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裏是荊語的住處,地處神秘,少有人來。并不需要這麽謹慎。因此最大的緣故還是将破壞控制在特定的區域,以免搞得一團糟。像偷師什麽,說實話,在場的三人沒有一人在乎。
真茶攤老闆喝着酒,憑借輕靈的身法立在竹子上,做着觀衆,看着荊語教徒弟。荊語立在竹子與空地的邊界看着傅青吾演練。傅青吾則是演練着自己劍法。
從木劍到鐵劍,從軟劍到重劍,從慢劍到快劍。地上插着各式各樣的劍,傅青吾則随心演練着劍法。随手拔起一把劍,又随手丢棄換一把劍。
待得傅青吾将自身所學大緻演示了一番。荊語不置可否,隻是忽的欺身上前。卻是要親自試一試傅青吾的水準了。
荊語手中無劍,卻是捏指成劍。劍意附加,劍氣縱橫。用的是簡單的入門劍法的起手式‘仙人指路’卻是要探一探傅青吾的基本功了。
傅青吾現在手持的是細劍,其手持細劍橫于胸前,以劍身擋住了荊語的刺擊。然後反手握柄,以短劍的用法,以劍柄直擊荊語咽喉。不過這角度卻是有意偏了少許,若是完美行招,該是貼在手腕的細劍鋒刃割斷荊語的喉嚨。
荊語側首一躲,身體也跟着旋轉起來,向右轉了個圈。在起身時,随手拔起一柄鐵劍。緊接着站定,不再躲閃,也沒有反攻。待得傅青吾揮劍掃向其時,卻是跨前一步。劍陡然刺出,擊在了細劍劍身之上,施以震蕩之意。
強烈的震蕩使傅青吾握不住劍柄,其也不強求。卻是就這麽松開了手。其左手則是随意地拔出了一柄木劍格擋住荊語緊跟着的攻擊。
荊語卻是側身一個滑步,又重新拉開距離。沒有選擇繼續攻擊,看樣子是要在看一看傅青吾的本事了。
傅青吾左右手交替,重新換右手持劍。也不邁步上前,卻是向後退了半步。然後以飛劍手法。将木劍飛出直攻荊語。
雖然是柄木劍。但也不可小瞧。不過在荊語面前還是不夠看。荊語卻是以劍畫圓,輕輕地格開了迅猛的飛劍。
格開飛劍之後,荊語并沒有得到喘息的機會。傅青吾已是拎着一柄重劍欺身而來。
傅青吾手中的重劍光是重量就足以傷敵。而且在傅青吾手中,重劍跟一柄尋常的鐵劍沒有一點差别。光是想想,有着沉重的破壞力卻沒有沉重的延緩,該是如何難以抵擋。
接下來傅青吾和荊語兩人你來我往比拼了幾百招,暢快淋漓。最終傅青吾體力不支,敗下陣來。
茶攤老闆看到兩人比武打完,從竹子上一躍而下。荊語搶過其手中的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然後說道:“怎麽樣?”
茶攤老闆說道:“還行吧。”
荊語搖搖頭,說道:“有很大的問題。”
傅青吾聞言卻是沒有什麽奇特的情緒。隻是将手中的劍扔到一旁。等着荊語說下去。
荊語看向傅青吾,說道:“青吾。在正式教導你之前,還有一件事,我必須确認一下。你爲何要跟我學劍?劍對于你意味着是什麽?你想學什麽?”
“這是三件事了。”說話的不是傅青吾,是茶攤老闆。其一邊從荊語手中奪回酒壺,一邊說道。
荊語斜瞄了眼茶攤老闆,說道:“我一直搞不明白。你這嗜酒之人,爲何會去荒漠賣茶水,而不是酒?”
茶攤老闆灌了一口酒,說道:“若是賣酒,嘿,在賣之前我自己就喝完了,還賺什麽錢。沒有錢,就沒有酒。嗝。再說,酒是好東西。要留着自己喝,頂多分半碗給志趣相投的家夥。”
荊語卻是和茶攤老闆聊起天了。
荊語重新看向傅青吾,說道:“考慮好了嗎?”
