卻克制住了,就像是受到了什麽約束一樣。
這種感覺很是怪異。
“樂園翻新,規則改變,小鬼打雜……我說大哥,該不會是平等樂園換了個主人吧?”
就在這時,黑衣男子半開玩笑的說道,“你想想看,以前平等樂園裏可是沒有那個貓頭玩偶的,可就連剛剛廣播裏的聲音都是它的。”
此言一出,男人頓時心頭一跳。
禁區換主人?這可能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豈不是說明有别的禁區生物把平等樂園給攻占下來了?
類似的事人類一直在做,可禁區之間有怎麽可能發生争鬥?禁區生物甚至沒法離開各自所在的禁區……
他很快抛開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轉而說道:“平等樂園從來都沒有被完全探索過,隐藏着很多秘密,出現個新的禁區生物是很正常的事,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另一點……”
男人看着不遠處剛剛縮回桌子裏的粗壯手臂,神色有些凝重,“你覺得平等樂園到底有沒有特定的規則?”
“剛剛那家夥雖然輸了,但最多也隻是輸掉了一個樂園币而已,像前兩個人一樣斷條胳膊就夠了,爲什麽他會被殺死?”
黑衣男子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們能力被封禁成了普通人,自保能力有限,隻有嚴格遵守平等樂園的規則才有辦法活下去。
可要是平等樂園自身都沒有一個完善的規則,想到一出是一出,那他們的處境無疑是相當危險的。
爲了離開平等樂園,他們接下來将不得不接觸更多的遊樂項目,在此之前如果無法明确失敗的懲罰有哪些,以及該如何判斷懲罰輕重,無疑會相當被動。
而從規則不完善這一點來看,平等樂園或許還真有是剛搞出來的新禁區的可能……
“會不會那家夥用了兩隻手,所以扣了雙倍的樂園币?”黑衣男子古怪道。
“……”
男人思索片刻,當機立斷道:“跟上剛剛那個死囚犯,他肯定知道些什麽!”
他的猜測不無道理。
如果說靠耍賴用兩隻手取得扳手腕的勝利還能說是那名死囚犯的奇思妙想的話,那麽他之後的見好就收顯然就不是簡單的巧合就能解釋得通的了。
……這家夥肯定知道些什麽。
同樣的念頭也出現在了監控室衆人的腦海中,尤其是和囚徒打過交道的許晗更是目露兇光,表情難看得吓人。
這個囚徒絕對有問題!
隻是爲什麽?
這家夥這些年裏一直待在監獄裏,被送入禁區時更是由專人押送,能力禁絕,六感全封,無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聯系,他是怎麽得知平等樂園的情報的?
更何況,平等樂園的規則才改變沒多久,就連除禁局都沒有掌握太多最新的情報,哪怕真的有人能給這家夥傳遞情報,那人又是怎麽做到對平等樂園如此了解的呢?
許晗頓感頭大,這些死囚犯畢竟是她安排進平等樂園的,雖說有些是上頭親口點名,但出了問題還是得由她一個人來扛。
尤其是在這個守墓人也在平等樂園的節骨眼上,還有議會的人在旁邊盯着,這些人已經看東陽城很不順眼了,一旦再出現問題,東陽城有沒有事她不知道,但她的問責肯定是跑不了的。
媽的!
許晗心罵了句髒話,難怪議事廳的那些家夥一個個的都縮着不敢冒頭,合着是早就知道今天會出大問題!
楊不畏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囚徒的不尋常之處,但他們并沒有過多理會,眼下還是守墓人的情報比較重要。
不得不說,那個叫做劉青青的探員确實挺機靈的,一路上各種插诨打岔,始終沒有讓守墓人察覺到半點異常,就連那兩聲凄厲的慘叫都被她幾句話敷衍過去了。
“青青警官,我有個問題,你今天多大了?”
這時,監聽器裏傳來了白墨的聲音,兩人一路閑聊,突然聊到了年紀上。
劉青青随口回答道:“十八。”
“這麽年輕?”白墨的語氣明顯有些詫異。
“那當然了,劉青青永遠十八!”
頓了頓,這個有些嬰兒肥的女孩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說道,“随便問女孩子的年紀可不是個禮貌的行爲哦,雖然我不在意,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下次可得注意。”
“還有這種講究?我知道了。”
見白墨居然真的在認真考慮自己的話,劉青青似乎很滿意,說道:“還是實話告訴你吧,我其實才剛過二十歲的生日沒多久,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看到你這麽年輕就當上了警察,覺得有些意外罷了。”
劉青青搖頭道:“有什麽好意外的,我隻是長得比較年輕罷了,實際上心智很成熟的,不像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跑來遊樂園玩。”
不是……一大把年紀是這麽用的嗎?我也永遠十八!
白墨面露苦笑:“可警官你不也跑來遊樂園了嗎?”
