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戌時,田靖才來到太尉府中,看着楊修着急的樣子,田靖知道楊彪顯然已經等候多時,趕緊上前給楊彪行禮,“田靖因一些瑣事來遲,還望老太尉不要見怪。”
楊彪見到田靖行禮,笑道:“不妨,不妨,來了就好。今日朝堂之上聖上乾綱獨斷,提出了退匈奴之策,衆人皆以聖上宏圖偉略,卻不知聖上背後有将軍這樣的良平之才。”
“老太尉謬贊了。小子乃知道什麽天下大事,若不是聖上運籌帷幄,又哪裏有我胡言亂語的機會。”這件事情田靖可不敢居功。
“哈哈,田将才智過人,又精通戰陣,當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關鍵将軍能夠深得天子信任,若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啊。”老太尉說完看見田靖臉上并沒有自滿的表情,心中更加滿意,接着道:“今日請田将軍過府,實在是我的一個故友相見将軍一面。來來來,這邊請,你我前廳叙話。”
田靖随楊彪到了前廳,隻見一員老将端坐在上手位上,不用别人介紹,田靖已經猜到了幾分。“骠騎将軍在上,胡騎校尉田靖拜見朱将軍。”
那老将自然是新任的骠騎将軍朱隽,他一看田靖的樣子就生了幾分喜愛之情,“快快請起,這又不是在軍中,就不要那麽多禮數。”見田靖起來,才又說道,“此番老夫能夠官複原職,說起來還要多謝你獻了這東征之策。本來明天我準備在府中召集北軍各校尉議事,到時候也能見到你。隻是老夫聽文先對你多有稱贊,所以也想早一天見到你,同時也聽聽你對此次東征的想法。”
田靖一聽也知道朱隽能見自己定是因爲楊彪在爲自己說項了。不過自己倒真有些想法要提前與朱隽溝通。“老将軍若有所問,我定然知無不言。”
“那不知田将軍可有破賊之策?”朱隽顯然是故意考較田靖。
田靖略一沉吟,說道,“老将軍當年率領幾千人馬剿滅十餘萬黃巾,若說破賊之策自然是信手捏來,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我倒覺得破賊容易,安置俘虜困難,若下平定河東長治久安,還要步步爲營,就地瓦解,恩威并施,剿撫并重啊?”
朱隽一聽鼓掌道,“好好,說的話,不像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識。那我問你,如何恩威并施,剿撫并重?”
田靖說道,“隻誅首惡,其餘不問。分散安置,就地屯田。”
朱隽聽罷來了興緻,“好計是好計,隻是時日太久,如何向朝廷交代?”
田靖早有考慮,“所謂一勞永逸,長治久安,若不能将河東納入朝廷治下,此次就是勝了也隻是權宜之計。屯田之策若行,則河東穩固,來日就是匈奴來犯,朝廷也有了穩固的後方。時日長短,主要是朝廷考慮糧草運輸,若是将軍半年平定河東,隻留數千兵馬北據匈奴,另外安排人手着手屯田之事,則爲兩全。”
朱隽笑道,“好啊好啊,當真是深思熟慮,未雨綢缪啊。那麽這屯田一事,你可有人選推薦?”其實這一句朱隽就是随便一問,他都沒有合适的人選,更别說田靖了。
田靖心說就等你問我呢,“啓禀骠騎将軍,屬下居中軍師祭酒趙俨,本颍川名士,曾經協助盧氏縣令辦理屯田一事,又在萬年縣領兩千士卒屯田,此人穩重,可堪此任。”
朱隽倒奇了,這田靖倒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他的麾下竟然還有屯田的人才。“好,好啊,舉賢不避親,既是你軍中祭酒,又有才幹,來日帶到軍中來,老夫要親自一見。若是事情辦得好了,我便到天子那裏保他一個屯田校尉,管理河東一郡。”
田靖趕忙代趙俨謝過朱隽。不一會兒宴席開始,田靖又在席上和朱隽聊了些排兵布陣之事。朱隽今日高興,覺得田靖實在是個可造之才,又看到楊彪身邊的楊修,便對楊彪說,“令郎現在可有功名在身。”
楊彪一笑,“小兒頑劣,現在光祿勳門下擔任郎中一職。”
朱隽一笑,“這樣吧,我這開府儀同三司卻還沒有一個屬官,我想調令郎到我軍中擔任主簿一職,不知令郎可願屈就啊?”
楊彪一聽趕忙讓楊修謝過朱隽。
酒席散後,田靖告辭,臨行之時總覺得心思不甯。若說這兩天的事情一切順利,可是總覺得有些事情沒有想通。田靖便有回身對楊彪說,“我等此去,京師空虛,還望老太尉多多小心。”
楊彪十分感激,“這個不妨,李傕若帶兵去池陽,到時候這長安中安全由執金吾伏完負責,應當無礙。”
田靖見楊彪如此說到時放心了,旋即又想起自己此次出陣,呂雯倒要妥爲安置,倒不如安排進楊彪的府中。“老太尉,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在下的未婚妻子現在萬年,但是大軍出征,自然無人照看。我想讓她在太尉府中借住一段時日,不知是否打擾府上?”
