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依依看着手裏的鮮紅發絲,神色好奇道,“所以它的作用就是弄出像剛剛那樣的透明絲線?”
“那隻是特性之一。”
白墨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也不知道該說你蠢還是該說你無畏,居然敢徒手拿狩獵之網。”
楊依依面色微變,驚恐地看了手裏的發絲一眼,悄悄咽了口唾沫,可很快便冷靜下來,狠狠瞪了對方一眼。
她故作鎮定道:“拿了又怎麽樣,我這不是沒什麽事嘛!”
倒不是她嘴硬,而是心裏隐隐覺得不太可能,如果徒手拿狩獵之網真的有什麽危害的話,這家夥應該不會不提醒自己……的吧?
白墨沒有說話。
見他面無表情,楊依依心裏莫名有些發虛,可臉上卻是一點也不在意,拿出燃燒符将地上的屍體和人頭焚燒殆盡,然後帶着孩子們找了個地方休息。
不得不說,這些孩子們的适應能力相當強,即便面對剛剛那樣的場景也很快就能平靜下來,隻是臉色有些發白。
至少楊依依認爲自己小時候是絕對做不到像他們這樣鎮定的。
這次白墨并沒有說她浪費時間,而是默默在她身邊坐下,面無表情的盯着她。
“你想幹嘛?”楊依依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沒好氣的問道。
白墨收回目光,沒有回答。
“莫名其妙……”
楊依依嘀咕了一聲,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小聲問道,“對了,既然你來了我這裏,那拖油瓶他們的安危……”
她并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正處于被新海集團追蹤的狀态,追蹤者似乎能夠找到她經常落腳的地方,萬一之後找到集市就糟糕了,以那群人的作風……隻怕會殺了張柔竹兄妹。
那樣就等于自己又害死了兩個人,由不得她不擔心。
“他們說不定比你還安全。”
白墨打斷她的話,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楊依依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白墨淡淡道,“與其操心别人,倒不如多操心一下你自己。”
“我又怎麽了?”
楊依依聞言皺起眉頭,不過聽白墨的意思,拖油瓶他們現在應該很安全,心裏略微松了一口氣。
這樣他就放心了。
白墨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沒什麽。”
楊依依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道:“有什麽話你直接說就好了!”
白墨像是沒聽見一樣,說道:“我建議你最好不要一直把狩獵之網拿在手上。”
盡管明知道這家夥在轉移話題,也讨厭他話隻說一半的臭毛病,但楊依依對此也沒什麽辦法,一臉不滿的把發絲放在腳下。
“這東西怎麽用?”
她剛剛已經見識到了狩獵之網的部份特性,看得出這東西功能性很全面,無論是進攻防禦還是用來布置陷阱都很不錯,能極大的提高她的戰力不說,在野外休息的時候更能方便和安全不少。
這可比無法提升戰鬥力的虛假認證好多了。
沒錯,楊依依已經開始打起了狩獵之網的主意——白霧那家夥大概率是不會要這東西的,她不拿誰拿?
白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回答道:“這東西我留着沒用,不過對你而言未必是一件容易駕馭的東西。”
“這我當然知道……副作用是什麽?”
每一件禁忌序列都有副作用,這一點楊依依還是很清楚的,如果她無法承受代價,自然不會強行使用狩獵之網。
“想要使用狩獵之網就需要把這東西植入頭皮,它會讓使用者的頭發更加茂密,并且會在極大程度加速頭發生長,将其化作使用者的武器。”
意思是有了這東西就不用擔心秃頭了……楊依依暗暗想道。
白墨回憶片刻,繼續說道:“在狩獵之網的作用下,使用者的發絲将分爲三種類型,一種是最爲鋒利和堅韌的透明發絲,一種是用來進食的食管發絲,還有一種則是用來替代手腳的‘第五肢’。”
這三種發絲楊依依之前或多或少都見識過,不過當聽到‘食管發絲’這個名字後,她就已經隐隐有些覺得狩獵之網不适合自己了。
果不其然,白墨接着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狩獵之網其實是活的,它和使用者是相互依附的關系,除了使用者這一宿主之外,還需要以兩種東西爲食才能存活——”
“血液和欲望。”
楊依依一愣。
“欲望隻能由使用者本人提供,因此狩獵之網會通過不斷放大使用者的欲望來爲自己提供足夠的食物;而對血液的需求則意味着使用者需要不斷殺戮才行——不斷的殺戮會滋生欲望,而控制不住的欲望則會讓人更加難以自制的殺戮,久而久之,使用者将成爲狩獵之網的溫床。”
白墨看着不遠處屍體燃燒升起的火光,平靜道,“狩獵之網便是這樣一件禁忌序列,至于究竟是誰操縱誰……誰又能說得準呢?”
