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濮陽之後,田靖和呂雯也要在此分手了。按原定計劃呂雯帶着一百女兵和母親從兖州往東奔徐州方向去與呂布彙合,田靖則要陪着孔融北上。
就在分别之前,田靖突然覺得呂雯此去一路之上可能并不太平,就算曹操的手下不會難爲他的家眷,但是路上的黃巾餘孽,泰山賊人等等,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但是這時候要再回河東調集兵馬似乎就有些遠水不解近渴了。田靖便找來小六商量,讓他帶上一百親兵先護送呂雯去徐州,然後再北上與自己彙合。
小六心中一直都放不下呂雯,見二哥安排,欣然領命。他知道呂雯是自己的嫂子,也沒有任何非分的想法,但他就是想看到呂雯,隻要遠遠的看到她一切安好就是。
呂雯和小六帶着兩百人馬一路趕往徐州不說,單說田靖和孔融這一日到了邺城。
冀州牧袁紹麾下治中别駕審配親自在邺城南門相侯。由于孔融是天子欽使,審配對孔融禮數十分周到。田靖領征北将軍之職,如今雖然實力不及袁紹,但是畢竟官職爵位都比自己大很大,審配也很客氣。
審配把孔融和田靖安排到驿館之後,讓二人先稍事休息。“明日一早我家主公召集冀州衆将議事,到時候請孔少府去刺史府中傳達天子口谕。不知道征北将軍是否一同……”
田靖笑着擺了擺手,“不用了,我不過是回鄉省親,路過冀州,公事還是由孔大人與袁刺史商議。若是來日袁公有暇,田某當親往拜會。”
審配一聽就明白了田靖的言外之意,也不多言,安排完一切就先告辭了。
孔融等審配走了,對田靖說,“此人倒是個赤誠君子,招呼半日卻不曾打聽朝廷封賞之事。”
田靖聽罷一笑,“孔大人您是太老實了。你知道那審配爲什麽一句關于封賞的話都不問?那是因爲袁紹早就知道了天子的封賞。他冀州那麽大的基業,再加上朝中有多少公卿都是袁氏門生,他又怎能不知道消息?”
孔融一聽恍然大悟,田靖說道,“孔大人明日之行隻怕并不容易啊?”
第二日一早,孔融早早就到了袁紹的刺史府上等候。
袁紹那邊召集衆将和謀士們在大廳議事,等把幾件要緊的内務處理完,才請孔融上殿。
孔融這一看,袁紹的手下還真是人才濟濟。這大廳之上有議事資格的不下二十餘人。
袁紹謀士以治中别駕審配爲首,之下有逢紀,郭圖,田豐,沮授,荀谌,辛評,許攸等;武将有高幹,顔良、文醜、張郃、高覽、淳于瓊、呂曠、呂翔、張南、焦觸、韓猛、蔣齊等;他的三個兒子,袁譚、袁熙、袁尚也是各有要職。冀州人才之盛可見一斑。
孔融見過袁紹行了一禮。然後把天子的聖旨拿出來,宣布對袁紹的封賞,“加袁紹爲司徒,領車騎将軍”。
哪知道袁紹聽罷,一言不發,根本沒有接旨的意思。這時候郭圖率先出來說話,“袁公四世三公,海内人望,如今跨州連郡,擁有青冀并州三州之地。若是平日倒也罷了,但是曹操不過閹宦之後,一招得勢就驟登高位,他曹操做大将軍,卻要袁公擔任司徒車騎将軍?這豈不是小瞧我家主公?”
孔融剛剛準備回話,就有人站了出來,卻是逢紀。逢紀言道,“聽聞傳言,洛陽殘破,天子日常用度,公卿衣食都是曹操供給,雖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但是因爲衣食财帛就把朝廷要位拱手送與閹宦之後,這将天子臉面置于何處?将朝廷法度置于何處?”
孔融沒想到冀州人士話鋒如此犀利,正準備反駁又有人站了出來,卻是許攸。許攸一摸山羊胡對孔融說,“這曹阿瞞若是真心輔佐聖上也就罷了,隻是聽聞曹操幾次提出遷都許縣之議。将來若是得逞,隻怕這天子和百官要被曹賊玩弄于股掌之間。袁公累世忠良,若是擔任大将軍之職,定然可以匡扶社稷,輔佐君王。若是屈居曹賊之下,豈不是讓奸佞當道。”
…………
袁紹手下謀士衆多,一個個都是能言善辯之徒,這你一言我一語的七嘴八舌說了一通,袁紹一言不發,不置可否。孔融也算是聽明白了,這冀州衆人是不滿袁紹的官職比曹操低,袁紹雖然沒有明說,想來也是這個意思。
孔融原來還想逐一解釋,但是轉念一想,心說罷了。這些人心中隻有袁氏,隻有利益。獻帝西遷,國難當頭之日不見他們出來,現在看到獻帝回到洛陽,袁氏上下無尺寸之功,卻要竊居要位,跟他們又有什麽好說的呢?
