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青色的屏障如同積雪消融般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事實上,能看見它的人也隻有少數,至少在外面等候的衆人什麽都沒有看見,也全然沒有看見掩獸山裏發生過什麽。
掩獸山已經不複存在,整座山幾乎被夷爲平地,遍地都是碎石滾石,隻有禁區外的石碑依舊挺立,不舍晝夜的守候在原地。
四下無聲。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閃動,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兩道人影。
“陸隊,夏警官呢?”
“陸隊,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感覺完全變樣子了?”
“陸隊,我醒來後發現自己渾身是血,而且腰酸背痛,會不會是有人趁我睡着偷襲我?”
“陸隊,我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瞞着我?”
“……”
陸展拿着手電,帶着白墨往掩獸山外走去,耳邊是喋喋不休的詢問聲,他有些頭疼,沉默着一言不發,好在白墨也沒有深究的意思,隻是不停嘀咕着什麽。
他知道,在他和白墨分開的這段時間裏,白墨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麽變化,這才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狼狽而虛弱。
或許這也正是緻使掩獸山消失的原因。
陸展回想了一下,最劇烈的變化似乎就是從他按照紙條上所說的那樣,把真相認證放入凹槽之後才開始的。
那個時間段裏,天空宛若白晝,沒多久又重新恢複黑暗。
他一直在思索那張疑似自己所寫的字條是從何而來,但始終沒有頭緒,直到所有動靜消失了,這才出去找到了白墨,也看到了新娘進入蠟燭的那一幕。
不知爲何,這次白墨自我認知的扭曲似乎增強了許多,對這次的諸多異常幾乎沒有太多探尋的想法,否則隻怕就不隻是單純問幾個問題那麽簡單了。
但不管怎麽說,這目前還算是好事。
陸展心中的疑惑很多,不過他此時最想搞清楚的,還是白墨手中那根奇異的蠟燭會不會是一種禁忌序列。
假如這真的是一件最新出現的禁忌序列,那倒是可以驗證不少事情……
“陸隊?陸隊?”
“怎麽了?”
聽見聲音,陸展回過神來,笑眯眯的看着白墨,後者一臉狼狽,看上去有些滑稽。
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家夥,居然是一個可怕至極的S級禁忌序列呢?
“陸隊,你在想些什麽呢,怎麽一直不說話?”
“沒什麽,在想一個案子。”
“哦……”
這次的掩獸山上可謂是什麽人都有,不過事後那些家夥不約而同都消失了。
那個叫做暮的女孩不見了,莫名出現的S級超凡者和他身邊的女人也不見了,再結合消失的掩獸山,隻怕今晚的事件中隐藏着相當重大的秘密。
陸展心中發苦,這或許是他離真相最近的一次,誰知道卻連探查的資格都沒有。
别的不說,那個叫暮的女孩絕對知道很多事,不過對方态度不明,雖然看上去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告訴自己過多的情報,目前還不能确定對方的立場。
在他看來,或許最大的收獲,還是在于掩獸山本身。
如果掩獸山已經被徹底清掃幹淨,那東陽城倒是可以像黃泉組織把S級禁區當做總部那樣,把掩獸山也歸爲安全區的一部分。
……雖然這有點像是撿漏。
殺光禁區生物,清除所有禁區,這便是除禁局存在的意義。
“陸隊。”就在這時,白墨的聲音再次響起。
“又怎麽了?”
陸展收回思緒,這次的掩獸山之行發生了太多事,他總是不自覺的陷入思索。
“你看,那邊有人,夏警官好像也在。”
夏雨希?
陸展一愣,他不是讓這家夥去呼叫支援了嗎,怎麽會還待在外面?
擡頭一看,隻見外面果然站着幾個人,都身穿軍裝,站得筆直,夏雨希站在這些人中間,隻是神色不大好看。
陸展神色微變——他認識這些人。
爲首的短發女人叫做許晗,是一号城市除禁局的負責人之一,主要負責一号城市的内務,按理來說應該很忙才對,她怎麽會出現這裏?