“你覺得這東西你能駕馭嗎?”
楊依依果斷的搖了搖頭。
開什麽玩笑,這東西厲害是厲害,但可比虛假認證詭異多了,光是要不斷殺人這一點她就接受不了,難怪剛剛那個男人一副精神錯亂的樣子,隻怕和狩獵之網脫不了幹系。
她想了想,突然從包裏拿出兩個罐頭,偏過頭遞了過去:“吃不吃?”
“你太悠閑了。”白墨接過罐頭。
“本來就到該吃飯的時候了。”
楊依依冷哼一聲,起身給了四個孩子每人一個罐頭,還給了他們一瓶水。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因爲白墨的到來,她那顆忐忑的心的确放下了不少,那家夥雖然臭屁,但人還是很可靠的。
白墨默默的看着楊依依的背影,目光停留在她頭頂的位置。
在對方頭上,一根虛幻的絲線正在逐漸變得凝實。
……
遠處傳來一陣陣巨響。
一望無際的草地之上,一隻體型巨大的雙頭怪物正在狂奔。
怪物生有六條粗壯的大腿,背上插着帶有尖刺的骨翅,青面獠牙,仿佛從地獄走出的惡鬼。
然而就是這樣一隻可怕的怪物,背後居然拖着一個不小的金屬車廂,身上牢牢纏繞着漆黑的鎖鏈,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輛放大版的馬車。
突然,鎖鏈上有藍色的電光跳動,怪物頓時吃痛,可兩張被套上的大口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猛的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兩位閻羅大人,我們到了。”
車廂内,一個男人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戴上眼鏡,恭敬的敲了敲車廂内一個房間的門。
“嘶——我知道了。”
房間裏響起何尚的聲音。
不知爲何,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如釋負重的喜悅,而男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但凡第七閻羅大人和第二閻羅大人獨處時一向如此,估計又被第二閻羅大人修理了一頓吧……
他率先走出車廂,仔細探查外面的情況,并将巨大的鎖鏈深深的插入了地面。
不多時,身着運動服的何尚走下車廂,光秃秃的大腦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表情有些疲憊。
在他身邊是一個身着黑袍的女人,臉上戴着面具,隻留下了兩個眼窩,完全看不清長相。
何尚伸了個懶腰,看了看一旁的雙頭怪物,啧啧稱奇道:“還是你會玩,這玩意兒的确比車快。”
女人沒有理他,對站在車廂邊的男人說道:“你在這裏看着車,等我們回來,記得看好這家夥。”
“是。”男人恭敬的說道。
除了三人之外,這片草地附近早已聚集了不少交通工具,有車,有直升機,有古怪的機械造物,還有一些其它的怪物,不過相比于這隻拉着車廂龐然大物來說,這些東西都顯得不值一提。
“黃泉到了!”
“是第七閻羅何尚和第二閻羅嫣,沒想到居然來了兩位閻羅,看來他們很重視這次會議呢……”
“畢竟是世界會議,估計是很緊急的情況,不然我也懶得來。”
一人思索道:“何尚是何尚,但嫣可不一定是嫣——那位第二閻羅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如果真的是她的話,那這場會議隻怕能得到不少重要的消息。”
“……”
黃泉的到來無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衆人當即小聲議論起來。
何尚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對那些聲音充耳不聞,隻是看着前方的高大金屬城牆,感慨道:“你說議會的膽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了,這次居然隻允許參加會議的人入内,其他人隻能在城外等着……”
他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因此很多人都聽到了他的話,心說黃泉果然對議會不太有敬畏之心了啊。
嫣不鹹不淡道:“你的膽子也不見得大到哪裏去,不然也不會哭着求大家讓你帶一件保命的禁忌序列出門了。”
何尚老臉一紅:“你懂什麽,我這叫防患于未然……而且誰哭了!”