孔融向着袁紹拱了拱手說道:“袁大人四世三公,乃是朝廷棟梁。想來這朝廷的規矩是知道的。從來天子旨意,臣子隻有奉旨施行,沒有讨價還價的道理?既然袁大人這麽在乎名位,當初獻帝西遷之時,就當領關内衆将齊心協力,清君側除董逆;即使當時力有不濟,後來李郭專權之時,袁大人也應排除萬難,迎聖上還洛陽。袁大人您坐擁三州之地,不見冀州一兵一卒入洛保護聖上,也沒有見冀州輸入一粒錢糧給朝廷。如今朝廷封賞,卻又覺得官位低了,真不知這是哪家的道理。曹操雖然是閹宦之後,卻也知道爲人臣子盡忠盡孝的道理。這裏的諸公,隻怕各個都是趨炎附勢之徒,剛剛才一個個侃侃而談,将來若有大事誰又能爲袁大人您出力呢?孔某說句不恰當的話,這是您的屬下要把您放在火上烤呀?還望袁大人三思。”孔融說罷轉身告辭。
袁紹聽了氣呼呼的,心說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少府嗎,什麽清流領袖一錢不值。居然敢頂撞我,真正氣死我了。日後再來,定然閉門不見,讓朝廷重新派一個使者來再談。袁紹一甩衣袖散了會議,衆人對孔融的行爲仍然不忿,邊走邊罵。
等人都走完了,隻有田豐和沮授二人最後出了大廳。田豐長歎一聲,“哎,孔文舉所言未必沒有道理。當初主公若是能聽我之言,南下以迎獻帝,如今的形勢隻怕就不同了。如今我們失了先機也就罷了,若再死了朝廷的信任隻怕将來冀州想想要發展就更難了。”
沮授苦笑了一聲,“當初主公因爲三公子生病,所以錯失了出兵的機會勤王。如今後方的公孫瓒尚在,南方的曹操又日漸壯大,聽聞草原上的鮮卑大人轲比能寵寵欲動,這個時候失去朝廷的支持,實在是下策呀。可惜衆人的目光都太短淺,主公也被他們想法所左右。”
田豐接着說,“如今最應該的是先接受朝廷的封賞,然後發聲明讨伐袁術,趁着曹操和袁術交戰的機會,迅速攻占幽州結束北線戰争。之後修養生息,積蓄力量,然後在朝中扶持反對曹操和支持我們的人,這樣才能夠逐漸掌控中樞,與曹操争霸。可惜主公太急了,也再在乎表面的名利了。哎!”
二人說罷均是一臉無奈。
孔融回了驿館之後,一輛氣憤。
田靖見他回來了便過來叙話。看樣子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不順利,而這也是田靖在出洛陽之前就想到的。
田靖一問孔融,孔融這才把在袁紹府中所見所聞盡皆說了出來,而且怒斥那些不知忠孝的袁紹謀士。
田靖這才發現,像孔融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罵起人來還是很兇的。别看不帶髒字,卻是聽罷定然讓對方百口莫辯。隻是可惜那些人沒有一個在場的。
田靖安慰了孔融幾句,然後說,“文舉先生,這傳旨不成,如果就此回去,隻怕朝堂之上不好交代。而且如果因爲這件事情處理不好,朝廷沒有穩定的北方,也很難放開手腳對付袁術。冀州衆将固然可惡,但是先生還是應當考慮變通之法。至少應當讓袁紹公開聲明讨伐袁術,這樣也好複命。”
孔融聽罷苦笑,我何嘗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可是剛才看到那些人的嘴臉一時忍不住才大罵他們。
田靖笑道,“文舉先生不必自責,那些不忠不孝之人罵了也就罵了。指望他們肯定不成。不知道先生在袁紹府中可見到兩個人,一個是田豐田元皓,一個是沮授沮文則。此二人見識應當在他人之上,也更加知道忠君的道理。文舉先生就在這冀州城中住下,抽空結交二人,也好讓他們在袁紹跟前獻策。而且袁紹長子袁譚,聽聞在青州之時,對先生很是敬重,一直持弟子禮,先生不妨也和袁譚好好溝通一下。”
孔融一聽,“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朝堂之上倒不曾聽這兩人發言,來日不妨一試。還有那袁譚雖然才學能力不足,但是本性倒也算不錯,我也可以找找他。”
正商議的時候,外面突然來人通報,說是袁紹的管家,請征北将軍田靖過府赴宴的。田靖心說,原本打算來日自己上門,既然袁紹來請,倒不妨見機行事。讓管家稍後,自己整理了一番,讓人帶着禮物随管家一起趕往袁紹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