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賢王于夫羅本是單于羌渠之子,南匈奴發生内亂,須蔔骨都侯殺羌渠篡權,被立爲新的單于。面對須蔔骨都侯的追殺,于夫羅率衆逃出草原向朝廷申訴,但是漢朝自己還亂得沒有辦法,自然無人去理會他。于夫羅無法就一直停留在河東、太原一帶縱兵劫掠,以爲生計。後來須蔔骨都侯在叛亂後的一年,被殺身亡,可是漢庭卻沒有讓于夫羅回去即位,而是把單于之位一直懸空,并讓南匈奴的老王管理南匈奴諸部。
于夫羅知道奪取單于之位無望,便在河東太原一帶駐紮下來,修養生息,積蓄力量。從其父羌渠死時到現在,整整八年時間,于夫羅無時無刻不想着能夠重回單于庭,奪取屬于自己的權力。
功夫不負有心人,機會終于來了。一向謹小慎微的匈奴老王,被漢人送上的巨大利益沖昏了頭腦。當聽說匈奴老王聯合左賢王帶領三萬匈奴騎兵南下的時候,于夫羅開始還以爲這時匈奴老王故意誘使自己上鈎的計策。因爲他清楚的知道,漢人向來無信,而且就算打下漢人的土地,擄走他們的皇帝又如何,匈奴人還是要靠放牧爲生。而且放着自己這麽大的一個隐患勞師遠征,實在不像匈奴老王的風格。
但是人總會有犯錯誤的時候,而對于某些人來說,一個錯誤就已經足夠了。當于夫羅的斥候打探清楚,匈奴老王的兵馬已經在馮翊郡與漢軍殺得難解難分的時候,他立馬集合麾下的全部人馬,準備在匈奴老王的背後狠狠插上一刀。
出兵之前,于夫羅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弟弟呼廚泉獻上了一條計策。誰說匈奴人隻會用武力解決一切,呼廚泉就是一向智謀著稱,他對于夫羅說:“匈奴老王行事一向小心,此次大軍南下,定然回留下精兵把守美稷,若是我們率軍攻打美稷,定然一時南下。若是匈奴老王回軍,到時候我們死無葬身之地。若是直接帶兵攻打匈奴老王,他的兵多,我們兵少,就算僥幸勝了,他若退兵美稷我們還是一無所獲。”
于夫羅聽罷覺得呼廚泉說得很有道理,“那麽我們該當如何呢?”
呼廚泉說:“我領一支兵馬,打兄長旗号北上美稷,一路之上大張旗鼓,故意讓美稷守軍知道消息。等我的大軍到時,他們定會派人向老王求援。老王擔心王庭,一定會親自回援。到時候兄長就在老王的必經之路上埋伏,殺他個措手不及。老王若死,兄長收攏餘部,美稷城可不戰而定。”
于夫羅聽罷拊掌,“此計大善。”便按呼廚泉的計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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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老王在自從須蔔骨都侯被殺之後,就被漢朝任命爲代單于,掌管南匈奴諸部。匈奴自從南遷之後,逐漸衰落,廣闊的草原被後來崛起的鮮卑占據。南匈奴一直靠着漢人的扶持才免于被鮮卑吞并的命運,但是南匈奴又必須作爲漢朝的北部屏障與鮮卑交戰。夾縫中的南匈奴根本沒有發展壯大的機會。
匈奴老王掌權的時候,漢朝正逢動亂的時候,靈帝、少帝和現在的獻帝三朝,不是外戚掌權,就是宦官幹政,再後來就是董卓亂政,到李傕、郭汜兩個武将專權。總之大漢朝,沒有一天安生過。漢朝強大的時候,南匈奴至少還能靠着漢朝的力量威懾鮮卑,但是漢朝越來越弱的時候,南匈奴的生存就不得不面對生存的威脅。在匈奴老王的努力之下,這些年南匈奴雖然沒有多麽發展長大,但是至少抵擋住了步度根的攻擊。
老王眼看自己的身體日漸衰老,也存了把單于之位傳給自己左賢王攣鞮犁渠的心思。可是自己的兒子能力不足,而且還有先單于羌渠之子于夫羅這個最大威脅,此人雖然一直流亡在外,但是無時無刻不想奪回單于之位。老王知道若是自己在時還能有機會幫助自己的兒子建立威望,一旦自己死了,那麽南匈奴必然分崩離析。但是如何建立威望,卻一直沒有好的機會。
就在這時漢朝後将軍郭汜的使者來到了王庭。對于這個長安的實際掌權者之一,匈奴老王很好奇,不知道他會給自己帶來災難還是機會。但是似乎是上天在照顧自己,郭汜的使者帶來了一個提議。郭汜希望南匈奴南下進攻左扶風和右馮翊,而他則爲内應,讓匈奴占領關中肥沃的土地,掠奪關内的人口。郭汜隻有一個目标,就是借匈奴之手殺掉李傕。事成之後,郭汜登上大将軍之位,他會讓皇帝封老王的兒子爲單于,同時封給單于大漢骠騎将軍的職務。從此之後,形成定制,以後大将軍與匈奴單于共掌大漢朝政。