楊彪一聽十分高興,這說明田靖現在對自己十分信任,便馬上應允。楊修卻是知道田靖心意,呂雯小姐可是弓馬娴熟的女豪傑,加上手下的幾個女兵,那可以說尋常幾十人都近不得身,說是借住隻怕保護楊府的作用更大些,倒對田靖更加感激了。
第二日一早,朱隽在北軍中校衙門招集八校尉前來議事,朱隽倒也幹脆,也不多言,隻說命令各校人馬十日後也就是下月初一在臨晉彙合,若到了午時三刻,哪一個校的兵馬未到,或者建制不全,裝備不整的,一律軍法從事。
朱隽一走,衆人可就忙活開了。中壘校尉李維,手下沒有一兵一卒,不過多少原來是領過兵的。李傕從手下兵馬中調集了七百歩勇交給他指揮。射聲校尉李式是李傕的兒子,從來沒有帶過兵,一校人馬七百餘人皆是府中家兵家将,不過李傕爲了兒子安全,倒是把親兵護衛抽調了一半交給他統領。長水校尉伍習,已經随郭汜前往扶風郡抵抗匈奴,現在是他的弟弟武芳暫代校尉之職,統領七百騎兵,倒也算得上是精銳。其它如屯騎校尉李蒙、步兵校尉張苞、越騎校尉王方均在長安城外駐紮,他們的兵馬原來在涼州軍中就是雜牌,烏合之衆也沒有什麽戰力。
田靖回到萬年之後安排一應事宜。李敢、樂平的六百後備白馬義從精銳,田靖暫時不想讓别人知道其實力,所以安排二人提前帶好糧草先行進入河東。然後自己和臧舜領七百胡騎校尉營精兵去臨晉與大部隊彙合。屯田之事才是自己能否在河東站住腳的關鍵,田靖與趙俨把和朱隽商量的屯田之事說了,讓他早做準備,不管是人員,農具,種子,糧食都要提前備齊,軍侯武國興留下歸配合張俨屯田。史達那面也交代了任務,讓他帶幾個激靈的兄弟混進長安城中打探消息,另外注意接應小六從宮中傳出的情報,同時也暗中保護太尉府的安全。
所有事情都交代完了,田靖與呂雯告别,告訴她在太尉府中安住,此次出征少則半年,多則一載定然回來。呂雯套不是婆婆媽媽的女子,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來交與田靖,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十日之後,北軍大營在臨晉集合。現在胡封移軍北線,楊奉兵馬随行,這臨晉正好成了北軍大營的指揮部。田靖離臨晉最近,是第一個到的,完了才是張泉的虎贲校尉營,接着其它各校尉的兵馬陸續來到臨晉。到了午時,沒有一校人馬遲到。
想來大家都很聰明,就算未必願意受朱隽領導,但是沒有想在這樣的時候出他的黴頭。否則若是朱隽當期真來,真要軍法處置,也沒有人能保他。
朱隽校場點兵,這一整隊高下立判,現在這些部隊之中以長水校尉武芳的騎兵戰力最強,另外就是田靖與張泉的新軍,接下來是李維的中壘校尉營,再下來是王方、張苞、李蒙的兵馬,戰力最差的怕是李式統領的射聲校尉部。
朱隽檢驗完這些兵馬之後,心中也有了主意。田靖和張泉兩人分别爲左路先鋒和右路先鋒,張泉所部經蒲坂東進河北、大陽、虞城,然後北上安邑;田靖所部自蒲坂北上瑕城,解縣,猗氏,然後進軍安邑;中壘校尉李維押糧官,負責轉運糧草,剩下各部爲中軍随朱隽大軍北上安邑,沿途接應。
軍令一下,各軍自去準備,明日開拔。田靖抽空去找張泉問了問弘農郡現在的情況,同時希望張泉寫信給張濟,讓弘農郡守軍防守邊界,以防白波賊逃竄。
張泉點頭稱是,同時說起當日潼關下與一使雙斧的小将交鋒,那人自稱是田靖的義弟。田靖一笑,“卻是我的結義弟兄不假,名字喚作李敢,爲人莽撞了些卻是一條真性情的漢子,來日大家多多親近。”
張泉自然應允,倒也沒有問現在李敢的情況。又說起自己從潼關走時,父親和賈诩先生已經悄悄南下,也不知道什麽事情,不知道現在回了弘農沒有。
田靖到沒有想到張繡如此着急南下,不過倒也打消了他的顧慮,說實話原來他也曾懷疑過匈奴南下是不是賈诩的手筆,因爲畢竟這件事情李傕、郭汜都會直接面對匈奴兵鋒,而弘農無虞,賈诩又向來是隻顧己方利益的亂國毒士,未必不會行此險招。現在賈诩忙着荊州之事,隻怕這北方的事情和他沒有一點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