合着,這幾句話的時間是給傅青吾思考的時間。恩,這點時間能想什麽,是組織語言的時間。不過這些事也是早已要想明白的,臨時思考也不頂用。
傅青吾說道:“爲什麽找你學劍。很簡單,因爲你的劍法。說實話,自練劍以來。除了你,我還沒有見到過一個劍法在我之上的人。”
傅青吾的話語沒有驕傲,隻是在陳述事實。是的,就是事實。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就是這麽理所當然,也就沒有了驕傲。傅青吾早已學會了理解,理解他人的劍法爲何會那麽拙劣,隻是自己是特别的。
在劍法上,傅青吾走在了所有人的前列。輸的隻是内力等其他方面。直到,見到了荊語的劍。
沒有多少絢麗,隻是平平淡淡的一刺。并不快,并不精妙,也不是富有效率。隻是平平常常的一劍,跟尋常劍客同等層次的一劍。在旁人眼裏,是遠不及傅青吾的劍之快、巧、精、妙...
但是傅青吾看出來了,哪怕在‘術’上自己華麗了不知多少倍,在‘法’上高明了何止一點兩點。這一劍也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這是道。
這本該也是傅青吾所在的層次。天生爲劍,不是術,不爲法,應是道。可惜,當局者迷。在見到荊語的劍之前,傅青吾已經誤入歧途。
荊語點頭,不置可否。
傅青吾繼續說道:“劍對于我老說不意味着什麽,我也隻是用劍最順手才一直用劍的。至于我想學。你教什麽,我就學什麽。有用的知識我會吸收,不需要的我也就不需要了。”
荊語點頭說道:“好。”
荊語身形一轉,來到幾步開外。拾起一柄重劍,說道:“問題有很多,一點點講吧。你剛剛用重劍,雖然使得虎虎生威。但是,你用的隻是‘劍’,而不是重劍。你看好了。”
說着,荊語演練了一遍重劍劍法。速度不快,很緩,但是沒有破綻。利用寬大的劍身護住了自身。很有節奏,很有韻味,給人一種,這就是重劍的感覺。
演練完畢,荊語将重劍刺入土中,放手。對傅青吾說道:“這是重劍的用法。你用重劍用的隻是一個‘劍’字,并沒有把‘重’字用出來。”
荊語又重複了一遍傅青吾的問題,看來是很嚴重的問題。荊語說道:“你的細劍,寬劍,軟劍、木劍等等都是同樣的問題。你抓住了劍的本質,盡得‘劍’之真谛。這很好,是無數劍客夢寐以求的,這是你的天賦。但這也是你的束縛,你停留在了萬劍都是劍。所有的劍在你手中都沒有差别。但你無法更進一步,再複重劍是重劍,木劍是木劍。”
傅青吾思考了一會,說道:“劍複萬劍,就能更強嗎?”
荊語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你就是繼續走現在的道路,不斷前行。以你的天資,終能勝過我。我沒有資格告訴你,你走的是絕路。但是,你一直走這條道路,換條路走一走,看一看别處的風景也是極好的。你也說了,劍對于你不意味着什麽,隻是順手而已。何不試一試?”
傅青吾思考了一會,點頭,說道:“還請老師教我。”
荊語說道:“你生而爲劍,我能教你的也不多。隻能教你一些拙劣的東西,讓你刻闆地再學重劍之法,軟劍之法,木劍之法...你可願意?”
傅青吾點頭。
......