條件給得太過優厚了,匈奴老王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問題是除了答應李傕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機會去樹立兒子的威望。所謂各取所需,就算共掌大漢朝政這種事情是虛無飄渺的,但是至少他可以接機攻下馮翊,掠奪更多的财物和人口。
匈奴老王也考慮到後方的防禦問題,讓自己最得力的将領須蔔當守衛美稷,他則帶着自己的兒子親領大軍南下。
因爲要讓攣鞮犁渠建功,所以老王讓兒子左賢王領兵進攻左扶風,而他則帶兵直下右馮翊。左賢王一路因爲有郭汜放水,所以一路上勢如破竹,打下了大半個扶風郡,而且還攻下了李傕的食邑池陽。現在兵陳渭水,威脅長安。而匈奴老王則帶領兩萬騎兵與李傕的主力部隊在漆垣、栗邑一線陷入了苦戰,一時難以建功。
就在匈奴老王爲戰事着急的時候,從美稷快馬來報,說是于夫羅起兵一萬北上單于庭,準備攻打美稷。匈奴老王心說,這個于夫羅還真不是省油的燈,早不動晚不動,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要在我背後插上一刀。不過也罷,現在和李傕的兵馬交戰三個月了,雙方死傷都很嚴重,一時之間很難徹底打敗李傕。僵持下去,形勢反而會對漢軍有利。現在自己的部下已經從周邊劫掠了不少的人口和财物,此時回軍倒也正是時候。最關鍵的是自己的兒子左賢王攣鞮犁渠已經建立了戰功和威信,此時撤軍正好,在中原久了反倒會夜長夢多。至于郭汜那面的盟約嗎,我軍自古尚且不暇,自然談不到守約了。想到這裏,匈奴老王讓人通知左賢王部準備撤退。自己這面也該早做準備了。
三日之後,左賢王部在安陵附近劫掠一空之後滿載而歸,北上上郡。渭橋守軍龜縮不出未敢阻攔。而左賢王部這次擄掠的俘虜之中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女子,就是大文學家蔡邕之女蔡琰。蔡琰也是命苦,她曾經嫁給河東衛仲道,但是丈夫早亡,婆家說她克夫,她忍受不了白眼,憤而回家。結果回到長安之後,父親蔡邕卻因爲董卓死後爲董卓說話,而被司徒王允所殺。從此外人更說她克夫克父。沒了父親的蔡琰沒有改嫁,一人獨居長安。但是之前李、郭二人在長安開戰,百姓多出城避禍,蔡琰到安陵尋親,不想卻被匈奴所虜。她有心要自盡,但是左賢王攣鞮犁渠卻從數百女俘之中一眼看上了她,從此左賢王把他收爲自己的阏氏。
匈奴老王讓親信押送物資和俘虜北上,自己親自斷後。胡封作爲北線的統帥,見到匈奴退兵了,自然不會拿自己的家底和匈奴硬拼。隻是把這個消息快馬禀報李傕。
匈奴老王北歸南單于庭,見漢軍沒有追趕,知道後面不會遇到威脅了。就讓少數人馬護衛物資和擄掠的人口,慢慢北行。自己則帶了大隊迅速北上馳援美稷。但是匈奴老王說什麽也沒有想到危險正在向他降臨。
過了高奴北上有一條大河,叫作走馬水。如今天氣轉暖,河水初消,河邊青草發芽,正是大軍休整的好地方。這裏離美稷還有十日的路程,匈奴老王認爲根本不會遇到危險。是以大軍臨水下寨,僅僅安排了少數的守衛守夜。
就在衆人都熟睡的時候,突然一聲響箭沖破了天空。遠方傳了隆隆的馬蹄聲響,聽聲音足有千軍萬馬。匈奴老王也被馬蹄之聲驚醒,當他起身出帳的時候,之見幾千匈奴騎兵黑壓壓一片沖了過來。不用問也知道這是于夫羅的部隊了,但是匈奴老王說什麽也想不到于夫羅會帶兵在這裏出現。現在想要阻止抵抗根本來不及了,騎兵沖到跟前隻需要不到十息的時間。現在能做的隻有逃跑,但是跑也跑不掉了,背後就是大河,根本沒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隻見于夫羅的麾下的匈奴騎兵像豺狼沖進羊群一般四處沖殺,四處放火。老王的兵馬就像待宰的羔羊般毫無還手之力。就在這時,老王從騎兵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在幾年前還青澀的莽撞少年已經長成了一個如他父親一般的真正的草原的英雄。老王看着那人騎馬揮刀向自己沖來,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他輕輕閉上眼,許願希望天神能夠保佑自己的兒子,就在這時之覺脖頸之中一刀鋒利的劃過,鮮血噴湧,就失去了知覺。旁邊人看到匈奴老王的頭顱飛出,身體應聲而倒,像連鎖反應般放下武器投降。
這一站,匈奴右賢王于夫羅率領六千騎兵一戰大敗匈奴老王,殺敵六千,俘虜近萬,徹底改變了匈奴局勢。之後匈奴左賢王攣鞮犁渠倉皇西逃,于夫羅攜得勝之師北上美稷,須蔔當不戰而降。于夫羅順利登上了單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