“呵。”嫣冷笑一聲。
“不就是猜到了你的一點小心思嘛,至于那麽針對我嗎,我又沒到處亂……”
何尚小聲嘀咕,卻突然察覺到對方冰冷的視線,連忙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黃泉威名赫赫,附近倒是沒什麽人敢偷聽,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正在靠近何尚兩人的身影吸引了在場衆人的注意——
那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男子,面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一樣。
“那是誰?”有人狐疑道。
“黃泉的熟人?還是說又是一位閻羅?”一人猜測道。
這次會議是由議會發起的世界會議,原則上來說每個城區都要參加,也包括各大集團勢力和棄徒組織等,因此他們到來之前大多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然而此時卻少有人認得這個坐在輪椅面生青年。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一臉不确定的說道:“我知道,那好像是新海集團的二少爺……”
“新海集團的二少爺?”衆人一愣,“可我們怎麽聽說姓陳的隻有一個兒子?”
“我也沒聽說過……”
“你們懂個屁。”
男人一臉不屑,随即故作神秘道,“除了如今已經開始參與集團内部事務的大少爺之外,新海集團還有一位不爲人知的二少爺,隻不過他從小就全身癱瘓,身體極差,基本不能離開病房,再加上新海集團有意遮掩這件事,所以世人基本沒有見過他露面。”
說着,他一臉狐疑道,“這位二少爺如今能動了,看來身體情況已經有所好轉,不過新海集團心還真大啊,居然敢把一個初出茅廬的殘疾人派過來參加會議……”
有人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怎麽,第一次和這位未知的二少爺打交道,你們南山集團是不是生出了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新海集團又不會傻子,怎麽可能派出一個無能之人參加會議,因此這位二少爺一定有過人之處。
“這和你無關。”
衆人議論紛紛之際,那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終于來到了何尚面前,笑着問候道:“久聞黃泉兩位閻羅大名,我叫陳隐,新海集團的第二繼承人。”
“新海集團?”
何尚可不會看到誰都打招呼,他看了對方身下的輪椅一眼,說道,“我們和新海集團可沒什麽交情,你想幹什麽?”
“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原因,隻是單純的想認識一下兩位。”陳隐溫和笑道。
“我們沒那個心情。”
“我知道,所以這就夠了,再見。”
陳隐笑了笑,對着兩人點頭示意,然後便推着輪椅轉身離去了——他似乎真的隻是爲了認識一下兩人才過來的。
“這家夥什麽情況?”何尚問道。
沉默片刻,嫣平靜開口道:“不清楚,不過他應該用不着那副輪椅才對。”
“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再提那件事的話,那副輪椅絕對很适合你。”
何尚嘴角一抽,正要說話,突然看見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輕輕招了招手。
而那邊的人顯然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那發光的腦袋,很快便走了過來,說道:“你好,又見面了,這位應該是黃泉的第二閻羅吧?”
“這個暫時不能告訴你。”
何尚神秘的笑了笑,說道,“不過沒想到你竟然能作爲東陽城的代表參加會議。”
那人苦笑道:“倒也不是代表東陽城。”
何尚也沒有多問,對一旁的黑袍女人說道:“這位是陸展,東陽城的負責人。”
他把腦袋靠近了無動于衷的陸展女人些許,小聲道,“這家夥負責過守墓人的收容計劃,和那守墓人關系不錯,貌似對他有不少的了解。”
“隻是前負責人罷了,而且……”
對面的陸展正要說話,突然察覺到一道讓他毛骨悚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隻見對面的黑袍女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可怕至極,仿佛想将自己生吞活剝一樣。
好在何尚及時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拍了拍女人,哈哈笑道:“你别在意,這女人更年期到了,脾氣莫名其妙很正常,哈哈哈。”
那道冰冷至極的目光頓時又落到了他的身上,陸展身上的壓力瞬間消散無蹤。
這就是黃泉中最爲神秘的第二閻羅嗎……剛剛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
思索間,一直緊閉的城門終于打開,裏面走出來一個身着禮服的女人,恭敬的朝着衆人鞠了個躬。
“各位,會議馬上就開始了,現在由我帶領大家進城,請大家跟上,無關人員請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