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軍這面早有上百弓手守在了箭樓之上,嚴陣而待。雖說都是訓練有素的弓手,但是比起烏桓騎兵,不論是射速還是準确性都差了很多,硬是被騎兵的仰射壓得沒有還手之力。除了箭樓之上的弓手,城牆上也早有步卒支起了密密麻麻的橹盾,弩手和一些能拉弓的步卒躲在橹盾後面待敵人近了發起反擊。
趙雲、田靖站在土城之上觀敵瞭陣,雖說想到了閻柔會發動攻擊,但是卻沒有想到閻柔這麽堅決,連試探都不試探,直接讓三個千騎隊發起了攻擊。“師傅,看樣子這閻柔是想馬上攻破城寨南下呀。看來這場仗不好打呀?”田靖說道。
“爲師也沒有想到這閻柔如此難對付呀,這騎兵奔射,對付我們這麽低矮的土城最是适合不過,一方面壓制我們的弓弩手,打擊我方士氣;一方面也是有意浪費我方箭矢呀。三輪過後,才是真正的較量,怕步兵馬上就要拿土包去填護城河了,一旦過河,這低矮的城牆怕是擋不住多少敵人,隻要有雲梯就能輕松登城,到時候拼的就是消耗了。”趙雲歎了一口氣。
“攻城之戰,曆來如此,拼的是人啊。師傅,後備白馬義從營都已經準備好了,正在寨内待命,随時可以登城。”田靖道。
“好!眼下來看還不是後備白馬義從營上陣的時候,先讓他們做輔兵吧,運送弓矢弩箭、滾木礌石,搶救傷者這些都需要人手。我們這次固守營寨,不像守城,沒有百姓相助,隻能靠自己了。不過過幾天城上的人傷亡過大的話,多半還要他們上城去頂。都是半大的孩子,爲師也不舍得看着他們戰死在這潞河大營,爲今之計,就看老天幫不幫我們了,一旦大雪下起來,閻柔帳下那些烏桓的大人們隻怕要返回草原了,因爲畢竟妻子孩子牧場都在草原,男人們都出來打仗,草原沒人照看,一旦有事就是全族的事情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撐住。公孫将軍和劉和對峙,怕是沒有半年時間分不出勝負,如果潞河大營失守,閻柔南下,那易城就腹背受敵了。”
才說幾句話的功夫,眼看閻柔的第二個千騎隊已經攻到了近前,又是一陣陣弓箭射來,密如飛蝗,一支箭穿過橹盾的縫隙,飛向田靖的面門。趙雲眼疾手快,用箭撥了開去,堪堪貼着田靖的鬓角飛過,田靖暗叫一聲好險。回過神來再看時,發現這一次有很多城牆上的士卒受傷或是斃命。烏桓騎兵的箭法當真精準,能透過橹盾縫隙射入,而城上的士卒就像是活靶子一般。
“師傅,這樣下去怕是不行呀,弓箭畢竟不是我們的強項,而且敵人騎兵行動如飛,我們射不中他們,他們卻能造成我軍大量的傷亡。”田靖說道。
“爲師也知道,不過這也是閻柔的戰略意圖吧,壓制我們的弓弩手,然後讓步兵填河。不過我們人少,也消耗不起呀。”趙雲歎了口氣,對身後的傳令兵道,“傳令下去,城上守軍尋找掩體,以保護自己爲主,留着箭矢等敵人填河的時候再集中射擊。”
趙雲命令一下,城上的射擊少了許多,不過守城的士卒卻更緊張了。因爲畢竟據城固守,往城外射箭,心理面覺得自己還比較安全。一旦敵人靠近,甚至登城,那就是肉搏了,九死一生呀。
放下士卒心理怎麽想到不說,單說閻柔那面看到城上的箭矢被自己方騎兵壓制住了,馬上傳令,鮮于輔帶着兩千步兵壓了上來。這兩千步兵,每人身上各背一個麻袋,麻袋中裝滿了土塊沙石。這些麻袋多半曾是裝糧草的,爲了騰出麻袋,如今糧草都被堆在了營後的臨時谷倉。而且就這樣麻袋還不夠,閻柔又讓人用軍服做了裝土石的袋子。總算湊出兩千多個。雖然不多,如果集中起來,填起一段護城河還是可以的。
隻見那兩千步卒分成十批,排成松散陣型向幽州軍大營靠攏。眼看快進入弓箭射擊範圍之内後,就開始向前狂奔,隻要沖到護城河邊,把沙包扔進河裏就算大功告成。填完了就往回跑,隻要沒有被弓箭射中,就算命大。
幽州軍之前接了趙雲的命令,等得就是這一刻,一俟敵人進入射程,馬上弓弩齊發。第一批攻上來的兩百來人,一輪箭雨之後,損失了一半,不過沙包大部分被填進了河裏。
閻柔的騎兵馬上在城牆周邊運動了起來,與城上幽州軍對射,這樣一來,填河的步兵受威脅小了很多,後面的人源源不斷的填起了護城河。估計這兩千人一人一袋沙包下去,至少能填出一個十丈來寬的平台,到時候就是閻柔的步兵攻城的時候了。