至于她身後的幾個人中也有幾張熟面孔,想來應該都是除禁局的人。
一号城市的人特意跑到這地方來守着,倒是有點意思……
想到這裏,陸展打算先過去問問對方的目的,于是扭頭對白墨說道:“白先生,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過去問問情……”
然而他還還沒說完,對面的幾人便已經走了上來,短發女人站在最前方,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道:“好久不見了,陸長官。”
“許長官,好久不見。”
陸展回了一句,心裏卻是頗爲不解。
他不知道這家夥在打什麽算盤,不過守墓人分明都還站在身邊呢,就算有什麽話也應該私下說才對……
這其實是一種很冒險的行爲,他不相信許晗不知道。
他瞥了夏雨希一眼,後者與他對視,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些人的目的。
與此同時,白墨打量着這些身穿軍裝的家夥,心想這些該不會是軍隊的人吧,陸隊好像認識他們……
他正納悶這些人大晚上過來是幹什麽的,卻見那個短發女人突然扭頭看向自己,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
他想了想,打算跟對方打個招呼,卻見女人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冰冰道:“這家夥應該就是犯人吧,陸隊是不是有些托大了,難道不知道該把犯人拷起來嗎?”
白墨腦袋上浮現出一個問号,四處看了看,發現除了這些人之外,這裏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所以……她說的犯人不會是我吧?
許晗擡了擡手,身後幾名士兵打扮的人連忙掏出手槍指着白墨,如同在提防着什麽窮兇極惡的罪犯一般。
一人更是掏出一副銀色手铐,小心翼翼的走到白墨身前,冷聲道:“麻煩配合一下,跟我們走一趟。”
白墨一頭霧水,連忙退後幾步道:“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成犯人了?”
“我們懷疑你與陽光公寓的幾起連環殺人案有關,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許晗一臉嚴肅道。
“殺人案?跟我有關?”白墨愣住了,皺眉道,“我什麽時候殺過人?”
許晗說道:“目前還處于初步調查階段,請你配合我們,如果你執意拒捕的話,我們将采取必要的強制措施。”
陸展眉頭一挑,這些家夥想幹什麽,控告一個禁忌序列殺人?
說出去隻怕惹人發笑……
他對上白墨投射過來的目光,點了點頭,然後對許晗問道:“白墨殺人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就算他真的有什麽問題,也該由我來處理才是。”
許晗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他:“陸長官,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
她掏出一張拘捕令,平靜道,“接到上級命令,從現在開始由我全權負責調查陽光公寓殺人一事,包括對犯人的逮捕和審問。”
這張拘捕令顯然是用來糊弄白墨的,不過陸展的确看到了來自中心城事務局的蓋章。
很顯然,這的确是上面的命令,也代表了中心城的意志。
……什麽意思,這些家夥瘋了嗎?
且不說白墨并沒有殺人,就算他真的殺了人,東陽城裏的那一套也未必能束縛得住他。
陸展知曉過去的部分秘密,因此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墨的可怕之處。
此時的白墨處于一種茫然的狀态,甚至都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他不解道:“爲什麽要說我是犯人啊?我什麽都沒做過。”
那名拿着手铐的士兵爲他戴上手铐,悄然松了一口氣,然後解釋道:“我說了,目前還是調查階段,這個我們之後會調查清楚的。”
“調查階段?可她分明一口咬定我是犯人!”白墨隻覺得無比荒謬,任誰莫名其妙被當成犯人隻怕都不會好受。
“這位先生,不必那麽生氣。”許晗看着他,平靜道,“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爲我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
“如果調查結束後證明我是錯的,我願意向你道歉。”
她神色平靜,似乎面對的不是什麽禁忌序列,而是一個真的罪犯分子。
見狀,陸展正要開口,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陸展,記住你的身份,你之後什麽都不用做,老實看着就好。”
這是藝術家的聲音。
“按照命令,守墓人應該由我負責。”陸展低聲道。
“哦,可現在由我們負責了。”
“你們打算做什麽?”