“我們能一樣嗎?我這是爲了保持童心!”劉青青揚起下巴,一張圓臉上寫滿了理所應當的表情,“還有,能不能把‘警官’這兩個字給去了,搞得我們很生分一樣。”
她似乎有些不滿。
白墨一愣,生不生分不知道,可我們兩個确實不熟啊……
說起來這位女警官确實是太自來熟了,他險些招架不住,而且身上還帶着些孩子氣,也不知道平日裏是怎麽辦案的……
不過他也不反感,畢竟誰不想多幾個朋友呢?
“那青青警……青青,你覺得陸隊這個人怎麽樣?”
劉青青狐疑道:“你突然問這家夥幹嘛?掃興!”
心中則是詫異,莫非這家夥發現了什麽異常不成?
聽到這段對話,監控室内的陸展嘴角抽搐,心說你說話就說話呗,加個掃興是幾個意思……
白墨說道:“沒什麽,就是感覺我們兩個好像還挺有緣分的,想多了解一下。”
“是嗎?”劉青青撇嘴道,“他這人挺好的,就是有點摳,芝麻大小的事都要讓上面報銷,還有……他從不主動請我吃飯!”
而與此同時,察覺到衆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即便是以陸展的心性都有些臉紅。
不過他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神色恢複如初。
他們聊的人是陸隊,和我陸展有什麽關系?
不過該說不說,青青這家夥雖然蠢了點,但和人打交道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這或許也跟她那單純的性子有關吧。
白墨看着劉青青那一臉嫌棄的表情,失笑道:“你和陸隊的關系應該挺好的吧?”
“不好,哪裏好了!”
後者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需要我的時候整天青青青青的叫得多親熱,不需要的時候幾天都看不到人影!最關鍵的是……他從不主動請我吃飯!”
白墨一愣,心說不主動請吃飯而已,又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值得這麽惦記嗎?
等等……她該不會是在暗示我什麽吧?
是了,進入樂園之前青青警官好像就說過要請她吃東西的話來着……
于是他連忙說道:“我倒是想請你吃飯,可樂園裏的一切消費都需要樂園币,要不我們先想辦法賺一點,我記得剛剛廣播裏說有幾個可以免費參與的項目來着……”
“不用了!我劉青青從不吃嗟來之食!”
劉青青雖然自認爲患有“不白嫖大餐不舒服綜合症”,但還是很清楚自己這次進入平等樂園的目的的。
爲了減少異常出現的可能,她要盡可能的讓白墨遠離遊樂項目,反正他們兩人的樂園币都不是負數,随時都可以離開。
說實話,當意識到樂園币的重要性的那一刻,劉青青屬實是後怕了好一陣子的,要不是進入樂園前陸展突然給了她一些冥币,她恐怕會不得不面臨和其他探秘者一樣的處境。
而這些冥币,正是白墨第一次到警局時陸展特意從他身上換來的。
當時他還一再強調過手下,要将這些冥币好好保管,本隻是謹慎知舉,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場。
有了這些冥币,那個玩偶當時對劉青青可謂是出奇的熱情,顯然是個見錢眼開的貨。
她不由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對于這些冥币是否管用,陸展起初其實是很不确定的。
他不過是得知了進入平等樂園需要投币付費,又想到不久前掩獸山上的老乞丐反複提及的“買命錢”,以及從禁區中漂出的紙灰,這才猛然聯想到了白墨身上的冥币。
畢竟,作爲能讓無數禁區生物心驚膽戰的禁忌序列,白墨無疑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存在,他的意義非比尋常,與之相關的一切或許也會有特殊的價值。
好在他賭對了。
要不是因爲這些冥币,劉青青此時無疑會陷入相當危險的境地當中,随時有斷手斷腳,甚至是喪命的可能。
這樣的結果對陸展而言是不可能接受的。
他慶幸自己之前的選擇,也慶幸自己當初留下了這批冥币。
不出所料的話,這些東西将來或許會有大用!
買命錢或許不隻是簡單的冥币那麽簡單……它說不定真的能夠買命!
當然,關于賣命錢的存在,陸展是不可能告訴議事廳和議會的——至少暫時不會。
依照這些人對守墓人的态度,成功操縱守墓人還好,可一旦出現意外,未來白墨絕不會站在人類這邊,甚至不用等未來,東陽城說不定很快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這是最壞的結果。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說不定就可以用這筆買命錢,在禁區擴張的威脅下好好安置自己和身邊重要的人。
事實上,無論是從感性還是理性的角度來說,陸展都希望白墨能夠安然無恙。
至少到現在爲止,他一直都很純粹。
而就在陸展思緒紛飛的時候,白墨和劉青青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裏四下無人。
劉青青四處看了看,突然面色大變,試圖用身體攔住白墨的視線,可無奈後者比她高太多,隻好踮起腳尖用手蒙住他的眼睛。
“不許動!”
“怎麽了?”白墨不明所以,就要撥開對方的手。
但劉青青卻加大了力氣,面色有些難看——
此時此刻,就在白墨的正左方,一片空曠的路面,那裏建築很少,隻有幾盞路燈,正中間的位置立着一根旗杆。
旗杆光秃秃的,上面沒有飄揚的旗幟,隻串着一具無頭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