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夜晚還很長,然而發生了這樣的事,沒有人還能有睡意,各種情緒充斥在他們心中,如同海浪般不斷翻滾。
李響的屍體被衆人從門口放了下來,搬進了屋子裏,火光跳動,将他的面孔映照的異常明亮,衆人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神色哀傷,似乎打算将他的臉深深刻入心中。
吳子武輕道了一聲“安息”,将屍體那雙瞪大的灰暗雙眸緩緩合上,又扯掉自己的一截袖子遮住了屍體脖子上的巨大傷口,站在火堆邊上久久無言,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餘衆人默然的站在他的身後,大多神色悲戚,同伴死亡所帶來的悲傷和憤怒在四周不斷蔓延,使得冰冷的空氣中平添了幾分沉悶。
有些多愁善感的女人甚至哭了出來,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淚。
吳子雯的臉色相當難看,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肉裏,少見的發了脾氣:“你們誰能告訴我,李響爲什麽會死在門口?”
——她問的是第一批守夜的幾個人。
正常來說,像這樣危險的夜晚所有人都應該留在屋内才對,然而李響在門口站了許久不說,居然直到死後才有人察覺到異常,這無疑是其他守夜者的失職。
面對衆人的目光,幾人的神色都十分慚愧,心中又悲又怒,恨不得以死謝罪——他們必須承認,李響的死和他們脫不了幹系,對方在門口站的時間确實太長了,如果他們當時能早點過去看一眼的話,或許對方就不會死了。
而就在這時,眼睛紅腫的達子突然站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隻見他沉聲說道:“這件事不能怪他們,要怪就怪我。”
衆人齊齊看向他,皺眉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當時我和李響出去上了一趟廁所,回來的時候他突然告訴我說想在門口守着,我當時睡迷糊了,沒有細想就把他的話轉告給了小明幾個人,然後就睡着了……當時最該察覺到他不對勁的應該是我才對。”
胖子沒有隐瞞,握着拳頭将事情的經過完完全全的說了出來。
雖然平日裏李響最喜歡怼他,但兩人的關系其實很好,否則對方也不會因爲不放心而特意跟出來陪他上廁所,更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如果非要爲李響的死找到一個罪魁禍首的話,那麽他當之無愧。
聽完他的話,有人面色頓時變得極爲憤怒:“該死,這麽明顯的異常你都注意不到……”
“都給我冷靜一點。”
吳子武伸手将暴怒的幾人攔住,看着胖子問道:“李響說他在外面看到了一個圍着枯樹跳舞的身影……這種事伱爲什麽現在才說?”
“因爲他當時說馬上就要換班了,打算等到那個時候再叫醒你們。”胖子情緒低落道,“而且我聽他說到了換班的時候就會回到屋裏,心想時間馬上就到了,所以就沒有當一回事。”
不隻是他,當時守夜的其他人基本也都是這個想法,畢竟李響又不是去其他地方,隻是守在門口而已,那可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這總不可能發生意外吧?
誰知意外還真的就發生了。
衆人沉默無言,想發火卻又說不出什麽重話。
憑心而論,這件事的确不能怪胖子他們,畢竟這是李響自己的提議,并且他隻是守在門口而已,離屋裏的衆人不過也就幾步的距離,随時都能支援,衆人的睡眠都很淺,然而在睡夢中也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這說明李響應該是無聲無息死去的。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被挂到那個鐵鏽斑斑的鈎子上的,每每想到剛剛的那一幕,衆人就感覺無比憤怒。
“李響不會莫名其妙做這種決定,所以一定有什麽原因。”
半晌,久久沒有說話的吳子文雯沉聲說道,“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找出李響死亡的原因,而不是糾結誰的責任,達子,除了看見有東西跳舞之外,你和李響出去上廁所的時候還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
胖子努力回憶了一會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語氣急促道:“我記得我們回來的時候李響突然愣了一會兒,就好像睡着了一樣,大概五秒鍾左右,而且他回過神後的樣子有些慌張,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他當時好像很怕我……”
說到這裏,胖子重重的給了自己兩巴掌,臉頰頓時腫了起來,可他卻渾然不覺,眼淚不停從眼眶中流出來,抱頭懊惱道,“分明有這麽明顯的異常,分明問題那麽明顯,爲什麽我當時就注意不到,爲什麽!”
