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易京被圍已有兩個多月,城中兵馬尚有三萬之衆,而糧草堆積如山,更是夠數年之用。可是這一次易京數萬守卒的士氣卻十分低落。隻因爲他們雖在這易京城中可以保的一時平安,但他們的父母妻兒卻都暴露在冀州兵馬的刀斧鐵蹄之下。易京周邊的城池,有的已經主動投降了冀州,而幽州大部分郡縣都在觀望。公孫瓒原本分布在周邊的數萬軍隊竟無一支部隊來易京支援。公孫續在數月前被免了軍權,而薊縣的軍事力量也基本被公孫瓒調到了易京,這個名義上的幽州州治之地已經沒有了作用。現在的幽州的存亡隻在這易京一戰,若是勝了,可保幽州十年之安,若是敗了,隻怕不用三月幽州就盡歸冀州袁紹了。
公孫瓒算算從公孫續突圍到現在也有半個多月了,公孫續如果請到了救兵,也該回來了吧。公孫瓒想着便命身邊的親兵,晚上加強在往樓上的巡視,如果易京之外三十裏處得土山上有燈火傳号,立馬到營中禀報。
得了公孫瓒的命令,望樓上的守卒一晚上不敢合眼,眼睜睜盯着遠山之上是否有燈火燃起。沒想到這一日還真是發現了對面閃閃的火光卻是排成了一個“之”字形,這是公孫瓒與公孫續事先約定好的信号,那士兵趕緊下了望樓給公孫瓒送信。
公孫瓒聽罷大喜,又親自上樓觀察了一番,确定了是公孫續發來得信号無疑之後,公孫瓒立馬召集衆将議事。
目前在公孫瓒帳下聽令的,文的也就是長史關靖,武将不過他的幾個結義兄弟劉緯台、李移子、樂何當。公孫瓒把望樓上看到公孫續傳來信号的事情與衆人說了,便商議退敵之策。
原來與公孫續商議計策是,若是請來了救兵,便于夜晚選袁紹軍中薄弱之處裏外夾擊,擊退一路冀州人馬。然後乘機放火,燒了冀州兵馬的硬仗,再選精兵沖擊冀州人馬的衆将。若能擊殺袁紹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大喊袁紹已死,亂其軍心。深夜之中,不明敵情的冀州兵馬,群龍無首之下定會大亂,各自撤兵。這樣易京之圍便解了。到時候再整兵掩殺,把冀州人馬趕出幽州土地。
如今公孫續既然傳來了信号,那就說明了,“救兵已到,此事可行。”公孫瓒給衆将安排了各自的任務。然後讓衆人好好休息。明日守城,隻遣關靖領些士卒和百姓在城上守衛。剩下晚上襲營的人馬全部安排白天睡覺。衆人聽罷,各自領命下去。
當夜晚間,公孫瓒領着二萬多全副武裝的幽州兵馬靜候在城門之下。公孫瓒騎上了自己的戰馬,重又拿起了自己的銀槍,說話,已經多年沒有上戰場了,這一次關乎幽州生死存亡,也關乎自己兒子的安危,也隻有拼上這一把老命了。
城上望樓突然傳來了信号,說是袁紹營中西側火起,隐隐傳來沖殺之聲。知道時候到了,公孫瓒做了個手勢,讓守卒打開城門,放下吊橋,然後便領着五千騎兵從城中殺出。而緊跟着的是李移子和樂何當帥領的一萬五千多步卒。
袁紹十萬大軍的營寨,以西側守衛最爲薄弱。經裏外兵馬一沖殺,整個西側軍營亂作一團。不過天色黑暗,隻聽得喊殺聲陣陣,公孫瓒想要和公孫續的援兵彙合倒也十分困難。
袁紹軍防守西側的是高覽,如今高覽營中大亂,将領找不到士兵,士兵也找不到将領。公孫瓒帶着親兵在高覽營中殺了個痛快,眼見無人抵擋,便往公孫瓒的中軍大帳殺去。
可是公孫瓒沒有想到是,看着毫無準備的中軍大帳突然射出了一排排勁弩。而且随着空氣被撕破的聲音,一根巨大的床弩箭正直直地射向了公孫瓒。公孫瓒沒有想到過有埋伏,更沒有想到過敵人會把攻城的床弩藏于中軍大帳之中,一時來不及躲閃,他胯下的戰馬就被床弩洞穿了。
公孫瓒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身旁被弩箭攢射倒下的一片騎士,心中泛起冷冷的寒意。前方騎兵受阻,身後的騎兵自然分開了陣型,劃出弧線繞到了中軍營帳的兩側,然後熟練的向中軍大帳扔去幾十隻火把,隻等裏面有人沖出來再開弓放箭。
這時公孫瓒的護衛親兵已然搶了上去,給他重新換了一匹戰馬,公孫瓒看了一眼那匹追随自己十多年的戰馬倒在血泊之中,不禁有些難過。如今中軍帳中偷襲的士兵在他看來已是死人,他要做的就是盡快殺散西側圍城之兵,與公孫續彙合,然後合兵一處進攻袁紹在東門的中軍主營。