公孫小吏悄然離開了公孫家。
‘不該回來的。回來也沒有什麽意義,什麽都沒有做,什麽也做不了。’
公孫小吏遠遠地又望了一眼,但卻是沒有多少後悔。能回來還是回來一次吧,或許下一次,就沒有下一次了。
公孫小吏手捏了捏,忽的意識到自己的佩劍沒有拿。走的比較匆忙,卻是忘了。也罷,是柄難得的寶劍,就留給家裏吧。反正自己不用劍,拿着也隻是裝個樣子。
公孫小吏不在停留,加快腳步,趁着黑夜離開了小城。走的很快,來到了約定的地點。其此行的目的,就是再次接一個人。隻是因爲和家很近,就先回家了一趟。
公孫小吏到地方之後,看了看星象,估摸着時間未過,就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就這麽等待了一會,公孫小吏睜開了雙眼,有人來了。公孫小吏站起,凝神戒備。不一會,那道人影就出現在了公孫小吏的視線之中。
公孫小吏說道:“按照約定。”
那道人影在月光下顯露了外貌,正是地宮中的青年。其皺眉說道:“我不認識你。”
公孫小吏說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王一。而我手中,有解開妖惑的手段。”
妖惑。所有沾染妖族力量都會産生的武道障礙。會使人逐漸向妖族靠攏,消失人性。
那道人影,不,是王一,咳,是王一!王一說道:“是,那麽。按照我和那人的約定。我會在此地鎮壓十年妖孽。你們會給予我解除妖孽的辦法。”
“不需要了。”公孫小吏卻是這麽說道:“你可以放開力量嘗試一下,已經沒有妖惑了。”
王一聞言,沒有說話。片刻後點頭說道:“雖然并不是很好奇。但我需要知道是爲什麽,否則我無法判斷,這個效果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又是否會有後遺症。”
公孫小吏說道:“鎮壓妖孽這個過程就是在減緩妖惑。在與妖孽的糾葛中,你所攜帶的妖氣就在逐漸磨損。隻要在消磨完妖氣之前不再動用妖力,就能解決隐患。”
王一點頭說道:“那麽,那些佛經是怎麽回事?那人讓我研讀佛經,有何用處?”
“研讀佛經可以使人甯神靜心。不過,這不是目的。讓你研讀佛經的目的,是爲了今日。”公孫小吏頓了頓,鄭重說道:“今日我來此,不止是了解因果。還是想吸納你加入我們的組織,委托你完成一件任務。”
王一說道:“什麽組織?”
公孫小吏說道:“我們的組織。”
“連名号都沒有嗎?”
“要那種東西有什麽用?”
“默默無名的話,怎麽能讓人信服,怎麽會讓人安心。”
“你既然見過那人,就應該知道。不需要什麽名聲。”
“不,就是見過他,了解了他,所以才不敢加入啊。活了那麽久的老怪物,跟我等可不是一路人。”
王一說着,卻是反而招攬公孫小吏了:“跟着我幹吧。這是我們的時代。爲什麽要跟着腐朽的遺民呢?”
公孫小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你詢問了我們的名聲,卻又想我加入你這默默無聞的人嗎?”
王一眼神淡漠,說道:“因爲,以你的實力。隻有在這個時候,我還落魄的時候,選擇跟随我啊。”
公孫小吏說道:“不用激怒我了。你的反應在我們的預料之中。”
“激怒?”王一說道:“我若是要激怒你,有更好的方式。你是公孫家的人吧。猜猜我離開鎮壓之地的時候,遇到的人裏有誰。似乎有個叫公孫小月,是這個名字吧,記不清了。”
公孫小吏臉色變得冷峻說道:“呵,我想不明白。你這弑弟逼父之人爲何會理解親人受害時的憤怒。不過,你成功挑動了我的怒火。”
......
許無生看着滿地的屍體,不過都是路上碰到的那群人,自己一行四人卻是沒有受到傷害。
陳生此刻還沒有緩過神來,雙腿都還在纏鬥。公孫小月也不好受,扶着牆壁,也是站不穩。
唐遠手持劍柄,沒有劍身的劍柄。這是他的劍,但是劍身卻是在剛剛和王一的對拼中徹底碎裂了。
許無生看向唐遠說道:“唐遠,你沒事吧。”
唐遠沒有回話,半響,才說道:“這是我要追尋的力量。”
許無生說道:“唐遠,你天資卓絕,會有攀上高峰的那一天。”
唐遠沒有說話,衆人都沒有發現其眼神變得冷漠了少許。唐遠在跟王一的對拼之中,損壞了一柄劍。但是收獲也不小。其感受到了王一的意境。冷漠絕情的意境。
或許有情才是正确的道路。但有的人,沒有選擇。唯有無情,方能證道!