“達子哥,你冷靜一點。”
周彩詩連忙過去抱住他的胳膊,以免他繼續傷害自己,“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我們要找到兇手爲李響報仇。”
“彩詩說的沒錯,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就在這時,吳子武神色冷靜道,“而且大家都别忘了,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緩沖區,不遠處還有一個B級的禁區,就是明天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裏都不奇怪,更何況隻是死了一個人。”
作爲隊伍的老大,這個時候他必須要保持絕對的冷靜,穩住大家的心。
吳子武的話語十分冷酷,然而闡述的卻是事實,在緩沖區中行動本來就是一件風險十足的事,這種事衆人都很清楚。
胖子猛地一轉身,咬牙道:“不行,我要出去看看,殺死李響的那東西說不定還沒走遠!”
吳子武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巨大的機械右臂猶如鐵鉗一般,他說道:“那可是能無聲無息把李響殺死的存在,你就算找到對方又有什麽用,讓我們再多看到一具屍體嗎?”
胖子掙紮了幾次,但對方的力氣大的驚人,完全無法擺脫,他神色猙獰,突然暴喝道:“那難道我們就什麽都不做嗎!”
在場衆人還是第一次看到胖子如此暴怒的樣子,都呆呆的看着他,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到天亮,然後再出去探查情況,還有,現在不是大吼大叫的時候,你聲音最好小一點,不然說不定會招惹來未知的存在。”
吳子武平靜道,“我當然也想立馬找到兇手,也想把對方碎屍萬段,但既然你們叫了我老大,那我就要對所有人的性命負責。”
他看着逐漸冷靜下來的胖子,繼續說道:“而且你似乎忘了,這裏是緩沖區,我們大多數時候都隻是獵物,能逃命就已經不錯了,并沒有反擊的餘地。”
這依舊是一個不得不承認的殘酷事實,所以他們才想要盡快提升實力,爲此不惜在危險的緩沖區到處活動。
衆人沉默良久,有人忽然問道:“那個……李響的死會和狩獵者有關嗎?”
空氣陡然一滞。
事實上,這也是大多數人想知道的問題——殺死李響的究竟是緩沖區中的未知禁區生物,還是那個可能追蹤他們而來的狩獵者呢?
如果是前者還好說,而如果是後者,就意味着他們一直在某個存在的注視之下,雙方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他們必須要盡快找到狩獵者的行蹤,否則隻會遭到無休止的追殺。
“不知道。”
吳子武搖搖頭,他連殺人者的樣子都沒看到,又怎麽能夠作出判斷?不過他并不希望殺死李響的是狩獵者,那無疑是最糟糕的可能。
而就在這時,沉思許久的吳子雯忽然說話了:“我覺得應該就是狩獵者動的手。”
衆人心頭一顫,齊齊看向她。
“對方刻意在門口殺死李響,讓他無聲無息的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死去,甚至用鈎子将他吊在那裏,看起來分明就是一種充滿惡意的挑釁,一般的禁區生物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它們隻會純粹的殺人。”
“而且刺入李響脖子上的那個鐵鈎我有些印象——我們去過的那家餐廳裏的肉就是像這樣的東西給被懸吊起來的。”
當時在餐廳時吳子雯曾偶然路過廚房,那時候廚房的門并未關閉,因此剛好看到了裏面有一排排像這樣被吊起的肉,用的就是類似的鈎子。
“你确定嗎?”衆人問道。
“确定。”
“怎麽會……”
聞言,衆人頓時感到有些難以置信,雖然早就做好了面對狩獵者的準備,然而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那一刻,他們還是有些無所适從,心中不由生出恐懼。
——尤其是有一個人已經死去的情況下。
況且死的不是别人,而是李響,對方可是C級的能力者,隊伍中實力前五的存在。
吳子雯注意到了衆人的表情,但并沒有說什麽,而是微微一歎,繼續說道:“關于李響的死,我有一些推測。”
此言一出,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胖子連忙追問道,“什麽推測?”