公孫瓒翻身上馬,正要認清方向,這時身旁的親兵突然叫道,“主公,是少主的旗幟,身後皆是白衣白馬的戰士,應當是援兵到了。”
公孫瓒一看心下歡喜,拍馬便迎了上去。遠遠看去,正是自己的兒子公孫續,但是雙方隻有十餘步的時候,公孫瓒心中突然覺得有一些古怪,但是他還沒有弄明白是哪裏古怪的時候,對面的“公孫續”已經挺了長槍向他刺來。公孫瓒用手中槍用力撥擋,隻是把敵人的武器撥開了幾分,那杆槍硬生生刺入了公孫瓒的右臂之中。
公孫瓒這時已經看清楚了來人雖與公孫續有幾分神似,隻是黑夜的時候看不清楚,如今近了借着火把光芒卻發現他根本不是公孫續。公孫瓒大喝一聲,“賊子敢爾?”然後抽出腰間佩劍一下斬斷了槍尖。
回身撥馬便走,而他身旁的親兵則全部沖了上去。公孫瓒到了現在算明白這次自己是中計了,既然公孫續是假的,那麽整個行動隻怕都是袁紹的圈套。公孫瓒想到這裏驚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這次帥了易京城中三分之二的人馬出城,一旦中伏就是全軍覆沒的結果。
公孫瓒想到這裏,就要帶兵往回沖。可是這是他卻發現剛才看似亂得毫無章法的高覽大營如今是燈火通明。原本在營中那些雜亂堆積的攻城器械,如今連成了一片,成爲了阻擋騎兵進攻的一道人爲屏障。
大量的弓弩手躲在那些攻城器械之後密集射擊,自己這面後有騎兵追擊,前有箭矢阻擋,身旁的騎兵不斷的被射中跌下馬去。公孫瓒隻能命令騎兵繼續往前沖,因爲他知道後對還有一萬五千多步卒,隻要合兵一處,就有生機。
不過隻沖出幾十步,公孫瓒就看清了,那些弓弩手射完幾輪箭矢之後紛紛後退,讓出了一排排盔甲明亮的大戟方陣。公孫瓒不由一驚,是袁紹的大戟士,看來這次袁紹是不打算讓自己活着回到易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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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李移子和樂何當的情況則更糟。步卒因爲機動力的限制,原本就是準備跟在公孫瓒的騎兵身後括大戰果的,可是一等公孫瓒的騎兵殺入高覽營中。他們的步兵就受到了不知從哪殺出來的騎兵的沖擊。
這一下步兵方陣大亂,前後被分割成了好幾段,李移子和樂何當根本來不及約束士卒。二人隻好帶領各自的兵馬就地組織迎擊。可是等那些收割他們性命的騎兵沖殺一陣之後,李移子和樂何當再一看時,心徹底涼了。
他們周圍已經滿是冀州的兵馬。看來他們這次出城根本不是偷襲,而是自己鑽到敵人的口袋陣中了。袁紹似乎把圍困易京四城的一半以上的兵馬全部調了過來,現在周圍黑壓壓的全部是冀州兵馬。突圍是根本不用想了,現在他們的抵抗隻是早死還是晚死的區别。
李移子長歎一聲,“四弟,不想今日我們要死在這易京城下了。”
樂何平聽罷,大聲說道,“三哥,我們這些人要死早該死了,在這亂世能與大哥一起享了這麽多年榮華,也已經值得了。今日死便死了,但是我們卻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我們中伏,隻怕大哥那面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他有騎兵,憑着馬快還有一線機會能夠殺回去。爲今之計,我們率領本部人馬向前方突圍,盡量殺亂高覽營中的布置。這樣大哥那面或可有一線生機。”
利移子點頭稱是,二人便命衆軍不管如何,隻往高覽營旁的方向殺去,而他們的進攻方式是不顧傷亡的,赴死式的。包圍他們的冀州兵馬一時居然有些抵擋不住。當李移子和樂何當的率領步卒殺進高覽營中之時,原本阻擊公孫瓒騎兵的弓弩手和大戟士竟不禁有些混亂。
李移子這時已經看到了帶着騎兵正往回突圍的公孫瓒。而公孫瓒也看到了殺來的己方人馬。李移子一聲大喊,殺啊,帶着身邊的步卒便向大戟士方陣的後方沖了過去。
公孫瓒眼中閃過了一絲感動,但随之而來的就是一種決絕,他帶領身旁的輕兵果斷的抓住了戰機,從大戟士方陣的缺口之中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