趙雲看着差不多了,對背後的傳令兵下了命令。早已守候在寨門邊的五百白馬義從整裝待命,手中的長矛已經握緊,腰間的鋼刀早已出鞘,等得就這這一刻。隻見寨門突然放下,五百騎兵魚貫而出。那缺口還未填完,但是騎兵躍馬正好能跳過去。白馬義從像一把尖刀一樣插進了正在填河的步兵之中,隻見長矛刺出,敵軍紛紛倒下,後面的步兵還沒有沖上來就四散奔逃了。沖在前面的騎兵迅速散開,一方面擴大戰果,一反面給後面的騎兵躍馬過河的空間。不一會兒這五百騎兵全部越過了河面,面對着背對自己逃跑的敵人,白馬義從整隊沖鋒,對敵人的步兵展開了一邊倒的屠殺。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閻柔一時亂了方寸,他沒有想到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趙雲還敢騎兵出城進攻。但是己方還真沒有準備,如果現在整隊,等騎兵集結起來的時候,隻怕這五百騎兵早就又殺回去了。現在隻能寄希望于城樓下壓制對方弓手的三千遊騎兵了,如果他們反應及時的話,說不定能組織有效進攻,在這五百白馬義從殺回去的時候給予重創。
這烏桓騎兵當真沒有辜負了閻柔的期望,他們開始自覺的後撤,慢慢向五百白馬義從圍攏,不一會形成一張網狀,一點點向中心收緊。閻柔突然有些感謝趙雲讓白馬義從出擊了,要知道攻城容易,要困死白馬義從,殺傷他五百人,那可是揚名天下的事情。
正當閻柔想着好事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這五百白馬義從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殺死了填河的步兵之後,然後再原路殺回去。而是絲毫沒有減速的向他的大營殺來。難道他們不要命了,五百人就敢沖我的大營嗎,要知道這裏駐紮了将近兩萬兵馬。
閻柔怎麽想已經不主要了,因爲這五百白馬義從已經沖了過來,而且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閻柔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想到的是,該死的鮮于輔領了潰兵正在往營寨裏退,因爲人太多,硬是把營門給堵上了。這時裏面的守軍沖不出去,外面潰兵跑不進來,閻柔的大營一下亂了。
那五百騎兵眼看快到寨門的時候,長矛往馬鞍橋上一挂,從背後取出大黃弓,拿出之前早已準備好的火箭(上面塗抹磷粉,與空氣摩擦自燃),對準閻柔的營門就是一陣箭矢射去。
要知道閻柔的營門乃是木制,遇火即着,再加上門裏門外擠滿了士兵,這火一起,可有閻柔受得。霎時間,閻柔的營門着起了沖天大火。
那五百白馬義從既沒有繼續進攻,也沒有原路殺回,而是繞過了閻柔大營向西遁去。閻柔的遊騎兵聚攏回來時,五百白馬義從早走遠了,他們隻有回來救火的份兒。
潞河大營,守軍見白馬義從殺得敵人步兵大敗,又燒了敵軍營門,而且引走了敵軍遊騎兵,也是歡欣鼓舞。趙雲看了看起火的敵軍營門,看了看遠山的叢林,心想,這五百白馬義從如今做了棄子。不過他們在外卻有可能真正盤活這一盤棋。
田靖說道,“師傅,我這一計雖好,卻未必能成功,五百騎兵孤懸敵後,沒有給養,沒有援軍,很可能是一招死棋。你可怪我草率?”
趙雲說道,“你的計策雖然風險很大,但是我想過了,關鍵在于誰帶兵,如果帶兵的将領出色,我想至少不會陷入死地。隻要有機會,哪怕隻有一分,我們也要試試,你說呢?”
“我倒是好奇這帶兵的是誰了,能讓師傅你這麽放心?”田靖問道。
“不瞞你說,我對這個人絕對有信心,他是我們的同鄉夏侯蘭,雖然槍法不如我,但是兵法韬略純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隻是和我一樣一直不受重用。這次五百騎兵出城一戰,李移子、樂何當二人都不敢擔此重任。也是因爲這樣,夏侯蘭這個雜牌騎兵的騎五百将才有可能領着白馬義從一戰。”趙雲說道。
田靖心說,夏侯蘭好熟的名字,不想雜牌騎兵的将領中還有此人物,隻要他們能活着回來,這白馬義從隻怕又多一員上将了。“不過他新到白馬義從軍中,如何能領導這五百義從騎兵?”
“這個你放心,白馬義從最大的優點就是對命令堅決的執行。而且這五百騎兵多是我當年訓練出來的,每一級都有統兵将領統領,運轉自如。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冷靜,機智,有勇有謀的将軍領導。而夏侯蘭恰恰具備這一點。”趙雲說這番話時,顯然對夏侯蘭充滿了信心。田靖對夏侯蘭也是充滿了期待。
不多時,天色将晚。趙雲開始安排城上的守軍下城休息,讓白天沒有上城的士兵換防,并加緊戒備。看着城下敵軍丢下的數百具屍體,趙雲知道這拉鋸式的攻防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