“這不用你管。”
陸展沉默不語,心中卻是有所猜測。
夏雨希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她就是陽光公寓的住戶,當然知道陽光公寓沒有發生過什麽殺人案,白墨也不可能和殺人案扯上關系。
說實話,雖然知道白墨很可怕,但她目前其實還沒有看到他可怕的一面,因此更願意把對方當自己人看待。
相比之下,反倒是這些在危急時刻都不允許她尋求支援的家夥更讓她感到厭煩。
這些人就這樣直接給白墨安個罪名,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見所有都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白墨心情有些煩躁,他扭頭看了陸展一眼,可後者卻似乎有意避開了他的目光。
看到這一幕,他先是一愣,之後反而莫名平靜下來,笑了笑說道:“好啊,雖然不知道你們抓人的依據是什麽,但我願意配合,不過如果你們錯了,記得給我道歉。”
“當然,我做事一向嚴謹,有錯也不會死不承認。”
許晗同樣笑了笑,對身後一名士兵命令道,“過去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危險品。”
士兵點了點頭,上前在白墨身上摸索了一陣,隻掏出了一部手機和一支蠟燭。
白墨神色一變,大聲道:“手機可以拿,蠟燭不許碰!”
許晗凝視着那支蠟燭片刻,微微點頭,示意手下把蠟燭拿過來。
“我再重複一遍……”
白墨垂着頭,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蠟燭不許碰,把它還給我。”
許晗目光一凝,氣氛仿佛凝滞下來。
一把把槍指向了白墨的腦袋,士們似乎随時都會扣動扳機。
那名士兵渾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出,不知如何是好。
“許長官,我也勸你還是不要亂碰别人的東西好。”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陸展聳了聳肩,笑道,“你該不會覺得蠟燭也算危險物品吧?”
許晗看着他,思忖片刻,微笑道:“說得也是。”
說完讓士兵把蠟燭還給白墨,然後讓人押着他離開。
臨走之前,一名士兵把手機還給了夏雨希。
夏雨希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搶走手機,不經意間和對方的手掌接觸了一下。
陸展沉默片刻,在衆人身後說道:“記住了,白墨頂多隻能算個嫌疑人,别把他當犯人看待。”
他是在警告這些家夥别亂來。
許晗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說道:“不勞陸長官費心了,我們有自己的辦案流程。”
說完就繼續離去,逐漸消失在陸展兩人的視線中。
一陣寒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
“現在怎麽辦?”夏雨希開口問道,面露憂色。
“先回去再說。”
“可是這些人把白墨帶走了,他們想做什麽?”
“應該是太急躁了吧……”陸展微微歎息。
他覺得應該是計劃提前了,上面多半想要盡快控制住守墓人,就是不知道是什麽使得他們如此操之過急。
“什麽急躁?”夏雨希迷惑不解。
陸展沒有解釋,而是瞥了她一眼:“我看到了,你剛剛是故意和給你手機的那家夥有身體接觸的,爲的就是讀取他的心,說不定知道得比我還多。”
夏雨希沒有否認,面不改色道:“那隻是個意外。”
“行了,意外就意外吧,說來聽聽”
陸展也想知道,不過是一天時間而已,上面爲什麽會突然變得那麽急不可耐,甚至連借口都懶得編就帶走了白墨。
他可不覺得守墓人是那麽容易就可以控制得住的。
“那人當時的心情比較平靜,我覺得他應該不知道白墨的身份。”
“當然,這種事是機密,不可能誰都知道的。”白墨解釋道。
“他當時心裏剛好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
“他在想,‘議會真是閑得蛋疼,居然要派人過來,也不知道來的是哪些家夥,說不定以後沒有好日子過了……’”
“議會要來人?”
陸展一愣,這的确算是一件大事。
“不止如此,那家夥之後還冒出了一股擔心的情緒,甚至是恐懼——”
夏雨希面色凝重。
“那家夥在想,‘聽說有些禁區的範圍開始向外擴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