吳子文并沒有賣關子,開口道:“李響的能力是【血無鋒】,能用自己的血液鑄造出屬于自己的長刀,血液的持續補充能讓長刀處于無法磨損的狀态,同時長刀還擁有吸取敵人血液的能力,長刀獲取的血液能夠反哺到李響身上,以戰養戰,從而讓他達到一種類似于無限體力的狀态。”
衆人聽後微微點頭,李響的能力的确如此,他們是生死與共的夥伴,對彼此的能力和道法都十分清楚,不過話雖如此,他們不知道吳子雯爲什麽會突然提這個。
似乎是看出衆人的疑惑,吳子雯說道:“你們還記得嗎,【血無鋒】是李響的能力,血液所化的長刀和他的生命息息相連,而一旦長刀消失,那就隻有兩種原因——一是李響主動收斂能力,二則是他的生命休止。”
衆人愣住了,下意識就想到了不久前從李響的屍體手中滑落并消散的長刀,瞳孔猛地收縮。
“你的意思是說……李響是在那個時候才死的嗎?”
胖子是當時近距離目睹長刀消失的人,因此顯得比其他人還要震驚,“可他當時已經流了那麽多血,按理來說應該早就死了才對,瞳孔都渙散了,怎麽可能那個時候才死?”
“這就不清楚了,可長刀的确是那個時候才消失的。”
吳子雯歎息一聲,又說道:“至于你剛剛所說的李響在回來的途中曾經有過短暫的呆滞,回過神後又顯得有些懼怕你,關于這一點,我覺得很像是從噩夢中蘇醒,又或者是從幻覺中掙紮而出的樣子。”
她本身就是一個幻術師,因此當第一次聽到胖子的描述時,心中就隐隐有了這樣的猜測。
“幻覺……”
胖子喃喃低語,随即又給了自己一巴掌,一臉懊惱道,“李響當時的确有一種渾渾噩噩的感覺,爲什麽我就沒有注意到呢……”
吳子武此時無暇去安撫他,看向吳子雯問道:“所以你對此有什麽想法嗎?”
衆人也齊齊看向她。
吳子雯輕聲道:“我覺得李響應該是死在了幻境之中,至于爲什麽精神和肉體的死亡并不同步,這就不知道了。”
就在這時,周彩詩思索道:“如果這樣說來的話,那麽李響之所以會進入幻境,會不會是因爲他看了那道人影跳舞的緣故?”
吳子雯一愣,這一點她倒是沒怎麽想過,不過聽周彩詩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有這種可能……
畢竟論實力胖子是不如李響的,意志力也是如此,如果要拖一個人進入幻境,選擇的也應該是實力相對較弱的胖子才對。
而假如說制造幻境需要借助媒介,那麽好像還真說得通,而且這也符合吳子武之前的猜測——會使用毒藥進行狩獵的家夥,本身的實力往往并不會太高。
所以對方才需要借助媒介。
她斟酌片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大家,表明狩獵者或許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這麽可怕,如果隻是借助媒介才能釋放幻術的程度,那麽水平或許也就和她差不多。
而在這樣的猜測之下,狩獵者仿佛被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在衆人心目中頓時不再是那麽可怕的存在,沉郁的氣氛一掃而空。
然而當他們再次看到李響那冰冷的屍體時,又仿佛突然被澆了一盆冷水,激動的心情消失不見。
……不管怎麽說,已經有一個人死了。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吳子武說道:“和之前說的一樣,等到天亮再出去探查,所有人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隻能去救助大師了。”
上一章要整改,不能寫吃人,如果發現變了不要感到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